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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安却冷静地拍拍她的手,目色平静,直视蔡襄。
蛐蛐又牵了一匹黑马过来。
蔡襄淡淡说,“一起遛遛马吧。”
说完,翻身上了那枣红马,又瞄一眼苏换,“以后别带姑娘家来这种地方,这是大老爷们的地盘。”
苏换更生气了,这个蔡襄又骄傲又自大又没礼貌,怎么能做赵大哥的兄弟,她于是去牵霍安,“霍安,我们走。”
蔡襄不说话,目色闪闪地看着霍安,眼中有些挑衅,那蛐蛐立在一旁,也冷冷看霍安,似乎说,不行就赶紧走。
霍安目色变得冷。他握握苏换的手,指指她脚下,示意她在站在这里等,不要离开。
蔡襄竟然微微一笑,不过那笑容让苏换越发生气。早知是这么不友好的会晤,她和霍安就不要来了,还不如去跟着白庆薰大少爷贩茶呢,人家白少爷瞧着柔弱,却也不是个简单的,光瞧瞧昆爷那身本事就晓得了,但人家白少爷却谦逊有礼温文和善得很。
蔡襄偏偏头,“蛐蛐,照顾好这位姑娘,这是我大哥的妹子,谁动她半丝头发,我就弄死你。”
蛐蛐点点头。
苏换在面纱后骨朵着嘴,放开了霍安的手。
霍安走到那黑马前,从蛐蛐手里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蔡襄微眯眼,什么也不说,抽起一鞭,扬尘而去。
霍安一夹马肚子,也扬鞭追去。
苏换被尘土呛得咳嗽,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撩开面纱,用衣袖去擦拭脸上的汗水。
六月的阳光明晃晃,炙热地烤灼着大地,那一红一黑两骑扬尘疾驰,引起许多人注目,纷纷扭头看去。
蛐蛐不经意地瞥一眼擦汗的苏换。哟,这姑娘脸上飘红云,眼睛水汪汪,好漂亮。
骏马嘶鸣远远传来,苏换又放下面纱,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两匹马,只见黑马渐渐追赶上红马,两马越来越接近,忽然那蔡襄一提马缰,红马遛个弯儿,向北边疾驰,霍安却也从容,跟着遛弯,黑马麻溜地向北边奔去。
因为遛弯的缘故,两马隔得很近,就在这时,蔡襄猛然从疾驰的马背上撑起左臂,整个人身子一晃,变成侧坐的姿势,马奔不停,他却右腿一脚向霍安扫去。霍安毫不示弱,竟然同样翻身一晃,变成侧坐的姿势,干脆利落地一脚挡回去,于是二人便这么你来我往地打起来了。
场子里顿时响起阵阵吼声,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转到那打得欢又跑得快的二人二马身上。
苏换生气地去看那蛐蛐,“你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蛐蛐说,“这样够热闹。”
苏换哼了一声,“赵敢大哥怎么有这样的兄弟。”
蛐蛐有些恼,“姑娘,好好说话,襄哥哪点不好了?”
苏换孩子气起,在面纱后冷笑,“你瞧着吧,你家襄哥才不是我夫君的对手。”
蛐蛐觉得有人诋毁他心目中的偶像,更恼了,“那我们打赌。”
苏换一昂下巴,“赌就赌。小朋友,你要赌什么?”
啊啊啊,蛐蛐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姑娘瞧着漂亮,说话却是个带刺的,小朋友?他是个男人好不好?
于是也一昂头,“我不与女人一般见识。你说赌什么?”
