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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当陆姨娘满是狐疑地盯着对面杨姨娘,一阵细细打量之时,哪有不惊动对方之理。只见,对面杨姨娘忙有感发道:“陆姐姐为何这般直愣愣地瞧看过来,莫不是妹妹我脸上有不妥之处?”
“我是一心只求安稳度日的。不提旁的,单是仅在过年节时才出得家庙一回,便是阖府上下无人不晓之事。怎么又劳动得了那大房奶奶,亲自来劝说随行为二爷、二奶奶伺疾一事。难道妹妹你不觉,可是好生奇怪嘛?”
刚想出言反击两句,但最后提到的‘奇怪’二字,不免将才要脱口而出的反问之言,生生压了回去。是啊!自己当初又是怎样被劝服了来等偏远、荒芜之地?
“我是……。”回忆起当时的初衷,不禁自己都觉无力的很。自数月前被主家送与这卢家二爷做妾之时,自己还曾暗自欢喜过,毕竟是少年书生,更是不及弱冠就已中举的官家子弟。自己虽是家门不幸惨遭波及之苦,但如今这等意外幸事,却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将孤苦无依的自己,拉回往日的繁华中。
谁知却是应验了同屋那丫鬟的嘲笑。与那卢家次子做小,不过是自家老爷为了羞辱那卢府的一招妙棋罢了。那卢家上下,定是不会有一人将你视作他们府上的二房姨娘。
那时自己还反唇相讥,她是出身不够才没入老爷、夫人的眼,未被选中往卢府去。殊不知,原来到底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不但正如她预料的那般,这卢府上下无人可靠。就是下人们也都不将她,这个知府家送来的姨娘,放在眼里。
若不是一直硬挺着,熬过那一段艰难之时,只怕早就那些从不与自己多言半句的姨太太们,逼得发了疯!原想着好在还有前院的那位二爷在,只要等自己有了出头之机,便可不再受这煎熬之苦,却是在那匆匆一面之后,再能相见了。
所以当那一日,清晨之际偷听到后院姨太太们低声议论起,二房两位主子双双卧病不起时,自己便觉良机已至。待到悄悄将那二两银子,塞与那看守门户的婆子手中,便陆续得知了其中的详情。
原来却是两人一同落水所致,而且瞧这等情形,只怕还是这二房的奶奶,病得更为厉害。如此更是天随人愿!只要趁此伺疾之时,有了二爷的子嗣,自己个不被卢家阖府认同姨娘,哪里还会被长久搁置一旁,不闻不问!
定是不能才对,若是老天保佑,为二爷添得一位小公子,更是母凭子贵,再不用受这冷落后院之罪咯!
于是,便有了自求伺疾一桩。不过此刻再度抬头,看向对面那位一脸疑惑的陆姨娘,却是万万不敢据实以告。两人本就是同等地位的姨娘罢了,可到底她是当年老太太还在世,亲点了为二爷冲喜的有功之人,而自己却是最不被众人所喜的那个。
虽是每每对粗实的下人们,嚣张非常,但对于面前这长自己许多的陆姨娘,却是不敢太过。之所以,对下人盛气凌人那可全是为了给自己壮些声势,也好叫那些个势利眼不敢肆意欺负了去。
不觉偏过头去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丫鬟,苦笑言道:“到底不比陆姐姐是当年老太太,点了名在二爷房里伺候的。而妹妹我顶多也只比那府中粗实丫鬟,稍好些罢了。只怕就是比起这二房奶奶跟前的大丫鬟来,也是远远不及哟!”
刚才还被院前女鬼应门之事,吓得魂不附体的丫鬟小向,猛然间听得两姨娘谈及自己时,也不由的怔住了。一边是忙不迭收敛起了抽泣之声,一边更是不停抹去满脸的泪痕。
磕磕巴巴得接口道:“姨奶奶怎……怎么能与奴婢比,好歹姨奶奶也是……。”
“顶多不过算半个奴才罢了,与你这个二房的大丫鬟,其实差得不远!与其天天枯坐在后院中,反倒不如你这般日日在二爷、二奶奶面前伺候差事的好。”只是随后的半句,并为顺口吐露出来,惟有在心中默默念道上两遍‘至少还能有个出头之日’。
此时待看那旁的陆姨娘,已是合上了双眼,再不作声了。原来两人虽不同在后院中住,却也是一般无二。这陆姨娘进府冲喜那年,二爷还尚未迎娶正妻入门,比起自己这方而言,或许还是她的心中更不是滋味吧?
