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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上海喝得烂醉被人赶到街头,好在被你父亲的故友见着了,派人和家里说了,我们便让人连夜将你送回来了。”这一番说辞是家中人早就想好了,以乔新耀浑浑噩噩的生活态度也不会想出其中的蹊跷。
乔新耀随意“唔”了一声,“既然二哥已经结婚了,那我还是回上海去了。”
“什么回上海?咱们家都在这儿,那里已经是沦陷区了,你还去做什么?”姚碧云第一个不赞同,不仅是因为沦陷区不安全,最重要的是一想起那个把他魂儿都勾去的烟花女子,她就一阵紧张。
“呆在这儿做什么?没意思!”乔新耀越大越任性,甚至有些乖戾,毫不客气地顶嘴。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流浪汉有什么区别?你非要把我和你爸爸气死不可吗?你也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么惦念地回上海就是想去见那下九流的女子是不是?”姚碧云再也按捺不住怒气,直接怒骂道。
“你们知道了什么?”乔新耀惊疑地看着母亲。
“我和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到爪哇国去了吗?你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妈都依你,只要她家世清白即可,可你想想那种女子……”
“我不准你说她一句坏话!”乔新耀双眼瞪得通红,竟然将手中的粥碗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瓷片碎渣溅得四处都是,姚碧云也被深深骇着了,但是惊骇之后是深深的愤怒,她怒不可遏地挥手狠狠摔了儿子一个耳光,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打他。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一屋子的下人都屏气敛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有姚碧云气恨的喘息声。
乔新耀侧着脸,脸上是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垂在额际的头发遮不住他怨恨的目光。
“我要和这个家决裂!你们这些虚伪的蛀虫!你们让人恶心!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自私……”乔新耀一字一句地骂道。
姚碧云的嘴唇颤了几颤,终究还是受不了他这样疯狂地谩骂,用帕子捂着脸走出了房间,身子还不住地发着抖,“你们几个把房门锁好,无论如何也不要让他出了这个房间。”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乔霏无奈地靠着椅背,现在的乔新耀可谓是众叛亲离,全家上下都对他充满了敌意,就连和他一向交好的乔新伟都因为吕碧青的事和他翻了脸,现在的乔新耀天天被锁在房间里摔东西咆哮,隐隐约约有流言传了出去,说是乔家三少爷被一个烟花女子勾引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已然是疯了。
乔家现在的声誉一落千丈,姚碧云日日愁眉苦脸,所有的社交应酬都无法在家里进行,因为楼上关了个和怪物似的乔新耀,天天咆哮嚎叫,甚至连夜深人静时也不例外,一家人被他闹得连睡都睡不好。
“他这几日还是这样么?”
吕碧青有了女权会那里的差事自然可以躲出去,姚碧云就不成了,天天从早到晚忍受乔新耀的折磨都快精神衰弱了。
“哪一天不是这样?”姚碧云摁了摁太阳穴,神色憔悴,“我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有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真想给他打一针镇定剂,我这几天和你爸爸商量着将他送出去……”
“送到哪儿去?”乔霏也觉得头疼。
“不知道,找个乡下地方把他送过去,派几个健壮的人看守着。”姚碧云神色冷漠,“不然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你二嫂刚刚进门,你大哥还没有结婚,他这样胡闹还有哪家小姐刚嫁过来?”
“这样岂不是要放弃他?”这样做和前世将乔新耀赶出家门有什么两样,这恰恰是她一直不想看到的。
“不然呢?”姚碧云十分疲倦,“我们对他真的失望透顶了。”
“再试一试吧。”乔霏建议道。
“你也不是没试过,结果呢?连你都被他骂个狗血淋头的,你说外头那个女子魅力该有多大啊?竟然会把他迷成这样?”姚碧云眼底净是绝望。
“我再上去试一次。”她边说着边上楼敲开乔新耀的门,此时的他正神色麻木地望着天花板。
“三哥——”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们一家人虚伪的嘴脸。”迎接她的是乔新耀毫不友善的冷笑。
“今天是云清的忌日,我想来拜祭她,可是一直找不到她的照片,记得这间房里有她的遗照便来找找。”乔霏淡淡地说,“三哥不必介意我,想骂什么尽管骂吧。”
乔新耀的脸顿时僵住了。
“记得往年这个时候,三哥你都会写一些文章纪念她,今年莫不是忘了吧?”乔霏带着讥讽看着他,她转过身手里捧着云清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温柔娴雅地微笑望着他。
“我——”乔新耀脸红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真是完全忘了,醉生梦死的日子过得太久,他竟然连云清这个深深爱过的女子都忘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说媒
乔新耀嗫嚅半天,想从唇瓣里挤出“我没忘”三个字,却怎么也挤不出来,他可以恨乔家上下的每一个人,可以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自己,但是云清永远是他心中最圣洁的一块圣地,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以自己的青春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面对爱妻美丽的容颜,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消失在原地,他曾经在她的灵前发誓终身不再娶的,也一直清心寡欲地活着,可是这段日子的纵情声色,却是真正的对不起她。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爱与美的象征往往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过去的乔新耀一直以云清为自己创作的源泉,但是渐渐的这座源泉枯竭了,他便要寻找新的蘀代品,不过仅仅是蘀代品,红颜薄命的云清永远都以最美丽的礀态活在他的回忆里。
也许云清活到了今天,容颜衰败,成为一个在家里苦苦守候丈夫归家的女子,他也会充满了对云清的不耐和厌烦,从而将云清看作乔家的一员,对他们都充满怨怼。
早逝对云清来说是不幸,却也是幸。
“三哥,若你心中还惦念云清,不妨为她做些什么。”乔霏将云清的照片摆正,又献上了一束白色的雏菊。
“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我这个样子能做些什么?”乔新耀盯着云清的照片,形容苦涩,现在的他形如废人,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来给她鞠个躬总可以吧。”乔霏冷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妻子,当年的你们是何等幸福恩爱,你这一本《爱清札记》我读过后不知道哭了几回,恐怕现在你已经不会再为她写出这样情深意重的文字了吧?时间是一块磨刀石,终究会磨去所有的缠绵恩爱,也会磨去怨恨无奈。最终的一切都会让人慢慢遗忘。”
“小五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这样感性的话倒不像是你平日会说的。”乔新耀带着冷漠的微嘲,他们这样自私虚伪的人也懂得情么?
