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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恪却只当她爱玩闹,不怎么介意,道:“过来,我教你。”
“教……教什么呀?”宋吵吵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却被后者轻笑着揽到了怀中。
宋吵吵冷不丁被坐在他的腿上,肌肤相亲,惊地一下子便要跳起来,却被宁恪稳稳地按住了。他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将砚台端了过来。偏头看了看,果然看见自家软软的小媳妇又涨红了脸,这姑娘大概脸皮太薄了些,特别容易红脸,再小的事情都能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委实是有些奇葩。
不过,他还真就喜欢这样单纯的姑娘。
没有心机,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关系,他可以永远将她罩在羽翼之下,好好保护着。
宋吵吵挠了挠头,看着他用一张干净的宣纸吸走了些砚台里的水,一手轻轻夹在墨条的两侧,动作又轻又缓,声音清朗道:“前人多言轻研墨,重舔笔。水不能倒的太多,研墨也不可太用力,尽量朝一个方向去。”
宋吵吵半懵半懂地点了点头。
“知道为什么都说磨墨最适合闺秀少女来磨吗?”宁恪随口问。
“因为她们力道合适?”她好奇道。
宁恪突然偏头看着她,笑得有些狡猾的味道,“她们?那你是什么……”
宋吵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我是妇人?”
“……”宁恪彻底服了,“好吧,你算是我的妇人。”
宋吵吵顿时不干了,瞪着眼睛辩驳道:“我才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宁恪一边随意地研着墨,语气平淡的听起来很是有些暴风雨的前奏,“你哪里不服,说来听听。”
一看他这个样子,宋吵吵顿时矮了半截。
“我……我水土不服……”
“……”宁恪转头望了她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小呆瓜。”
宋吵吵最讨厌别人嘲笑她的智商了,只哼了一声便扭回头去不理他,低头趴在了桌子上,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叠纸,一个人趴着仔细地研究了起来。宁恪的字纵横有象,用笔大气开张,低昂有态,却又工整雅致,即便只是打的草笔,也让她惊讶不已。
果然字如其人这个结论是没错的……
她很没骨气的先开了口:“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谨言政书》第二卷。”他答得有些慢,仍旧解释道,“第一卷有些疏漏,都尽量补充上去了。都是些治国之道,没什么好看的。”
一听是什么治国的,宋吵吵果然失了兴趣,缠着他道:“那你教我练字吧,我的字实在太难看了……”
窗子微微开着一点缝,透了些凉风进来。早冬已经过去很久了,外头一片清雪飘飞,地上只是起了一些薄薄的雪层,却依旧白花花的刺目。
宋吵吵乖乖坐在自家相公的腿上,被他攥着右手在纸上写字,心中又紧张又新奇。宁恪微带笑意,带着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吵”字。
“……”宋吵吵皱起了眉毛,批评道,“这个字一点都不美!”
“谁让你要叫这么不美的名字。”宁恪一直笑着,似乎觉得这样调戏媳妇的优哉游哉的日子也还不错。
宋吵吵嘟起了嘴,为自己辩解道:“其实我原先才不叫这个名字的!我娘说我以前名字里有个静字……后来去了宋府,宋老爷嫌我太吵,才给我改了这个名字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宁恪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什么叫后来去了宋府……”
宋吵吵理所当然道:“我娘嫁去了宋府,所以我就跟着去了呗。”
“你不是他的女儿?”
“当然不是啦!”宋吵吵一手托着下巴,似乎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一般,“我娘是二嫁。”
“这么说来,我跟你倒还挺像的。”宁恪看着她的眼神深了深,过了片刻,他才在她面前,平淡的说出了以往最忌讳的话,“我也不是我父亲亲生的。”
话刚落音,宋吵吵愣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触到了人家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不敢追问。她的心思很简单,就是不愿意看到别人伤心。
宁恪轻轻捏着她的手,眸色如往常一般深邃,不知怎的就对她说了起来。
“我十岁那年,双亲意外过世,年幼无知,家产被居心叵测的管家拿去换了钱。万般无奈之下投靠了在京城做官的远房堂叔,好歹有个栖身之所。”
宋吵吵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起这个,一时间有些惊讶,却没敢打断他,只静静地听着。
“那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亲人关心我是否填饱了肚子,没有人在意冬日里我还穿着破旧的薄衫,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永远在小院子里吃最寒酸的剩饭剩菜,我想要出人头地,于是我选择了依附……我答应了宁家开出的条件。无论是什么代价,靠自己也好,靠女人也罢,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有一日我要居于万人之上,让那些曾经看低过我的人,永远也不敢再抬头看我。”
“可是后来我发觉自己错的太深。”他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无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
宋吵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刚刚的话中没有反应过来。完全看不出来,他居然也有着这样的过去。
“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说起。”宁恪继续说着,语气里还隐隐带了些试探,却让人听不出来,“你现在知道了,会不会看不起我?”