张了张口,却是未曾继续问及当初来。毕竟这陆姨娘自求往家庙祈福这桩,自己虽不曾亲历,也多少有些耳闻的。
只是这边厢内从刚才起丫鬟小向收敛的哭声后,再无丝毫声响发出,不免让同在西厢内室中正屏气静听的夫妻俩,不免疑惑起来。
“按刚才蔺兰回报之言,那三人皆是吓得不轻,难到这般一哭都累了不成?为何前后才不过二刻的功夫,就已是一派安宁了?”
第三十五章 欲擒故纵(上)
缓缓点头,这旁卢二爷已是低声接口应道:“是啊,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头就已再没任何响动发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大半也该是一路奔波,刚才又在市集受了一番惊恐,外加门前那令人一阵闹,怕是极有可能吧。”
起身稍稍推开门扇,侧身从门缝中看去,对面那道依然纹丝未动的门中,再无一声哭泣传来,已是确定了刚才的作想。顺势掩门重新落座一旁:“如今还不知,那隔间内三人是如何打算的,倒是不必担心这些初来者,能有胆量敢四处乱走动的。”
闻声再瞥了一眼,不禁也是低声回应一句:“无论她们是怎么打算的,咱们还需多防他一方才好。一旦有了纰漏之处,想要挽回便是难上加难之事。依我看,还是按咱们是前商量好的那般……。”
“欲擒故纵!”提及这桩不禁也是微微颔首。
确实如今看来,那边三人中就属原来二房的丫鬟被吓得最重。反倒是另外两个一惯在内院、家庙,再不曾出过府的姨娘,好似更为镇定的多。
即便当时迎上门前,的确是那丫鬟首当其冲,猛然被吓定是惊恐万分。但以那会儿同在院外的老余头看来,那两人的惊呼之声却多半是因为被撞倒在地所致,而并非与那丫鬟一般,因为受惊当场。
如此一来,倒是让夫妻二人更添了几分肯定。那两位不过数面之缘的姨娘,又是哪里来的这份默契,居然同时得了此等消息,自求出城为两人伺疾?
商定了依计而行后,便就由当日的晚膳起,那边西厢偏房隔间中的主仆三人,俱是不约而同倍感后悔起来。摆上的菜式虽是不少,但只一眼,便能叫人失了胃口,再提不起半点食欲来。
原以外,此地虽不比府里精致饮食,但也必定是荤素搭配,怎么皆是绿油油的一般无二。唯一那道蒸蛋羹明显已是过了火候,面上都已是布满了孔洞,活似一块碗型的筛子罢了。
小心那筷子试着触碰了一下,还真是又老又硬:“这就别院的厨子做出的饭食?难到过去这段养病的日子,两位主子都是这般苦熬过来的不成?”
也难怪丫鬟小向已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且不提卢府怎么不待见一旁的杨姨娘了,但这饮食一项上,却也从未亏待过她。除了刚来那会儿,被后院的下人们刻意克扣下来的之外,便再无此等事发生过了。
正待三人愣神发呆之际,就见大丫鬟蔺兰已是推门而入:“原本就因天气燥热,肉食之类放不得许久。内室的二爷、二奶奶还每日都用着汤药,压根就不能碰那等荤腥之物。”
微微一顿,才抬手指了方向,接着言道:“等明日一早,便叫老余头再往镇上跑一趟,采买些新鲜的肉食来用,姨奶奶们若是要洗漱用水,还请用过了饭后,往厨房去吧。毕竟这偏房中,确实再无空地可安放下……。”
不待屋内两姨娘作声,便已福了福身退出门外去了。
好半响后,这旁的杨姨娘才干笑出来:“我这是自找罪受!那会儿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没能瞧得仔细,这哪里是让咱们来伺疾的,分明就是想咱们陪着内室两位,一块儿吃苦受难,才对!”
