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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商将沧澜整个儿浸在汤药中,想到方才瞧见的她那只漆黑的手掌,轻轻叹一口气。当初取了苪娘元神之时,沧澜就面无血色,到底还是心底软善。今日亦如此,沧澜迟迟下不去手,终究给了姮娥返起一击的机会……若不是姮娥中毒已深,只怕沧澜今日亦要将性命留在宝春凹。若真如此,自己便是锦玦岭的千古罪人。
眼瞧着那汤药由玉色慢慢转为红色,九商舒了一口气,忙将一株紫参缓缓浸入汤药中。沧澜无意识地动了一动,先前微微蹙着的眉头亦松了下来,神色倒是宁静了不少。九商不过立于那桶侧,都被那氤氲热气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发间已然多了细汗。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汤药渐渐变成了黑色。九商忙兜头罩住沧澜那挂着些微汗珠儿的脸,扬声唤程云亭道:“明之!”
程云亭在厅外道:“可是汤药便黑了?”九商略低了声道:“黑中还带些褐色。”程云亭忙道:“待得那颜色一黑,立马将沧澜抱出来,用先前备下的翠藤布裹身。”这翠藤锦只有鄂华岭上有,极为坚韧,兼有解毒的功效——说来,这翠藤锦还是当初姒茹用来包果干赠他二人的,倒不料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九商眼珠不错地盯着那汤药,不多一会儿,果然渐渐转成黑色。九商劈手将沧澜抱了出来,只觉得沧澜浑身滚烫,眉宇中那丝黑色已然隐去。她将沧澜仔仔细细裹好,这才发觉她掌中还有一缕黑气凝着,似十分顽固,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转身出了浮陀厅,对程云亭道:“沧澜还不见好,那掌心的黑气还不曾化开……”
程云亭凝神听了一回,叹道:“怕是从足下涌上的毒气,同那先前的毒素汇作了一处,要全解开还有些难。”一阵急促脚步声响,沉君不知从哪里又窜了出来,只往那浮陀厅中闯去。九商一想,沉君到底同沧澜情分匪浅,也不去拦他。
过了半晌,沉君神情凝重地迈了出来,喃喃道:“她还未醒……云亭兄——”沉君的双眸忽然猛地一亮,他紧紧握住程云亭的胳膊:“你精通医理,定有法子教沧澜快快醒来!”
程云亭被他大力捏得骨骼生疼,咬牙忍住道:“沉兄,我要找个清静所在,配几味丸药对症下药,这段时日里还要请你照顾好沧澜王。”他遥遥一指那浮陀厅中的木桶道:“那几味草药,我已然备下,沉兄安汤药中的配方每日命人服侍了沧澜王沐浴便是。”
沉君这才镇定下来。待得九商同程云亭一道回了先前的石室中,九商握着他的手进了芙蓉庄,便要瞧他的臂膀。见沉君先前捏处已然青紫不堪,饶是九商大度,这回面色也有些不虞。程云亭忙好言劝道:“沉兄自是关心则乱,小九商的心眼儿只有这么点子大么?”说着便要来掐九商的鼻尖儿。
九商将他的手挥开,有些着恼:“明之真是可恶得紧,我不过心疼你一回,倒不领情!”他二人一面打机锋,心中却记挂着沧澜,急急地朝书房处去。程云亭在那大书架上搜了一回,头亦不回地问道:“沧澜同那蛇王交手时沾了身?”
九商亦顺着他的话头道:“并未沾了身,那毒怕是顺着沧澜那杆银枪攻过来的……先前谁都不曾发觉。”
程云亭的声音中便多了一份凝重:“沧澜的银枪同银甲,皆是淬炼过的。更有防毒的功效——如今一来,只怕要解毒有些棘手。”他抚一抚其中一本书脊,又重新塞了回去。九商忍不住出声道:“明之,你欲寻到的那书简竟连个名儿都无?”
程云亭头痛道:“那本是一份手札,还是……”他住了口,转首来对九商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松泉镇上送你我二人古砚的老丈?”
