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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轻启,一人身披斗篷,低着头闪身而入,宽大的帽檐低垂,遮挡住了大半容貌,显然是行色匆匆。
苏相如顿时吃了一惊,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帽檐缓缓推落,露出苏漓一张清丽的素颜,她上前拜倒:“苏苏见过父亲大人。”
“苏苏?!”苏相如怔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心中一喜,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仔细地打量着她,多时未见,苏漓并未有太多改变,依旧一副淡定从容的摸样。
见她安好无恙,苏相如顿时放了心,忽然又忧心问道:“皇后不是下了禁足令,你是如何出来的?”近期发生一连串的事变动太大,就连苏相如也是措手不及,东方泽下狱,苏漓被禁足,他一直不明其中因由,暗中打探到的情况,都是不甚明朗,人又一时联络不到,每日里也是眉头紧锁,寝食难安。
苏漓当日搬出相府,她曾经以为,今生不会再有机会踏入一步,想不到为了东方泽,还要回来寻求苏相如相助。只不过,之前选妃时苏相如曾经摇摆不定的态度,让她仍然心存一丝谨慎。
苏漓眼光微动,轻叹道:“如今王爷身陷囹圄,苏苏又被禁足,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冒险出府,回来与父亲商议。”
苏相如立即黑了脸,冷哼一声道:“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镇宁王雄才伟略,智慧过人,怎会使出这样低劣的手段来害人?还有,王爷那边前脚刚出了事,这边就说你有嫌疑暗害一个疯掉的后妃?最可笑的是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只怕皇后是借着此事将你禁足才是真正的目的!”
“父亲大人果然心如明镜……”苏漓面色微喜。
“自打相府与镇宁王府联姻,皇上又对王爷格外器重,静安王为明玉郡主之事,在陛下面前失宠,黎奉先又被削了军权,她能不急?最毒不过妇人心,想不到她竟然会设下如此毒计陷害王爷!”苏相如越说越恨,眼中生出狠意,本来政途一片光明坦荡,却被皇后搞到突生变故,他怎么能甘心?
眼见他言语之中对皇后的怨怼甚深,苏漓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把握,当下拜倒,直白坦言道:“父亲大人英明,苏苏今日前来,正是想请求父亲大人,帮女儿一个忙。”
苏相如一惊,急忙将她扶起,嗔怪道:“你是为父的女儿,一家人,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有话但说无妨。”他浑然一副慈父摸样,语声恳切,倒不似有半分作假之态。
苏漓正色道:“女儿想请父亲帮忙打通暗牢关节,去看看王爷。”
苏相如怔了一下,没说话,他面露难色,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一下一下地拂过颌下长须,似乎在思忖什么,半晌方道:“暗牢是我朝刑房重地,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苏苏为何要去那牢狱之地?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苏漓沉思道:“如今我已是钦定的镇宁王妃,虽然未曾行大婚之礼,但我苏家与镇宁王早已不分彼此,此番王爷被陷害,我们若能助他脱困,将来父亲的地位,绝不会同日而语。镇宁王善谋,女儿觉得,他对此事,定有筹谋。若能进去见他一面,对翻案将大大有益!”
苏相如面色一动,想了想道:“苏苏想得周到。如此,就由为父想办法。”
苏漓心头一松,连忙拜道:“女儿多谢父亲。”
苏相如叹道:“为父与王爷同朝共事多年,相互扶持,早就荣辱与共,如今他人有事,老夫又岂可坐视不理,怎么说,他也是我乖女儿的未来夫君呐。”
苏漓微微一笑,这话说得真是动听,勿论他对自己是真情或是假意,只要能让她顺利进入暗牢,那就成了。
苏相如又细细叮嘱她几句,苏漓便此告辞离去,回到府中,安心等待消息。
苏相如在朝中的势力果然不可小觑,办事效率极高,身为一品文官,在隶属刑部职权范围之内的暗牢,也有他的人在,只在两天之内,就已经将一切打理妥当。
这座晟国最高等级的牢狱并不算大,外部关卡严密,一旦通过第一道关卡的检验,牢房最核心的牢房,戒备并不森严,因为,根本没人愿意进来。
进来之前,她已经仔细地察看过暗牢的地形图,整座牢房呈回字形,关押犯人的牢房位于最后一排,一共五间。因晟国极重严刑律法,暗牢内两侧房间则都是刑室,每一间均摆满了刑具,各有不同,每一种都极尽残忍严酷,可将人折磨到痛不欲生。基本来说,暗牢就是个集天下酷刑于一体的所在。
此时的暗牢之中,关押的嫌犯只有一个,镇宁王东方泽。
自晟朝建国以来,能够被打入暗牢的人,寥寥无几。当朝仅有皇帝下旨的两例,一例是东方泽,另一例就是为了反抗被施酷刑,不惜以死明志的摄政王侧妃玉玲珑。
项离根据苏相如提供的详细资料,仔细观察了暗牢每日进出之人,他精通易容之术,将自己和苏漓扮作每日为牢房送饭的仆役,居然没费多少周折,便顺利进入了暗牢大门。
挽心担心苏漓安危,原本想要一同前往,最终与众人商量过后,苏漓决定只带项离进暗牢。一来人多反而坏事,二来项离长袖善舞,易容术和轻功极佳,若万一有意外发生,也能及时应变,以策万全。
当苏漓跟在项离身后,经过层层关卡验证身份,拎着食盒踏进暗牢的牢门,一阵透骨寒冰般的凉气顿时顺着衣领淌进了衣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看似垂首不语,一双明眸却已经将飞快地将此间情形扫了一遍。
进门处,便是位于地图核心位置的守卫室,这间房有四扇门,可以直接通往牢房四周。
“老秦来了?今天吃什么好的?”一名狱卒见项离来了,立即大声问道。
项离满面堆笑,连忙掀开食盒,展示菜肴道:“红烧肉!怎么样?我特地让厨房给做了不少,如今天寒地冻的,这牢里又冷,酒不能喝,兄弟们就把肉吃个够,也好暖暖身子!”
