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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飘飘,一行人被押往城衙时,大街两旁都被惊动了,不少人家掌灯开窗,探头来看。
永荣无语,这场山货,买得好激烈好崩溃。
没法,他只好拼命向那兵卫队解释,他们是良民他们是良民,然后又说,四海客栈有人可为他们作证。
因此,当两名兵卫出现在四海客栈,告知蔡襄成蕙暴民暴乱一事时,蔡襄成蕙二人都惊呆了。
小四找到了,永荣回来了,他们一起进大牢了,这个故事好曲折!
于是三人赶紧揣了银子,跑到城衙牢监里,烧银子疏通疏通,这才得以进去见了霍安等人一面。
五人被关在同一处。
蔡襄成蕙走过去,只见满地潮湿干草,霍安和永荣静静靠墙坐着,苏换靠在霍安身边,眼睛却瞅着对面角落,角落里蜷着一个黑衣男子,非燕小女侠坐在那里抹泪,哭哭啼啼,“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嘛……”
啊啊啊,好曲折好曲折,非燕小女侠居然连师兄都找到了!
惊奇之下,蔡襄抓着手臂粗的铁栏问,“你们怎么了?”
成蕙也急急道,“小四,你没事吧?”
苏换摇摇头,又转头去看非燕。
她觉得难以置信,劫走她的人,居然是非燕的师兄,为什么?
永荣站起身来,走到铁栏前,整理整理情绪,飞快地将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蔡襄成蕙都扭头去看那昏迷中的黑衣男子,只见他面色极白,眉心中却隐隐透出一抹红,显得他那张俊美得近乎艳的面容,十分诡异。
霍安这时慢慢站起来,走到铁栏前,蹲下抹开一片乱草,从干草堆里捡了一块破瓦砾,在地上划写:“他毒发,请大夫。”
蔡襄沉吟片刻,“好。”
成蕙想了想,冷静道,“事情闹得这么大,今晚想来是没法救你们出来的。别担心,明日宵禁一除,我和蔡襄就回保宁找我爹。你们今晚冷静一点。”
霍安和永荣点点头。
蔡襄和成蕙便匆匆出去了,又烧了银票,让牢头多多关照。
有银票开路,自然一切好说,况且霍安等人顶多犯个暴民滋事,也不算重犯,牢头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五人换了干净的监房。
夜已深,苏换简直觉得今晚一切,犹在梦中,沉默很久后,她慢慢问,“非燕,你是知道的?”
非燕坐在角落里,守着她昏迷不醒的师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苏换,半晌后才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四姐姐,我没想过要害你。”
她抬起头来,见苏换看着她,神情有些难过。霍安也看着她,眼神有些冰冷。
她慢慢说,“今天下午,我去买糖葫芦时,就看见师兄了。但师兄一晃就没了,他塞了张纸条,让我带着安哥去老屋,一定要拖到亥时后才回城,因为他正被仇家追杀,亥时后自会去老屋找我,还让我别告诉你们……”
监房里一片沉默。
非燕眼里渐渐噙满泪,一双眼红肿得像核桃,瘪着嘴忍着不哭,“四姐姐,我师兄不是坏人。”
苏换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她顿了一下说,“可是他太粗心了。他劫错人了。”
霍安眼里闪过惊异之色,转头去看苏换,苏换于是将第一次醒来后的事,讲了出来。
霍安这才猛然想起,方才在城门下与非燕师兄刀戟相拼时,为何会觉得似曾发生过。
梨春园,妖武生。他们交过手的!
他看向那昏迷男子,这人要劫的是成蕙!
不想就在这时,那男子的眼睫毛动动,慢慢睁开了眼,涣散地看了霍安苏换一会儿,撑着坐了起来。
非燕顿时惊喜,抹了眼泪喊,“师兄你醒啦?”
