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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这匹怎么样?”
这不就是她开始便拿在手中的那个?
沈衡揉了揉眼睛,正色道:“正经是陆小姐眼光好,这布我很喜欢。”
瞧着多喜庆啊,侧室进门穿不得大红,多以梅红,嫣红为主。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折枝纹的寓意也好。她记得,陆月娥他爹新纳的那位三姨娘,入门穿的便是这样的纹饰。
这圈子绕的,倒是难为她费了些心思。
沈大小姐这么痛痛快快的应下了,反倒让陆月娥心里没了底。
她昨儿晚上刚得了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消息是从刘雅君那里传出来的,话说的有模有样,但也拿不准是真是假。所有特意起了个大早拿了缎子来试探。
不想沈衡这里,话应的也是模凌两可。东西是说留下了,却也没表现得很欢喜的样子。
“沈姐姐喜欢就好。”她埋头微笑,将手挪到另一匹缎面上。
“同是梅红,不知姐姐更欢喜鸳鸯还是折枝,小妹觉得,两个都是不错的。”
沈衡拿着湿帕子擦了把脸,正儿八经的说:“但凡稀罕的料子,我都是喜欢的。既然陆小姐觉着都好,那便两个都留下吧。”
话说着,一旁的道道已经上前去领了。
陆月娥不死心的又拉出了一匹百子千孙:“您就没有,特殊喜欢的吗?”
“我对衣着一事上向来不讲究,劳陆小姐提醒,日后会多注意这些的。时辰尚早,我还未及用早膳,便不多留妹妹了。”
言罢,披着那两匹缎子就去洗漱了。
清粥小菜,再加上两只油饼。
沈衡从未觉得能吃上一顿饱饭能够这样幸福。
道道在一旁神秘兮兮的对她说:“这位陆小姐的爹,官职比老爷还低吧?奴婢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挺小家子气的。”
瞧瞧这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不正之风,连带她这不怎么长眼的丫鬟都看出来了。
沈大小姐咬着油饼,满赞许的看向她。
“旁的手艺一般,你这刁奴的嘴脸倒是学了个十足。”
“她爹是六品招录官陆灿生,负责这次的记录和祭品的摆放,隶属礼部,算是我爹的下属,所以言谈之间难免要收敛些。”
听说这位陆大人,出行之前光琢磨着把哪里打残便琢磨了一晚上。最后还是他家夫人用砖石砸了手指,这才让陆月娥以代笔记录之名来了这里。实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个中典范。
“不过你也别小看了这位陆小姐,她本是陆大人的侍妾紫苑所出,却是讨到了正室夫人的看中,将她带在身边。陆夫人无所出,陆家六个庶出小姐,只将她当作亲生儿女看待,可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的。”
道道闻言愣了愣。
“那她的亲生母亲不会难受吗?还是,已经去了?”
亲生母亲?
“这个年月,身份地位,远比血缘关系要有价值的多。粥冷了,撤下去吧。”
她没告诉她的是,紫苑后来疯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世可怜的陆月娥才得以入了陆夫人的眼。
一个再不能威胁到她正室之位的妾侍,一个无依无靠的便宜闺女。
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又怎么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后宅的纷争,远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的。
正午之前,沈大小姐又“接见”了几名身份不算太高的千金,除却试探,也有人直接表明了想让她举荐自己的意思。
她一律睁着双无辜大眼装弥勒佛,笑呵呵的用四两拨着千斤。
可是,拨的久了,自然也有拨不动的时候。
“常听人说沈妹妹是个出了名的美人,早就想来看看了。只是我平日要随着皇子们进太学读书,放课后又要跟着先生学习琴艺和书画,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出门,一直未能得空。要是能如妹妹这般闲着无事,便好了。”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金黄色绣牡丹纹饰的裱花缎子,襟口至裙摆的位置都勾着金丝的暗纹。头上一支缨络瓒丝的步摇随着她抬袖含笑的动作轻摆,华贵异常。巴掌大的鹅蛋脸,颇有几分雍容之态,只是那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高傲,半点不见亲和。
沈衡对着她微笑,伸手递了一盏香茗过去。
“公主天人之姿在前,我等蒲柳怎能上得了台面。原该是我去看您的,但又想着您必然忙碌,便没敢去打扰您。”
这位莫寒公主乃是广安侯莫洪江莫大将军的女儿,庆元十六年外族连侵丰原,益都,喻宛三座城池,便是这位将军率上京三十万铁骑生生夺回来的。
十年战火,带回来的除却大胜的捷报,就只有一副冷掉的骸骨。
圣上大恸,将莫寒抱回宫中抚养,赐号朝华。
身份自然是显赫的,但因着父亲亡故,母家又无势力,所以也只是个表面风光的空架子罢了。
不然,就算真是抬她做了妾侍,真正有身份的公主,又如何会屈尊降贵的来找她呢?
