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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恰如昨夕,只是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阿蕙的目光没有落在来客身上,而是落在赵嘉林身上。
既然孟文清提前一个月回国,那么赵嘉林会不会……
那边,赵嘉林和已经和孟文清拥抱过了,两人看着赵嘉蕙愣在当地,都笑起来。
孟文清拍了拍赵嘉林的肩膀,就越过他朝赵嘉蕙走来。
他站在阿蕙面前,赵公馆门前的大红色电灯笼就在他身上投下了昏暗的氤氲。阿蕙看不清他的笑容,只觉得他的气息不同。
他的笑容里依稀有几分不痛快。
阿蕙不太记得他从前的笑,毕竟年月太久了。可她记得他的性格,他是个非常开朗乐观的人,他的笑容不应该暗含这般阴隼感觉。
“好久不见,赵嘉蕙!”他俯身,轻轻搂了阿蕙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喃。而后,又快速松开。
阿蕙虽然不太记得他,却直觉他不会这样喊自己的全名。阿蕙的朋友们向来不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
这个孟文清,怎么如此奇怪?
“很久不见,孟少帅。”阿蕙回应着他。
她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喊他文清,他喊自己阿蕙或者蕙儿。既然他摘清,阿蕙自然客气。
赵嘉林站在他们身后哈哈大笑:“至于么你们俩?才四个月不见,就客气起来?”
然后又把阿蕙拉过去,对孟文清道:“你很久没给她写信了吧?她为此不知生了多少气,整日跟你送给她的埃米过不去。对了文清,你不是年底才会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孟文清笑,不接赵嘉林的话,只是问埃米:“那个小淘气,现在过得还好吗?要是阿蕙嫌麻烦,我还领回去养着……”
埃米是他送给阿蕙的礼物,他准备收回。
赵嘉林和阿蕙都是一愣。
这个人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的生疏,连跟他从小光屁股长大的赵嘉林都有些吃惊。他看着孟文清,有种油然而生的陌生感。
从前的孟文清,绝对不会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
他的目光并不看阿蕙和赵嘉林,而是淡淡打量着赵公馆,好似久别重逢的人,想着把家乡的建设尽收眼底。
赵嘉林见过这样的眼神:正月里阿蕙生病,醒来之后,看着赵公馆的一草一木,就是这般眼神。那眼神,放佛是历尽沧桑的老人,回归故土时露出的欣喜与感叹。
这对情侣……
赵嘉蕙也在看孟文清。
孟文清回神,看到他们的异样,也不惊慌,只是淡然一笑,就收回了目光。
“晚上在我家吧,我那楼上还有你的房间,我放着没动,叫佣人收拾收拾就能住。”赵嘉林要去接孟文清手里的皮箱。
孟文清自幼混在赵家,和赵嘉林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从小上山下地,无恶不作。
孟文清出身将门,是茂城督军孟宇轩的独子。可他并不是孟夫人生的。
他是孟宇轩最爱的三姨太所生。
孟督军府里,不仅仅住着三姨太,还是孟督军的夫人。两个女人一直斗智斗勇,在孟督军面前和睦似姐妹,背后斗得你死我活。孟文清常说,他不喜欢家里的气氛,让他压抑得想自杀。
他喜欢赵家。
赵老先生开明,赵太太年轻又漂亮,赵家兄妹相互关爱,让他感觉轻松自在。所以很多的时候,他总是赖在赵嘉林的院子里不肯回去。
赵嘉林甚至在他院子的楼上单独给孟文清留了房间。
这次孟文清提前回国,赵嘉林隐约猜到可能是受不了德国军校的苦,偷偷跑回来的。那么,他自然不会想着回孟督军府,只会留在赵家,等待时机再偷偷回去。
孟文清却避开了赵嘉林,不让他拿着自己的皮箱,而是把皮箱依旧提在手里,笑道:“我今日才下轮船,只是先来看看你们。我还是回督军府吧,我爸迟早会知道我回来了,主动交代,争取原谅。”
赵嘉林只差下巴掉下来。
这话真的是从孟文清口中说出来的?