“当然不会了!”宋吵吵答的干脆,眼睛如往常一般澄澈的没有一点杂质,偏头望着他的那一瞬间,她嘿嘿笑了起来,“相爷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
她的话很单纯也很直接,却听得人心头一暖,宁恪忽然就有些羡慕她,羡慕她活的如此干净又幸福。
宋吵吵的世界里没有人间的肮脏与不堪,却有着黑与白,她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却分不清人性的弯弯绕绕。
宁恪就那么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吵吵,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见他话题转的这么快,不由得好奇问道。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只自顾自道:“明明知道会有危险,明明还有翻盘的机会,却不采取任何补救措施,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
“宋吵吵,我是不是被你影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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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又是三日过去了,这三天所发生的事情,足以改写怀宋短短几百年的卷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史官笔中所写的一切,不过是掌权人的一句话而已。
望着华贵程度堪比帝王居所的楚阳宫,男人剑眉如飞,眸色漆黑如墨,隐约还藏着几分刀锋般的犀利。
再一次踏足这里,他的心情比以往更为复杂。胸前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身后禁卫军早就将楚阳宫前前后后包围了起来,他们是怀宋最为忠心的军队,哪怕皇后有玉玺在手,也只听帝王号令。先前彦恺是因为身受重伤,连意识都不甚清晰,这才中了别人的圈套,只得出宫养伤暂避风头,现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夺回自己的东西自然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虽然赵太后也被软禁在宫中,但实在是天不亡怀宋彦氐,其实这些日子若是没有相国有条不紊的处理政务,单凭宇文奢一介女流,是不可能稳坐江山的。一场谋反,就能彻底终结怀宋江山,而不单是他的江山。
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心跳都漏跳了半拍,有些犹豫,更多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憎恨。楚阳宫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被拿下了,原先哭天喊地的吵闹声渐渐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个毁他帝位的女人就在里面,外头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明知自己已经再没有机会翻盘,明知已经走到了绝路,却还是不肯出来。
彦恺慢慢地走了进去,走到了她的寝殿外,伸手去推门。几名侍卫紧张地跟在他身边,绷紧了神经四周看着,生怕皇帝再次遭遇不测。
彦恺甚至在想,推开门的一瞬间,会不会亲眼看见皇后吊死在里面,连最后一面也不敢见自己。
可惜他想错了。
门被人推开了,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屋子里软被高枕,红俏华曼,一串璀璨的东珠幕帘挡在寝殿大床的前面,不像是当朝皇后的寝殿,倒像是官家小姐的闺阁。大冷的天,女子赤脚站在地上,背影又凉又悲哀。
门外站着人,宇文奢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神色如常地走到一只青瓷花瓶面前,将里面快要枯萎的梅枝慢慢拿了出来,双手带着些微不可闻的颤抖,将早晨宫女摘来的腊梅一枝又一枝的插了进去,好像看不见门前站着人似的。
彦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早已没了耐心,只淡淡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侍卫围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将她捆了起来。
宇文奢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挣扎,任由别人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回头的那一瞬间,毫不意外地看见彦恺眼底淡漠的嘲讽。
“你倒是淡然的很。”彦恺道。
宇文奢凄惨一笑,如往常一般高傲的昂起了头,“好歹算是做了几天的女皇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什么可后悔的。”
“心态不错。”彦恺给予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押走。”
、第31章 相府倒大霉
刚刚过世不久的“先帝”死而复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兵权;压了谣言;收监了乱党。政权颠覆的速度倒是快;不过为这中间谋划所付出的一切,只有皇帝本人才清楚。彦恺坐稳帝位后,一天之内急下三道旨意。
其一直指宇文皇后谋杀天子,妄图称帝;以谋逆罪监押。其二勒令禁卫军清理宫中大批后党,宁错勿漏。其三;宣宁相国即刻于昭阳殿觐见。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
历朝历代,谋朝篡位的事情多了去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况倒确实不多见,宇文皇后空有野心,权谋不足,一旦事情败露就只能束手就擒,毫无还手之力便坐实了罪名,实在辜负她一代妖后的名号。
而一朝天子起死复生的传奇故事,更是成了民间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的谈资,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总是喜欢编排编排,定要说成是神仙下凡暗助天子不可。说来也正常,老百姓平平淡淡活一辈子,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可怎么行?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口中的神仙不过是个憨傻的小丫头,定要气歪了鼻子。
此时此刻,宁恪听宣立于昭阳殿下,长身遗世独立。纵然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神色也丝毫未变,同往日觐见一般无二。
彦恺看了看他的神色,心中有些恼,却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仍吩咐道:“赐座。”
“谢陛下抬爱,罪臣惶恐。”
“罪臣?爱卿何罪之有?”彦恺明知故问,自上而下看着他。却深知他的底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陛下蒙难之时,臣未查明真相便事从新主,实乃罪该万死。”宁恪语气还是那么没有波澜,避重就轻的话,他一向很会说。
知道自己手里没有证据,他这是铁了心要撇清关系了,彦恺黑着脸望着他不说话了,心中默默将他骂了千遍万遍。
娶了他喜欢的姑娘,一声不响帮着别人夺了他的江山,甚至曾经还有点给他戴绿帽子的嫌疑,这是天下哪个男人都不能忍的。
“是吗?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朕不怪你。”彦恺咬牙切齿,“可有人递来密信,矛头直指宁相国你参与谋逆,勾结叛党,言之凿凿,你叫朕作何感想呢?”
密信什么的,自然是他杜撰出来的,单要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