九商吃了一惊:“竟是那老丈的手札?”程云亭颌首:“正是此人。他精通医理,师傅在炼丹一术上造诣极高,故而二人常促膝长谈,胼足而眠。”
“那手札是宝蓝色的缎面,背脊已然摩挲得有些发毛,本是极好认的,只是此间书简太多。我前些日子一心炼丹,倒不曾好好将外头书房整治一番。”程云亭长长叹一口气,揉一柔眉心,显得十分疲累。九商心中一动,默默想了一回那手札的形容,却见多宝阁旁的书架上忽然有一本书简微微颤动,放佛要挣扎着脱出身来一般。
程云亭先是一愣,再便是狂喜,道:“就是这本!”他忙忙接过那手札,翻了半晌,细细读了起来。九商凑近前去,见满本尽是狂草,不由得一阵头痛,又不敢大声扰了程云亭,只得踱到旁出去,顺手抽出一本医理书来瞧。
程云亭这一读就是半日。九商见他抬起头来,忙丢开手中的书,满目期盼。程云亭长出一口气道:“虽无十成把握,可心里也有了些底。沧澜这症状同手札中一例极像,不过还要在此盘桓些时日了。”九商闻言,心中微微有些惆怅,可立马道:“自然是救命要紧。”程云亭将手札递了过去,道:“九商,你也要多懂些医理才好。我原先随着师傅,甚么都懂一些,却甚么都不精,到头来发现处处掣肘,寸步难行。”他神色中多了丝晦暗:“若不是有你,又有师娘留下的至宝,我二人如何能在灵毓山中活命!”
九商紧紧握着那被摩挲得有些发毛的缎面,低声道:“红尘中有言,所谓‘好男不吃爹娘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明之,我素来不爱修习,不到要紧关头不爱搏命……”
程云亭听得九商的话中大有落寞之意,心中不忍,忙道:“你无师自通,且能修得心法大成,还助沧澜王将姮娥击败,已然十分了得!”他见九商眸中有些水光,面上却竭力忍着,转了头不愿见自己,晓得她此时欲独处,便立起身子道:“我去问一问白凤,请它助我寻几味草药来。”
九商听得书房门轻轻阖上,知晓明之已然走远,心中忍不住,多久不曾掉过的眼泪一时洒了下来。如今盘桓得越久,她心中的不安便越盛。枫雪岭上,她也曾教白凤多多留意,可白凤只道叶子飘到近前便寸步难行,放佛有甚么极强的怨气阻着。如今已快近春,可枫雪岭外严严实实盖了厚厚一层冰雪,竟似铜墙铁壁一般。九商幼年时记得,若到了春日,枫雪岭上是极惬意的,自家最爱吊着青翠的藤蔓荡秋千——自己离了灵毓山之后,枫雪岭上到底发生了甚么?
九商这厢胡思乱想一回,外头的小金乌亦无精打采。白凤树倒是有本事的,将这芙蓉庄中各色花草树木,山川河流皆记得清清楚楚。程云亭照了它的话寻起来,待得满载而归时,竟半点不曾劳神。
程云亭再进书房时,九商已然平复了许多,迎上前来道:“可都寻着了?”