“沈妹妹真是会说话,什么天人之姿,不过是爹娘给了个好皮囊罢了。”她伸手拿着那杯子嗅了嗅,皱眉道:“这是什么茶啊,怎么闻着有股子怪味?”
沈衡眨巴了下眼睛:“这是今年新摘的碧螺春,挑的是最嫩叶子了。”
她爹送礼的时候,这茶也是拿得出手的。
莫寒听后不由带了几分鄙夷,用帕子将那茶杯推了推:“我自来喝不惯这个,在宫里,这东西都是饭后用来漱口的。”她说着,又故作歉意的睨了沈衡一眼。
“妹妹可别见怪,我这人啊,就是有这些毛病。不过说起来,你也该改改这小门小户的习惯了,不然嫁到王府,这举止做派也是要让人笑话的。”
怎么改?拿着碧螺春泡脚吗?
沈衡奇怪的抬头“公主这话说的,妹妹并不十分明白。”
莫郡主冷哼“这会子便别同我装这三六九了,我既然来了,便是得了确切的消息。明白说,这次过来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些规矩,日后你我相处起来,也少些麻烦。”
她说话的神态,完全是一种正室把持家中杂事的苦恼,挺拉低自己身份的妥协。
沈衡看着都满于心不忍的,分外真诚的道:“不知姐姐是在哪里得的消息,真格是没有的事情。先不说我这身份,单就长相在官家小姐里便不算出挑的,王爷如何能看得上我。”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正经的御膳吃多了,总会要换换口味的,你实在无需这样妄自菲薄。”
她同千岁爷在山中相处多日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莫寒同舒太妃的关系不错,前段时间就磨着她跟皇后娘娘去说了情。明眼人都知道,苏月锦是早晚要做皇储的,正室的位置必然要留给朝中对他有助力的官员的嫡女。
她的身份,做正室是指望不上了,做个侧室倒是稳稳的。
用人不能现用现交,不在这个时候找个能“捏圆搓扁”的“自己人”,难道等嫁过去再交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填堵的“发妻”
拍了两下巴掌,随行而来的四位教养嬷嬷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了沈衡面前。
莫寒指着其中一个脸僵的跟盘子似的大娘说。
“这是负责皇室礼仪的张嬷嬷,对宫中的所有规矩都烂熟于心,是舒太妃身边最得力的家生奴才。”
“这一位,是负责御品膳食的,光用眼睛就能分出食物的三六九等,跟她学做几样糕点,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还有这位。。。”
她突然将沈衡拉到角落里,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是负责教习房中##的婆子,别看年纪不小了,知道的花样可多的很,好生学着点,对你有好处的。”
沈大小姐杏眼圆瞪,只觉语言已经不能言喻她内心的震撼了。
“公主如此才色兼备,实在让沈衡汗颜。只可惜妹妹愚钝,恐难胜此大任啊。”
“没那么严重,你只需认真学着便是了。”
留下一个暧昧而猥琐的笑容,莫寒出去了,徒留下沈衡被两个力大无穷的老妈子拉着,强行进了内室。
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了,务必要将沈衡这朵野花纳入自己的阵营做盆栽。
而相较于她这边的鸡飞狗跳,其实还有一个房间也没消停了多少。
只不过屋里的气氛,比之她这边,要冷凝的多。
“你闲着没事可以去逗桂圆,别再去招惹阿衡。”
苏小王爷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神色淡淡的说。
苏漾同他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不悦的样子。
低头用蔻丹涂着鲜红的指甲,吊儿郎当的道:“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另眼相看的地方。”
麻雀想飞上枝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她不过是给她招了点麻烦。这点小伎俩放在宫中,无非就跟嗑盘瓜子那般平常。
让她长长见识罢了。
如果此时屋里有人,定然会觉得惊诧无比。
因为那个斜靠在贵妃榻上,一身曳地长裙的妖娆夫人,竟然是可以开口说话的。
最关键的是,那声音虽不算低沉,却分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声!!