孟文清虽然是将门出身,却是姨太太生的,自幼就没什么孟家人威武好战的品格。他喜欢舞文弄墨,不喜欢厮杀,让孟督军每次看到他就骂他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还公然感叹:“竖子不类己!”
就是说孟文清不像他!
孟督军有次喝醉了,当着众多谋士的面就说:“怎奈本督只有他一个儿子。倘若再有一个,孟文清那小子,老子就将他逐出家门!我们孟家世代英勇战沙场,偏偏生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
孟文清看到孟督军,也是避之不及。
父子俩放佛是猫与鼠儿。
像主动自投罗网,完全不像是孟文清能做得出来了。
依着赵嘉林对孟文清几十年的了解,他应该是在赵家能躲多久就躲多久,直到孟督军发现了,气得半死亲自把他押解回去暴打一顿。
“文清,你没事吧?”赵嘉林下意识问道,甚至想去摸摸孟文清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烧糊涂了。
孟文清却瞟了眼赵嘉蕙,隐约带了几分挑衅,而后才笑道:“没事的。我爸就是脾气暴躁了些。有话当面说清楚,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不用担心我。”而后又对阿蕙道,“阿蕙,我的猫儿你若是不喜欢,记得还给我啊!”
阿蕙心里一瞬间闪过些许念头: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让她想起了半年前的自己。
假设孟文清也是活过一世的人,那么他对阿蕙的恨,只怕比阿蕙对何礼的恨还要多。
当初阿蕙借过何礼之手,追杀过孟文清。后来她落魄逃难,孟文清找到过她,却想将她卖给日本人。
阿蕙知道后,趁着孟文清不备,捅了他一刀,离心脏只有一点偏差。后来孟文清身子一直不好,大约也跟阿蕙那刀有关。
当年他从茂城离开时,问阿蕙:“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何礼杀的,还是你跟何礼合谋杀的?”
他大约认定了他的父亲孟宇轩是死在阿蕙和何礼之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呢。
倘若他也是重生而归,那么他对阿蕙的这些挑衅,阿蕙能理解了。
她有些头疼。
感情她重生来,并不是为了杀何礼报仇,而是成为孟文清报仇的对象啊。
“送给旁人的东西,怎么好要回去?”阿蕙道。
孟文清却上前两步,再次凑近阿蕙,笑道:“从前送给你的东西,我会一点点要回来。”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赵嘉林愣了一瞬,急忙追孟文清的身影而去,却发现他脚步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怎么也追不上。
赵嘉林回来,看着极目远眺的阿蕙,蹙眉道:“小四,文清怎么怪怪的?”
阿蕙没有回答,愣愣看着迷蒙的远方。
“你也怪怪的!”赵嘉林眉头蹙得更深。
第一章前尘
“你看我干吗?”何礼问。
赵嘉蕙听着这话,收回了目光,静静用密磁细勺搅动面前的咖啡,声音平稳道:“好久不见,想看清你而已……”
想看清你是个怎样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赵嘉蕙心里想着。
这是一家新式的咖啡馆,二楼临窗的座位,可以将这条街繁华景象一览眼底。此刻正是四月的午后,骄阳透过乳白色蕾丝纱窗,在檐下投入了金色光束。
轻尘便在光束里起舞。
“阿蕙,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何礼笑笑,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袖口的墨曜石纽扣流转着温润的光线,亦如他的温柔。