他扮作的老秦,是专门负责监牢后厨的管事,按牢房的规定,每天必须由他带着一名仆役进牢送饭,因此老秦与各位狱卒的关系都相当熟悉。好在项离深谙此道,模仿的老秦无论神情举动,还是言谈举止,几乎可说是有九分九相似,无人识破。
食盒一打开,立即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在低温的空气中,更是勾人垂涎欲滴,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几名狱卒一见就乐了,在这鬼地方,烤着火盆也冻得手脚冰凉,迫不及待地上前将肉端出来,纷纷抓起一块塞进嘴里,连连叫着好吃。
项离唇边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诡色,急忙吩咐苏漓将食盒内的饭菜摆放好,复又笑问道:“几位慢慢吃,今儿哪位兄弟跟着走一趟啊!”
此刻几名狱卒的心思全在这饭菜上,互相推诿半天,终于一个叫老胡的人被推了出来,他十分不快,一路骂骂咧咧地带着苏漓去给东方泽送饭。
越往牢房深处走,苏漓方才深深体会到,暗牢之所以被称作暗牢,就是在于这个暗字。终年不见日光的牢房,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渗人的寒冷阴森,牢房两侧墙上照亮的烛火,散发出那丁点温度,抵消不住如寒冰一般的低温,迅速消弭在冷空气里。
意志力若不坚定的人,不见天日的在这呆在上几天,不死也会发疯。
苏漓进来的时间不过一会儿,已经觉得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冰凉透骨,这里的温度,当真是不逊于三九严寒,她心底禁不住莫名刺痛,东方泽纵然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若在这里呆得久了,身体只怕也会有所损伤!暗牢里恶劣的环境,皇帝又怎会不知道?一旦翻脸,竟是这般冷酷无情!世人眼中两位皇子得尽宠爱,可那风光无限的背后,又饱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
甬道的尽头一扇漆黑铁门前,狱卒停下脚步,取出锁匙,苏漓依旧恭敬垂首,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只听“哐啷”一声,门,打开了。
阴暗牢房内,石桌石床,角落里丢着一个取暖的火盆,里面的炭火已几近熄灭,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石桌上的油灯,被门骤然打开带起的冷风吹得晃了几晃,险些灭掉。
黑袍金冠的男子,背靠斑驳阴冷的墙壁,安静地坐在石床上,似乎在闭目养神,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昔日俊美惊人的面庞,此刻显得愈加阴冷。听到门响,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所有一切都已经与己无关。
第二十五章 将性命交托
“王爷,吃饭了。。百 度 搜 索 混 混 小 说 网 快速进入本站 无 弹 窗 广 告 ”
狱卒的态度还算恭敬,眼光示意苏漓将饭菜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她飞快地摆放完毕,退到一边,按规矩,牢头会领着她出门,过一会儿再来收餐具。
无人窥见,她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光,藏在袖中的玉指,轻轻一捻,淡若无味的香气悄悄朝那狱卒脸上散去。
“送饭的留下,伺候本王用饭,其他人滚出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泽,突然冷冷开口。
那狱卒顿时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自打镇宁王进了暗牢,就没听他跟谁说过一句话,他迟疑片刻,小心提醒道:“王爷,这……不太合规矩。”
泽双眼蓦然一睁,暗影之中仿若两点寒星,冷锐逼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狱卒的脸,没有说话。
一股无形的压力,夹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直朝狱卒逼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顿时心生惧意,这镇宁王的眼光真是吓人,竟然比这屋里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他坐在那里不动不语,明明是个落魄的人,明明已经是待罪的阶下囚,却叫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世间至高无上的主宰者。
狱卒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心里却是不服得很。他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额头上立时冒出密密的一层薄汗。
他暗叫不好,觉得那股疼痛越发难忍,片刻也不敢再留,也没时间再与泽周旋,急忙指着苏漓叫道:“你留在这伺候王爷用饭,我去去就来。”说完,立即冲了出去,哐当一声又将大门紧紧锁上,直奔茅厕去了。
苏漓顿时松了口气,原本是想等狱卒带自己出去的时候,借腹痛将此人引开,利用这个空隙,与泽说上几句,结果他却忽然开了口,倒是挺巧。她用药的分量恰到好处,一时半会那狱卒是回不来的。
四下安静下来,门外已经空无一人。一声轻叹在她耳边赫然响起,“苏苏。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话音未落,泽笑容淡淡,高大的身影已走到她面前。
苏漓心头一跳,她乔装易容,又一直没有说话,他怎会如此笃定来人是她?想到他历来敏锐的心思,心下不自觉一叹,轻声道:“王爷慧眼如炬,自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自从他被禁足,已经多日没见,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被人设计,身陷困境依旧神色自若,定力超然,这样的泽,真是令人无法不叹服。
“能在短短三两日内,成功混进暗牢,苏苏也不简单。”泽看着她脸上那张陌生的人皮面具,唇边笑意渐深。
“多亏有父亲大人从旁协助,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就能进来。”
泽眼光一动,苏漓与相府中人的关系淡薄,他自然知晓,而从她搬出相府,也再没回去过,如今为了进暗牢见他一面,她却主动去求了苏相如。
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可心里,仍是无法抑制的一阵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