“回来的时候便听说了你跟这呆傻之人的事,不过就是共患难了一遭。那沈衡,瞧着温顺,实则倔强的很。长相也不过是清秀,放眼庆元朝环瘦燕肥的女子多了去了,便找不到一个能入得你眼的?这么个不善圆滑的人,如何能配的上你?”
苏千岁将扳指放在桌面上。
羊脂玉石的温润在阳光底下泛着柔和的光,不通透,却独有一种韵味。
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瞧着那抹润色缓缓开口。
“牡丹雍容,却不见得有兰花娇艳。青竹淡雅,却不见得如松柏长青。如这白玉扳指,虽不如碧玺金贵,我却爱极了它这份驽钝。世间情爱之事没有匹配与否,只在凭合适二字。”
“合适?”苏漾眉头轻挑,妖娆的眉眼之间因着没有施脂粉,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英气。
“什么才算合适?我承认她不似一般官家女子的矫揉造作,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古怪心思,但这些都不说明你们两就是合适的。你这样的身份,日后的正室必然也不是个省油的,你就这般有信心,沈衡能在这泥藻之地自保吗?”
圣上将皇后娘娘捧在手心,还不是让敏妃钻了空子。他那一身的顽疾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苏“夫人”巴心巴肺的说了一大通,抬眼看过去时,却险些气死。
苏月锦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只小锄头,正全神贯注的给一盆吊兰松土呢。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要是旁人的事,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苏千岁抽空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嗯。”
苏“夫人”几乎当场就要发飙,却听到他一面梳理着兰花的叶脉一面道:“不会有你说的这些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苏漾震惊的看向他:“你莫不是。。。”
他急急自榻上下来,曳地的裙摆在地上划来一道漂亮的弧度,甚是赏心悦目。
苏小千岁眨巴着眼睛看着,满认真的说:“你做女人的时间久了,倒比阿衡看起来还有女人味些。”
苏漾整张脸都黑下去了,这还不是因为他那不着调的老子?!!
提到这事他便觉得生气。
想他苏漾苏小公子,那幼时确实长得水嫩漂亮了些,逃难时胡乱找了身粉嫩的姑娘衣裳就愣给人当成了小姑娘。可叹他那时年幼,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分别,直等到被婆子拉去教习##的时候才被发现。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圣上老眼昏花,竟然钦点了一个男子给自己的儿子做夫人,那岂止是一个笑话那样简单,这是涉及到整个皇室的体面。
“你还好意思戳我的痛处,老子到现在都觉得委屈。堂堂一个爷们,因着你爹搞的这个乌龙,便生生当了这么多年假凤,你倒好,半点不觉得愧疚。”
“有什么好愧疚的?”苏月锦奇怪的看他:“每次梳妆的时候,你不都兴致勃勃的指导着丫鬟该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