赵嘉蕙心里的反感就增了几分,她放了手里的杯子,道:“没什么不一样,是你好几年不在家,记忆淡了。”
何礼今年春节刚刚从日本士官学校留学回来。他是赵嘉蕙父亲的老友的独子。父母双亡后,一个佣人带着八岁的何礼,投奔了赵家。
赵嘉蕙的父亲最重义气,把何礼当成亲生儿子般教养,甚至送他出国念书。
一年前父亲去世,远在日本的何礼没有回来参加葬礼。
他直到今年春节,才又回了茂城,在茂城督军孟宇轩的手下任参谋长。
“是啊,一走就是三年,连伯父的……”何礼声音低了下去,几分黯然倒不是装出来的。赵父待何礼如亲生儿子般。
“总算学有所成,没有辜负父亲对你的期望。”赵嘉蕙道,语气有些冷,甚至含了嘲讽。
何礼又不禁打量她。
赵嘉蕙是茂城船舶赵家的第四女,赵先生和赵太太最是疼爱她。她自小在新式学堂念书,学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去年高中毕业后,她没有出国念书,而是跟着父亲学做生意。
赵嘉蕙从小就很有主见,为人开朗,言辞爽利,又聪明好学,谈了一手好钢琴,又会跳新式舞。在茂城这个临海的新派城市里,她算是小有名气的。
提起赵家四**,众人不会想到温婉娴静,而是会说她活泼开朗,能说会道,在新派社会交际上颇有手段。
赵家并不是新式家庭,有些守旧,而赵嘉蕙却是人人称赞的时髦女郎。
这些话,都是旁人告诉何礼的。
而何礼出国前,虽然一直养在赵家,却和念高中的赵嘉蕙交集不多;而回国后,他所认识的赵嘉蕙,和旁人口中那个新派时髦的女郎有些出入。
她鲜少穿如今流行的洋装裙,总是穿精致的旗袍,鹿皮短靴,乌黑的直发绾成高髻,带着折枝海棠镶红宝石花簪。脂粉不施,素净面庞似盛开的睡莲,清湛的眼波静谧如月夜下的海。
深邃,幽静,看不出情绪。
何礼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但是拥有这样眼波的女子,绝对不是个开朗活泼的人。
听说赵老爷子临终前,留了遗嘱,把赵嘉蕙婚配给何礼,等赵嘉蕙满了十八岁岁就结婚。
赵嘉蕙今年年底腊月初九满十八岁。
何礼感激赵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认这段婚姻;而赵家觉得他是个颇有前途的年轻人,才二十四岁就在孟督军手下做了参谋,也无悔意。
所以他时常和赵嘉蕙出来喝茶、看电影、逛街,两人似新派的情侣般交往。
何礼觉得,赵嘉蕙对自己说不上喜欢,也不像是讨厌。她好似藏在暗处的猫,用敏锐的眸子打量着何礼。
何礼不清楚她的情绪,而她却好似总能把何礼的情绪掌控在手中,这让他很不安,心里就对这个女孩子有了几分抵触。
平心而论,赵嘉蕙是个很美的女子。
不仅仅是美,铅华不御的素净,让她的美变得自然,看着很舒服。这一点,让何礼比较满意。
“等会儿去看电影还是去百货商店看看?”何礼问赵嘉蕙。
赵嘉蕙没什么心情,斜倚着椅背,想了想才道:“最近有什么好听的戏吗?”
何礼不禁眉头微蹙。他不喜欢听戏。如今除了那些遗老遗少,还有谁去听咿咿呀呀的戏文?满戏院都是穿着长衫马褂的老少爷们,他穿着西装皮鞋往里挤,自己都讪。
叫人认出他是孟督军手下的何参谋,就更加难堪。
“唉,那不是何参谋?”有女子软语笑问。
赵嘉蕙回眸,就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蕾丝边高腰洋裙的女子,卷曲的青丝披在肩头,雪肤粉腮,皓齿明眸,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缓步走来,把黑色面网的宽檐帽捏在手里。
她身边有个高大挺拔的男子陪同。
她走近,嘉蕙能闻到淡淡玫瑰香水的气息。
赵嘉蕙的眼眸瞬间静谧无波。
何礼站起身,绅士般笑道:“曲**,不成想在这里遇着,幸会幸会!”
这是军法处曲处长的爱女曲爱雯,从前在英国留学,回国后在家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