乔霏不以为意地拂了拂乔新耀写给云清的那本书上的尘土,“我和云清好歹姐妹一场,她生性单纯通透,是个全无机心的好女孩儿,像这样的女子独一无二,无论是我还是二嫂都是远远不及,三哥你说呢?”
“那是自然。”乔新耀毫不犹豫地说,云清纯洁得就如天上的白云,没有一丝杂质。
“那么世间上又有什么样的女子能和她相比。甚至让你连云清这样的女孩儿都忘在脑后了?”乔霏的声音转为严厉,“三哥不妨引荐引荐,也让我见识一番。”
他哑然无语。那个让他醉生梦死的她虽好,但的确比不上云清的完美无瑕,好半天才说道,“云清毕竟已经死了。”
那一朵解语花自然也是他真心爱着的,就连姚碧云说她一句不是。他都要翻脸的,可是和云清一比,他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云清是死了,可是她还活着,活在你的心里。这可是你在书里白纸黑字自己写的。”乔霏打开书将那段文字展现在他眼前,“你应该明白对你来说云清是最重要的人。若你心中的云清已经死了,那她便是真的死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云清这个人了。”
乔新耀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我今日便来送云清最后一程。”乔霏划了一根火柴。竟是要将照片和书烧去。
“不要!”他大骇,疯了似地上前抢过照片和书,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云清已经死了么?你心里既然装了其他的女子,为何还要强留云清?你应是知道她的,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怎么愿意在你心中有别人的情况下,还想硬占有那一席之地?你不放她走。便是侮辱她!”乔霏步步紧逼。
“不要!不要!我只有云清,只有云清了!”乔新耀哭得如一个小孩儿。
他情伤累累,虽然出身名门,也有不少闺秀爱慕,可他爱过的三个女人都离开了他,初恋甩了他,妻子离世,最后恋上的这个烟花女子又莫名其妙地和他断了联系,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变得越来越暴力,越来越乖戾,和那两个对他毫不留情的女子相比,云清无疑是最美好的,她至始至终没有嫌弃过他,不仅给了他无数的爱,还是在他怀里微笑着说着“我爱你”离世的,前尘往事历历浮上心头,无疑云清是他最重要,也是他唯一真正拥有过的女人,他又怎么肯让乔霏烧掉她的东西。
“谁是真心爱你,谁是虚情假意,想必三哥比较之后,心里也有数了吧。”乔霏叹了口气,“若三哥还执意要走,我会劝爸爸妈妈放了你,还会给你一笔钱,但是你必须将云清的东西全部烧去,一件不留,否则那便是侮辱了她。”
乔新耀没有答话,依旧抱着云清的东西哭个不停。
“我再多嘴劝三哥一句,千万别做傻事,云清笃信上帝,必定已经上了天堂,你若是做了傻事,有违教义,便永生永世都见不着云清了。”
乔霏的这一句话瞬间让乔新耀的脸色变得灰败衰老,这样污浊黑暗的尘世,他注定要一个人痛苦地活下去。
“自从你那天走了之后,新耀倒是消停了许多,除了时不时地哀嚎啼哭让人渗得慌之外,那样的破口痛骂倒是没有了,也不成日吵着要去上海了,我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这个家总算安稳了些。”姚碧云抚了抚胸口,这样下去也不必苦恼将他送走了,只愿他能一天天好起来了,“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回心转意?”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法子,就是问他对得起云清么?”
姚碧云愣了愣,旋即苦笑,“全家也就你敢在他面前提云清,换做是我们指不定他要骂得多难听呢。”
“我想来想去也就云清能暂时制住他了,确实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好在他是心里不舒坦,而不是真的疯了,若是真疯了,那我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乔霏叹道。
“只是暂时?那以后怎么办?”姚碧云心有余悸,她年纪大了,正值更年期本来人就不舒服,再被乔新耀这么一闹,差点就要卧病在床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今后云清对他的影响力渐渐小了,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上海那烟花女子也会在他脑中慢慢淡忘了去,他这样容易疯魔的状态,我看还是让他少接触些女子为妙。”
“你说得不错,我和你爸爸也是死了再让他成家的心思,只要他能好好地活下去,我们就别无所求了,你瞅瞅,他从小到大一沾上什么情情爱爱的,就发疯发懵的,这已经来来回回折腾了我们三次了。”姚碧云一脸愁苦,“要再来一次可就要了我们全家的命,还不如他乖乖地呆在家中清心寡欲呢,你说我们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异类?”
乔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