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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绍隽是谁?”胡杰好奇地问,正好回头望着乔霏的他敏锐地发现,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笑意。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乔霏抿嘴一笑,想起他近日写的书信,那字俨然又多了一分遒劲,这段时间的军旅生涯怕是已将他从少年磨砺成为一个男人了吧。
“投笔从戎?那可是一位现代班固啊。”胡杰感兴趣道,自己是军旅出身,他对弃文从武的人有着好感,不过更感兴趣的是乔霏眼底的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
“下回介绍你们认识。”乔霏的神色期待而怀念,算算时间他的入伍生培训已经接近尾声了,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一阵子关于**军的传言越来越厉害,张志炎终于坐不住了,他这是在养虎为患啊,于是调兵遣将下定决心要将**军消灭在中洲岛上,沪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各地的军阀一个个作壁上观,只等着看场好戏。
就在这个大战一触即发的风口浪尖上,乔霏竟然在北平见到了戴国瑛。
“贝贝,你还记得他吗?”。乔星诃笑得十分灿烂。
“戴叔叔,您怎么在北平?”乔霏惊呆了。
戴国瑛知道这是乔星诃最疼爱的小姑娘,便摘下自己的礼帽,脱去大衣外套,对乔霏善意地笑道,“乔五小姐还记得我?”
“叫什么乔五小姐,这么生分?”乔霏还未答话,乔星诃不悦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得随你,”戴国瑛立刻拍着她的手哄道,转头对着乔霏和蔼地说,“我也唤你贝贝可好?”
乔霏笑了起来,“那我得改口喊你小姑父了。”
戴国瑛面上一喜,乔星诃虽有些娇羞,但还是很大方地对他笑道,“倒是便宜你了!”
“我这几日就准备在报上登离婚启事……”戴国瑛一脸柔情,“她们都被送回老家了。”
“以后你若是背着我和她们来往……”乔星诃剜了他一眼。
“那是决计不会的。”戴国瑛赔着小心,“她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这个老辣的政客唯一的克星便是乔星诃,在今后的岁月中他将“怕老婆”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当然乔星诃也不是那种成日只会在家里胡闹发脾气,要男人哄的没分寸女子,她热情活泼,长袖善舞,受过高等教育,与洋人们的交情很好,无论是华人还是洋人少有人不为她的魅力所倾倒的。
她为戴国瑛拉拢了许多政治上的盟友,是他极得力的助手,还把家中大小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善待他与前妻的孩子,虽然在政治上争权夺利,但是家族中的气氛大体上还是很和谐的,这也是最让戴国瑛得意的一点,不知华夏男子艳羡他的福气,甚至以乔星诃作为理想妻子的标准。
时代不同了,男人们对女人的要求也更高了,他们不但需要妻子料理好家务,孝顺长辈,爱护晚辈,还需要她们陪着自己出门社交,会打扮,识大体,懂政治,爱好风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和自己有共同语言。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喜欢休离父母为自己娶的旧式女子,转而新娶有文化有学识的新派女子的原因。
尤其是像乔星诃这样留美归来的名门之后,不仅人脉广,家世背景强,人还美貌聪明,简直就如东方公主一般是男人们心仪的对象,戴国瑛追求她多年,如今总算得偿所愿,自然对她千依百顺。
两人柔情蜜意了好一阵,乔霏一直背对着两人煮咖啡,权当没看见。
“小姑姑,那我先回去了。”可这两人尚处在热恋之中,腻起来没玩没了的,乔霏难免觉得尴尬。
“这么急做什么?”乔星诃倒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菜,你今晚便留下来吃饭。”
乔星诃到厨房和帮佣的妇人交待着些什么,戴国瑛和乔霏则呆坐在一边。
“贝贝,最近在读些什么书?”戴国瑛打破了沉默。
“除了在读学校里的书之外,还在读张文正公文集。”乔霏含笑道,她知道戴国瑛没有去西方留学过,对西方的那些思想并不感冒,反倒是对华夏固有文明十分推崇,张文正公不仅是保皇派推崇的偶像,也是戴国瑛十分欣赏的。
“哦?”戴国瑛果然被勾起了兴致,“你自幼都受西式教育,竟然也读张文正公的书?”
“小姑父还不知道吧,我小时候在乡下住了几年,受太爷爷和季达先生的教导,回城之前他们嘱咐我不可一日不读张文正,这个习惯便坚持下来了。”乔霏解释道。
“难得难得,乔公和季达先生都是当世大儒,你得他两位亲自启蒙,想来受益匪浅。”戴国瑛的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一向崇拜张文正公,但都只能自己读,没有人可以同他交流论道。
虽然**者成日高喊打倒旧式文明,可他作为一个自幼受儒家熏陶长大的人,对这些大儒依然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乔霏点点头,“我们华夏的旧思想固然有一些落后之处,但也同样有丰厚的养分,一味只学西方,不仅是对过去的否定,还是对我们整个民族的否定。”
“真不愧是《新思想》的主笔,果然一针见血。”戴国瑛哈哈大笑起来,乔霏的话很对他的胃口。
他家境一般,虽然能读得起书,可是却不可能认识乔行简和陈松这样有名望的人物,更不可能聆听他们的教诲,此时不仅对乔霏心生羡慕,更有意与两位大儒的关门弟子相互切磋一番,也顾不得她是乔星诃最疼爱的小辈,便考校了起来。
“你读了这么多年张文正公,可有什么心得么?”