那男子笑了笑,倚着墙边喘口气,招招手,“来,非燕,师兄看看你。”
非燕赶紧挪过去,挨着他。
那男子仔仔细细端详她,笑了笑,“对不起啊,非燕。”
他伸手去捂胸口,似有些痛,皱眉时,那张俊美面容便有了些说不出的哀艳,“在下顾惊风。”
他缓了缓,看向霍安苏换,“多谢你们照顾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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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远 第九十六章 活着活着就死了
人与人的际遇,有时候实在十分奇妙,比如说遇见顾惊风和非燕这对师兄妹。
霍安默默打量顾惊风,想起梨春园里那场打斗,想起荒宅里遇上小女侠非燕,兜了一个大圈,结果大家都是有缘人呐。
顾惊风瞅着霍安叹口气,“说实话,我真是好讨厌遇上你,霍教头。”
苏换微有些吃惊,“你……”
顾惊风说,“阿顾啊。”
苏换啊啊两声,惊奇地转头去看霍安,又上上下下打量顾惊风。
顾惊风说,“四姑娘,别吃惊了,江湖上有门很猥琐但很好用的功夫,叫做易容术。不过我学得不精,易出来的人总是一脸病相,还面无表情,很惭愧呀。”
霍安不会说话,只静静看着顾惊风,反正他对这人和青帮的恩恩怨怨,也不大关心。
顾惊风说,“非燕她没有恶意,你们别怪她。那日仲玉硬拉着我到你们家,看到非燕,我惊得差点和她相认。我瞧得出,你们对她好,她也很喜欢你们,所以……”
他幽怨地盯着霍安,“霍安,我这条命就不要你偿了,以后你们帮我照顾非燕吧。”
霍安眉微挑。非燕去摇顾惊风的手,仰头道,“师兄你说什么呐?”
顾惊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霍安,“梨春园你横插一脚,武训狩猎你横插一脚,今天你又横插一脚。霍安,老子真的好痛苦,你横插三脚不要紧,你最后这一脚,命都给我插脱了,让我没法出城去取解药,明日子时,我就是死人了,先把遗言说了吧,反正非燕我找到了,我也算死得欣慰死得放心,以后就托付给你们了。”
非燕瘪着嘴说,“师兄你又要死啊?”
霍安三人都凌乱了,什么叫又要死啊。
顾惊风抬手轻抚非燕的头发,温柔地说,“非燕,这次师兄不骗你了。”
非燕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
就在这时,牢头带了一个老头走进来,站在铁栏外不耐烦地挥挥手,“哪位大爷要看病,过来,让大夫探脉。”
顾惊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转目去看霍安,“你还给我请大夫啊,唉唷我好为难,都不晓得该把你当仇人看还是当恩人看。”
他顿了一顿,正色说,“没用的。”
监房里沉默,只闻非燕抽抽的哭声,牢头站了片刻,十分不满,骂骂咧咧带着那老头又走了。
非燕抽抽嗒嗒问,“师兄你都去哪里了?我在树上刻了好几坨屎,你为什么都不回应我?你是不是不准备要我了?”
顾惊风笑得温柔,“我敢不要你,咱们师父那老头子会变鬼来找我的。我那次出任务,受了伤,很久才好,后来去老屋时,你已经不在了。后来我又回去,瞧见那几坨屎,便也刻了暗语在树上,你没瞅见么?”
非燕愣了片刻,忽然哭丧着脸说,“我今天去看才发现,那棵老树被人砍了,呜呜呜……”
顾惊风皱眉,“哦哟谁这么丧尽天良。”
霍安苏换永荣,三人继续凌乱。
然后这对神奇师兄妹,开始嘀嘀咕咕说他们自己的故事,非燕说我去哪里哪里找过你,那个花魁说很久都不见你了,然后顾惊风就好奇地问,咦她不是从良了么对了那个叫香媚的还在不在,非燕说在的在的就是比从前胖了,于是顾惊风就叹气说,我早提醒她少吃糖肘子那会毁了她职业生涯的……
霍安和永荣一起抚额,这位兄台,你要死了也不带这么谈笑风生的啊。
苏换听了一会儿就迷糊了,靠着霍安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开牢门的铁索相击声惊醒了,揉揉眼,猛然发觉阴暗监房里那个小天窗,正透出天光来,是天亮了么?