被她这般一直言点明,那旁的丫鬟小向,也已忍不住捂嘴低泣了起来。惟有居与中间的陆姨娘,慢慢拿过碗边的竹筷,慢条斯理的小口用起了桌上的饭食。
一时间,原本还是怒气满胸的杨姨娘与那旁,只是一味低声抽泣的小丫鬟,仿若忘却了刚才之事,皆是不由自主的失神望向这旁。
“我本是常年吃斋之人,哪有太多讲究,能吃上一口新鲜的饭食已是满足了。妹妹你也莫要,寻那二奶奶房中大丫鬟的麻烦,随意用些待明日再说。”
颇为冷静的言语中,却已微不可察的透着一丝颤抖,只是此刻其余两人皆是太过惊讶,并未觉出分毫来。满是委屈地有一口,没一口的用过了小半。
一想到方才午时,在镇上那家小食铺中的滋味来,更是不禁愈发怀念起来。“要不是刚才听得入神,不免惊得不轻,又怎么会没等用完了吃食,便急忙往这边来。如今倒好这别院里的饭食,居然都比不得偏远小镇上的粗鄙之物。”
并肩而卧,同样也是毫无睡意的陆姨娘,耳边听着杨姨娘的低声感叹。不免也是暗自后悔一句,当初怎么就听信了那位大房奶奶的迷惑之言,竟然还想着定是佛祖怜我命苦,特意安排了此番之事。
一但二爷因此有了好转,自己这份赶出数百里外伺疾之功,便是做实了。不说能一步登天,与旁人家的贵妾相提并论。终究是先有冲喜一桩,而后又得这份功劳,外加老太太当年,也对自己伺候左右是赞赏颇重。又怎会早在一年多前,便因今年初时即将迎娶二奶奶入门的缘故,自己这姨娘才不得不避去家庙之中,与那青灯古佛常伴左右。
回想当日的情形,无论是哪个被迫去到家庙修行之人,都会因那等消息,而心动不已。何况二房这位还是功课极佳,仕途有望之人。
一旦得了官身,自己这个大姨娘也定是随之摇身一变,得被人唤一声姨太太不是!只一想到,种种诱惑便更是迫不及待,要赶在另一新近入府来的姨娘前头,领下这份差事。
却可叹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偏就遇上了身边这人,也是抱着如出一辙的出头之想,不幸皆是双双被人所惑,一同掉入了这个早已设下的陷阱之中。
不免也是低低叹了一声。本就是夜深人静,除了偶尔传来几次不知是何物发出,格外透着股子阴冷、凄厉的叫声,颇为渗人外,整个别院内再无旁的响动之声了。
此时那陆姨娘的一声轻叹,却是听得分外清楚,不觉引得身旁同榻而卧的杨姨娘,低声问道:“姐姐也睡不着吗?”
“哎,只叹当时自己是满以为,府中能选了此间别院与二爷、二奶奶静养之用,定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地界。哪里想到,却是这般荒凉之地,刚才立在院前粗粗打量了四周一眼,却是再无人家了。”被她这句一提,明显感到身边这人,已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好容易,压住心头的惊愕,才弱弱追问一声:“姐姐可是还记得那店家娘子是如何说起的……。”
“且莫再提那桩!白日里已是吓得不轻,还记得那桩更是不能安睡了……。”虽是嘴上硬挺着,心中到底也是难免惊恐,良久后,才又接了一句道:“好歹外院还有蔺管事他们守着,那边内室中更有二爷、二奶奶在,这许多日子也都安然过来了,哪有精怪一说的。不过是这乡间妇人们,闲来无事,信口胡说罢了。”
于是说此话是宽慰身边这杨姨娘的,倒不如说却是为了安抚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才强压着阵阵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