苏换说,“你叫蛐蛐是吧?如果你输了,我就喊你小虫子。”
蛐蛐恼怒地说,“那你输了,就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喊三声,你夫君不如襄哥。”
苏换斩钉截铁道,“好。”
蛐蛐哼一声,扭过头不看她。
他们二人闹得欢时,场子里那两个人也打得欢。两匹马一圈一圈地遛,二人拳来脚往一时难分高下。
苏换一紧张就想咬手指尖,她咬着手指尖想,呀,看不出蔡襄那高傲的家伙,也是个能打的,居然可以半吊在马上,和人打架。
不过她马上又安抚自己,要对霍安有信心。他杀野猪杀老虎,最近还进化到杀人了,不怕不怕,大家都说她夫君是个有本事的,再说,她觉得自己也是个有眼光的。
事实证明,她夫君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霍安觉得也闹得差不多了,不管蔡襄想如何,这个脸面他是给赵敢的,练了几手也该收敛了。这蔡襄是个厉害的,不同于那徐承毓练的阴柔内家功夫,他的拳脚十分霸烈,若时机适宜,多练两手也无妨,可如今他还挂着苏换姑娘,自然不愿恋战,想速战速决,至于留不留下都无妨,天下大着呢,总是有出路的。
这么一想,他动作猛然就快了起来,身子一歪,右臂撑在马背上,两只脚连环扫出,犹如幻影,一脚未尽一脚又至。
蔡襄浓眉一挑,微有惊色,挡回几脚后,猛然瞅着马遛弯时一旋身,收回脚,一提缰绳,与霍安拉开距离,端坐马上,终于哈哈一笑,大声道,“霍安,在下蔡襄,承蒙指教。”
隔得有些远,他们又蓦然间打得飞快,让苏换和蛐蛐十分眼花,还没回过神来,二人二马已骤然分开,调转马头,往回疾驰而来。
蛐蛐挠挠头,自言自语,“谁赢了啊?”
苏换马上说,“肯定是我夫君。”
蛐蛐说,“胡说八道。”
苏换说,“我没胡说八道。你看,先动手的是你家襄哥,先收手的也是你家襄哥。”
蛐蛐被她绕懵了,“这是怎么个说法?”
苏换说,“打不赢就先收了呗,笨。”
蛐蛐顿时好想吐血。
啊啊啊,襄哥,这个姑娘根本不需要他照顾好不好?她光气都能把人气死好不好?
正吐血,他的襄哥回来了,他急切地扑过去牵马,两眼发亮,“襄哥你们谁赢了?”
蔡襄微微一笑。
苏换也急忙扑过去,“霍安你赢了对不对?”
霍安目色柔和,翻身下马,脸上汗水点点,身上青衫早已湿透后背。苏换赶紧抬起手,用衣袖去给他额上擦汗。
蔡襄跳下马来,“蛐蛐,去帮安哥牵马。”
蛐蛐目瞪口呆,“安……安哥?”
蔡襄说,“刘老板那里我来招呼。叫永荣去醉仙居订桌好酒,晚上喊着孟先生他们过去,就说我要给一个兄弟接风。哦对了,把隆叔也喊上。”
苏换也目瞪口呆,看看霍安,又看看蔡襄。男人的世界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越打越友好?
蛐蛐凑过去悄悄问,“襄哥,他要加入我们?”
蔡襄一掌拍在他后脑勺,“快去。多嘴,割了你舌头喂马吃。”
蛐蛐幽怨地牵着两匹马离开了。
蔡襄微微笑着走过来,两手叉腰,略歪头,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妹子,你叫什么?”
苏换这个小气的姑娘没着声。
蔡襄也不在意,对霍安说,“今天有马匹交易,货主是南边来的大财商,瞅瞅去?”
霍安点点头。
跟在蔡襄身后,苏换扭了扭霍安的手,小声问,“我们要留下来?”