还在迷糊,牢头大人的笑脸已凑到面前,和昨晚趾高气昂的暴躁大爷相一比,简直像吃错了药。
吃错药的牢头大人笑着搓手,“哦哦昨晚有些寒重你们没受凉吧?正想着给你们添被子,哦哟不想天就亮了……真是……光阴如那啥……”
顾惊风也醒过来,抚着胸口站起来,好心帮他接话道,“光阴如梭。”
牢头大人嘿嘿笑。
霍安等人被牢头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顾惊风牵起正迷糊揉眼睛的非燕,凑过去低声说,“你们什么后台?手都伸到天禄来了。”
霍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发现这不怎么靠谱长得还妖的师兄他,是真的中毒了,一张脸透出诡异的红来,就像面皮下内出血了一般。
出了大牢,外面强烈的雪光,耀得众人睁不起眼。成蕙和蔡襄坐在马上,还牵着三匹空马,见他们出来,赶紧翻身下马迎过来,“你们没事吧?”
霍安疑惑地去看蔡襄。
蔡襄笑笑,“回去再说。”
他转眼看到顾惊风,见这男子脸红得像内出血一样,先是一惊,继而面色一冷,“霍安,这人怎么弄?”
顾惊风咳咳两声,放开非燕,赶紧将霍安拉到一旁去低语,“霍安,反正我也就活到今晚子时了,那个成大小姐不也没少根头发嘛,你就当可怜可怜非燕,让我再陪陪她,嗯……就别把那梨春园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再翻出来了,反正我的杀手生涯,就快耻辱地结束了。还有,我这条命说来是你弄没的,要不是你,我昨晚就出城取到解药了。”
说完,他理直气壮地看着霍安。
霍安真心觉得,这么一个师兄,真是会误了非燕。
他默了默,转过身来,蹲下在雪地上写:“有些误会,回去再说。”
顾惊风瞟一眼,松了一口气。
蔡襄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次当真要多谢成帮主。”
不想成蕙却一笑,“真正该谢的,还不是我爹。”
于是一行人也不再逗留,骑马赶回了保宁。
回到保宁时,已是下午,顾惊风下马时已有些歪歪倒倒,一张脸红得要飚血,吓得非燕不断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蔡襄满腹疑窦,拉着永荣想问,不料苏换在身后喊,“永荣,你来一下。”
永荣赶紧走过去了,把蔡襄凉在一边。
苏换也不知和永荣说了什么,永荣走回来,蔡襄再问时,永荣就沉吟着说,“我看他们因为非燕的缘故,有些误会。非燕那师兄,好像中了不治之毒。”
蔡襄啧啧道,“我就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你看这居然恩将仇报。也罢,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
到了保宁,人马分三路,青帮弟子来接成蕙,蔡襄永荣回了堂子,霍安下马来,牵了苏换回家。
见着众人离开,非燕牵着顾惊风的手,眼泪汪汪地瞅瞅苏换又瞅瞅霍安,一脸不知所措和舍不得。
顾惊风却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大方地跟着霍安苏换走。
非燕急忙倒退两步,拼命挣,“师兄……”
顾惊风低头看她,“非燕,怎么了?”
非燕急得哭,“我……我对不住四姐姐……”
发生了昨晚之事,她怎么还有脸跟着四姐姐他们回去嘛。
顾惊风奇道,“我又没害你四姐姐。”
这时苏换叹口气,转过身道,“非燕,先跟我们回去。你安哥有话和你师兄说。”
非燕抿着嘴忍着眼泪,很是羞愧地跟着她师兄,厚脸厚皮地跟着霍安苏换二人,回到了那个早已被她当作家的地方。
回家后,苏换就忙着烧水,拉了非燕进屋去洗澡,霍安向顾惊风招招手,二人走进正堂里坐下。
拿过纸笔,霍安开门见山写:“瞒不住的,天禄之事,但凡成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