程云亭将掌心摊开来,将那几种草药摊在书房的桌上细数:“白丝荆,铜瓜子,天竺眼……”又将那手札取来细细对了一回,起身道:“九商,同我一道炼丹去,早些教沧澜醒过来,咱们亦好赶路。”
九商见程云亭在炼丹房的博古架底下,小心翼翼取出一只黄金秤来,将那几味药材用紫玉棒一一碾碎后秤过。又在黑陶罐漫天莲下挑了一点黏膏,同粉末和在一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九商按照程云亭的吩咐,将标作“地字一号”的小炉取出,那地字一号炉只有巴掌大小,程云亭屏气凝神,转动手掌,引出一丝明火来递入炉鼎之下。只见那小炉之下幽幽金光一闪,那明火便旺了起来。九商不曾想那小小的炉鼎竟有这般大的威力,整个炼丹房不过一瞬,便暖意洋洋。程云亭见她面上诧异,来不及多解释,便将先前备下的膏状之物一概倾入炉鼎之中。
“地字一号炉虽小,可是威力极大。”待那炉鼎上微微有些白雾溢出,程云亭长吁一口气,“我先前也从未用过,也是提了一颗心,不料真个儿点着了。”九商忙道:“这炉鼎极难使唤么?下回教我来试试。”程云亭抚一抚她的乌发道:“九商,你那是极阴之火,怕是点不着地字一号炉的。”他又瞅了一眼炉鼎,起身在炉鼎周走了一回,轻轻敲着其中一只道:“这些炉中,金乌火自然是极好用的,只是地字一号炉不吃这一套,定要引火诀才有效。不过这一只炉有它的独到之处,当年只有师娘能引着,师傅每每要用此炉时还要请师娘出马。”
九商大感兴趣,方想上去一探究竟,却闻到地字一号炉中一股极辛辣之气来,呛得咳嗽起来,方想弹指设个结界来,却被程云亭止住了:“这味儿极精纯,若是吸上一星半点,对咱们自是有好处的。”
九商忍了泪意道:“明之,你怎地知道?”程云亭弯一弯嘴角道:“还是方才在札记里瞧见的,老丈说此味难得,虽磋磨人,却可能保人抵挡性子不烈的毒素。”
那辛辣之味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散尽。程云亭小心翼翼起了炉,九商探头望去,正见那炉鼎中端端正正一粒似褐非褐的丸药来,气味十分古怪,不由得狐疑。程云亭却是满目惊喜,道:“果然同手札上所述一般无二!”九商闻言,忙眼明手快取了银勺子来,将那丸药舀出。
浮陀厅里,沉君正在喂沧澜粟米粥。沧澜只能微微张一张口,大半的粥食皆流淌在外。阿彤亦守在一旁,满面忧色。先前请来替沧澜药浴的小娘子怯生生地瞧着沧澜如今这副光景,有些手足无措地绞着帕子。能服侍沧澜王沐浴,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可王的掌心那点子黑气,放佛有魂儿一般,真真教人心惊胆寒。她不由得将帕子握得紧些。若是王一直不醒来,沉君大人同老阿叔可会怪罪自家?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忽听得外头有脚步声想起,方要探头去瞧,便见沉君大人一跃而起道:“怕是云亭兄的解药配出来了!”
程云亭瞅见候在厅内的小娘子,先是一愣,而后便瞧见沉君急急地迎了上来。他自也不多话,只是言简意赅道:“不负所托。”九商托着那粒丸药,递到沧澜口旁。说来亦是奇怪,沧澜不过闻了那气味,便微微张了口,倒教阿彤同沉君对视了一眼。
九商见状,忙将那丸药喂入沧澜口中。沉君并阿彤,九商同程云亭,外加一个战巍巍在一侧的小娘子,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沧澜。沉君更是眼错不见地瞅着那凝了黑气的手掌。
不过一盏茶功夫,那黑气渐渐转为褐色,沧澜缓缓一动,沉君上前两步,汗珠更是沿着额发滴了下来。九商原先心中亦无甚把握,可瞧见如今沧澜这副模样,晓得这药八成是管用的,不禁悄悄松一口气。
只见那仓促间铺起的木塌上,沧澜在毯褥中微微睁了眼,低声道:“爹爹?”
阿彤几乎老泪纵横,喃喃道:“终于醒转过来了!”沉君上前一步去查看沧澜的手掌,发觉那转为褐色的一小块亦消隐不见,遂催动内力去探察一番,感觉沧澜脉息温和,心中狂喜,又怕唬到了沧澜,忙闻言道:“沧澜,你已然睡了一夜,九商并云亭兄都在这里呢。”
沧澜动一动手指,面上浮出一个笑来。她唇色苍白,这一笑却灿若春华,倒教九商心里一震。她这才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唤自己作“商妹”的女王来。只见她眉目虽不算精致,亦谈不得婉约秀美,却另有一段风华气度蕴于其中。九商原先见到的沧澜,眉宇间总是十分肃穆,教人望之生畏,不敢多加亲近;如今许是因了姮娥已除的缘故,此时她的双眸之中多了份出岫烟云的淡薄,轻轻道:“外头受伤的儿郎们可都安抚得当了?”
阿彤忙恭恭敬敬道:“早便安置妥了,还托了程郎君的鸿福,儿郎们皆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