霍安点点头。
苏换翘起嘴,“他们一点不友好。”
到黄昏时,苏换姑娘发现,其实蔡襄和霍安遛过马后,就变得友好了,这种友好首先体现在那一大桌香气扑鼻花花绿绿的美味佳肴上。
走进醉仙居后,苏换觉得自己再戴着黑纱斗笠,别人就会把她当怪物看了,于是取下了斗笠帽。
蔡襄正领着他们上楼,转过身要和霍安说话,一眼看到正用手指梳头发的苏换,怔了一怔,笑道,“霍安,你媳妇蛮漂亮啊。”
说完,转身上楼。
苏换恨恨跟霍安说,“你还是不要和他们一伙了,我觉得这蔡襄不如赵大哥信得过,说话还这么轻浮。”
霍安倒觉得,蔡襄方才那句话是夸赞,听着那口气并不轻浮,再说,他媳妇本来就漂亮嘛。于是他在毛不顺的苏姑娘手心里慢慢写:先看看。
下午时,蔡襄与那刘老板交易,他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他觉得这蔡襄脾性傲了些,但做事利索得很,看得出十分精于此道,也是个有威信的,自然,这威信与蔡襄那身霸烈的拳脚功夫是分不开的。
昆爷说,江湖里千人千面,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所以他想,不可能每个人脾性都一样,也不可能每个人的脾性都顺着自己的意来,他如今不是在那小小的桃花村,更不是独身一人了,他需要承担,需要面对,需要甄别和学习,需要带着他的苏换姑娘,在这个陌生地方安身立命。
穿过一扇檀木屏风,走进酒菜香气扑鼻的雅间,苏换才发现,她是不是来得不合时宜啊,老老少少全部是男人呐。
霍安却淡定地牵着她的手。
坐好的人都站了起来,抱拳施礼,喊一声襄哥,然后纷纷打量他。唯有一个玄衣老者,坐在那里悠闲地自斟自酌,只抬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共六个人。
两个年纪稍大,一个是那坐着的老者,见着约莫六十岁,面颊红润无须,头发束得整齐,有些干瘦。一个是下午见过的隆记杂货铺老板,还是胖脸,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哦,他就说蔡襄的消息怎么来得那样快,原来他和苏换是问着了蔡襄的眼线。
昆爷点拨过他,见人说五分话就好。
他照做了。因此,下午苏姑娘打听时,只说要找蔡襄买马。这是一个相对中立的身份,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无论遇上蔡襄的朋友还是蔡襄的敌人,总不会给他们自己招惹麻烦。
霍安觉得,过几日,真有必要去怡园访一访昆爷和白少爷。昆爷是个老江湖,话不多但句句实用,白少爷是个弱不禁风的讲究商人,但用得动昆爷,说明他就不是个简单商人。
另外四个人,高矮胖瘦不一,除了那蛐蛐不过十四五岁,其他多是二十多三十岁的模样。
这时蔡襄拍拍额头,“今晚没有女眷,妹子……”
苏换生怕他毫不留情地驱逐自己,赶紧打断他的话,“我要跟我夫君在一起。没事,你们聊,当我不存在。”
蛐蛐阴阳怪气道,“襄哥,你就别操心了,这姑娘是见过世面的,绝不会怕生怯场的。”
苏换眼观鼻鼻观心,端庄而收敛。蛐蛐小朋友,来日方长,姐姐要是留下来,有的收拾你。
蔡襄疑惑地看看蛐蛐。哟,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这小子就晓得人家姑娘是见过世面的?
不错,这小子成长了,晓得和姑娘搭讪了,不过得敲打敲打他,有夫家的女子,就不要随便去搭讪了,会招麻烦的。
一行人坐好。
苏换姑娘大大方方坐下来,左手边是霍安,右手边是蛐蛐,她冲着蛐蛐端庄一笑。蛐蛐小朋友眉心跳了一跳,他确定这姑娘的笑容里,含了报复的意味。
蔡襄站起来,“各位,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大哥赵敢的兄弟,霍安。”
霍安站起来,向各位抱拳致意。
蔡襄说,“我大哥的兄弟,就是我蔡襄的兄弟。”他说着拿起面前酒杯,双手举起,“这杯我敬我兄弟。”
说完举杯,一口饮尽。
霍安也毫不迟疑,双手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稳坐观瞻。
蛐蛐自觉地站起来,提了酒壶去给二人面前的酒杯满上。
蔡襄继续说,“霍安,现在我为你介绍各位兄弟叔伯。这位是孟先生,咱们帮里的老前辈。”
霍安抱拳致意。
孟先生只是淡淡拱拱手。
苏换看得好生气,这里的人都和那蔡襄一个调调,高傲。
蔡襄继续介绍,“这位是隆叔,想来你们下午见过了。”
霍安抱拳。隆叔倒是和蔼,笑嘻嘻站起来拱拱手。
然后又将那几个年轻些的汉子一一介绍下来。苏换听过就忘了,不大分得清哪个是哪个,除了蛐蛐她认识,就蛐蛐身边那个微腼腆的男子,她还记得名字,叫永荣。
介绍完众人,蔡襄又捧起了酒,“这杯我兄弟敬大家,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