“心得谈不上,张文正公文集我读了十几遍,读来读去,读出了两个字‘慎独’。”乔霏微微偏头,思考了几秒钟,才慢慢地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要挟
“详解之。”戴国瑛丝毫没有把乔霏当做一个小孩儿轻视,她是出名的才女,又受教于两位大儒,恐怕她于儒学的功底比他这个自学的人要深厚得多。
“简而言之,也就是五个字‘诚、敬、静、谨、恒’。首先是诚,为人表里一致,一切都可以公之于世;第二个是敬,敬畏,内心不存邪念,持身端庄严肃有威仪;第三个就是静,心、气、神、体都要处于安宁放松的状态;第四个字是谨,不说大话、假话、空话,实实在在,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第五个字是恒,生活有规律、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乔霏说这话时很认真,没有了方才的嬉笑之色。
戴国瑛频频点头,“张文正公能成大事,首先靠的便是这修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修己身,如何平定天下?”
戴国瑛最是推崇张文正,对他几乎可以算是顶礼膜拜,不仅将文集常置案旁,终生拜读不辍,还把他的治兵语录作为军校的教科书,平日里自己的言行举止更是一板一眼地模仿他。
“你可曾读过他的治兵语录?”戴国瑛谈得兴起,燃起一支烟。
“读是读了,不过没读出什么门道,”乔霏苦着脸,又恢复了孩子似的神色,“我连兵都没见过,这治兵语录实在太不好懂了。”
戴国瑛哈哈大笑,到底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啊,“我记得那**在中洲岛还说过,要到军校读书,若你来了军校,这书可就得读懂才行。”
“什么到军校读书?”乔星诃款款走过来,只听到戴国瑛的话,立刻大惊,“贝贝想去军校读书?那可不行!你要是敢让贝贝去受那个罪,我可饶不了你!”
“姑姑,是我自己想去,不关小姑父的事……”乔霏连忙说道。
“什么小姑父,”乔星诃杏眼一瞪,“你姑姑我还没嫁人呢,你哪儿来的小姑父?”
见她这样,戴国瑛便知道她生气了,连忙好言相哄,“军校这一届没有收女生,贝贝去不了的,你就别担心了。”
“以后有收女生也不准让她去,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成什么样子?”乔星诃虽然也喜欢读些写女侠的小说,对那些舞刀弄枪,慷慨激昂的女子十分欣赏,可却绝对舍不得侄女儿去受那个罪。
“放心吧,就算她想去,绍曾也不会同意的。”戴国瑛为了哄乔星诃高兴,自然毫不犹豫地牺牲乔霏。
“那是自然,等她读完大学是要出国留学的。”乔星诃这才薄怒渐消,在戴国瑛身边款款坐下,出国留学是乔家为孩子们安排的必经之路。
乔霏瞪大双眼,他们两人简直就像是当她不存在一般讨论着她的将来。
“贝贝大学读的是经济,那今后也是准备继承家业喽?”乔霏一副嘟着嘴生闷气的模样,逗乐了戴国瑛,他知道乔星诃对这个侄女儿十分疼爱,便对她也上了心。
“这一点我们可是很民主的,贝贝想学什么都可以,也未必非要她继承家业,我当初在国外学的就是艺术。”乔星诃笑道,“新杰在国外学的是金融,贝贝,你将来还是想往金融业发展么?”
“若是可以的话,我在国外不想再选修经济了,我想读法律和外交。”
“为什么?”乔星诃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想法,不由得也起了兴致。
“我们的国家在国际上毫无地位,我们的国民在国内还要遭受外国人的欺凌,受了委屈不敢说,也无处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我虽不能在战场上为国家尽一份心,却愿意尽自己的力量为民发声,维护人的自由权利和生命尊严。”乔霏断然答道。
“好志气!”戴国瑛喝了一声彩,“若是贝贝为男子,着实了不得啊!”
“那是自然,我的侄女儿哪有不好的?”乔星诃自豪地搂过她,“不过你到底是想去做律师还是外交官?”
“都想。”乔霏老老实实答道,“都是为国家为人民,两者都好。”
乔星诃哈哈大笑,“我们家贝贝多贪心呐。”
戴国瑛也忍俊不禁,“她有这份志气便是好事。”
“你可别当真,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前些日子还和我说想做立志办学的教育家呢,现下又想做律师和外交官,说不定明天又有什么新念头了。”乔星诃笑得很厉害,权当她是小孩子没定性。
“若不是你们不同意,说不定我们华夏**军还能出一位女将军呢。”戴国瑛附和。
“是喽,是喽,她还想做将军呢,真是人小志气高啊。”乔星诃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水。
“小姑姑成日嘲笑我。”乔霏鼓起腮帮子,做不悦状。
她那小孩子的可爱模样惹得乔星诃不顾她的挣扎,搂着她亲了好几下才放开。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乔星诃拢了拢头发,“你若想做外交官,眼下倒有个练习的好机会,前些日子我去了外交部的舞会,他们正需要一个精通英语法语,年轻美貌的姑娘去外交部参加接待外国使节的工作,他们一说,我便想推荐你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是个锻炼才华的好机会,贝贝该慎重地考虑。”戴国瑛鼓励道。
“其实这工作也没什么难度,也就是应外交部邀请去接待外宾,参加外交部举办的舞会什么的,你就在其中担任双方的口语翻译,你的英文法文那是不必说的,所以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能为国家尽一份心,何乐而不为?”乔霏略一沉吟,便爽快应下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华夏未来的希望啊。”戴国瑛感慨道,“若是人人都有你们这份报国之志,我华夏又何愁不复兴?”
三人坐在餐桌上,乔星诃的厨子是高薪请来的,做菜极其讲究,无论是用料还是摆盘都十分精致。
乔家这样的人家,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