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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多福海神色凝重地迈入了大殿,在他身后,被两名太监架着的是酩酊大醉、尚未清醒的胡太医。
多福海为难地看了云傲一眼,尔后把手里的淡紫色绣梨花肚兜递到了云傲的眼前,那上面,有着不可忽视的苏合香。整个皇宫,只有冷贵妃和她的女儿用苏合香,其它的妃嫔根本不敢跟冷贵妃用一样的香料。
一看到这个肚兜,冷贵妃优雅的表情顷刻间就崩裂瓦解了!
“启禀皇上,这是奴才从胡太医的手里夺过来的。”
多福海用了“夺”字,可见胡太医当时拽得有多紧了。
冷贵妃的耳旁似有天雷炸响,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冷芸!”云傲把肚兜狠狠地摔在了冷贵妃的腿上,怒发冲冠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云阳和庆阳公主俱是一震,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母妃会与一名太医私通。那么,这个肚兜又是怎么回事?朝阳宫绝对不肯能会出现手脚不干净的人,可是瞧母妃的神色,这个肚兜又的的确确是她的。到底,这个肚兜是怎么回事?
华清宫,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诡异……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四十二章】美人南宫雪
冷贵妃真的不知道,她昨晚换下的肚兜怎么会跑到了胡太医的手中?她的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分析着一切可能。能接触到她贴身衣物的,除了乐女官,便只有浣衣局的宫女了。但浣衣局的宫女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谁会有胆子动她的衣物?
她清冷的眼神如冰刃一般割过乐女官的眼角,乐女官吓得手脚冰凉,身子止不住地一晃。这一晃,落在冷贵妃的眼中,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冷贵妃跪在云傲的面前,哪怕做着俯首之姿,气势犹存,她敛起心里荡漾开来的一丝慌乱和紧张,竭力心平气和道:“皇上,臣妾没有和胡太医私通,许是有人从中作梗,偷了臣妾的衣衫。这皇宫,臣妾虽执掌凤印,却也并非一手遮天,从朝阳宫到浣衣局,中途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有人包藏祸心偷了它,把它丢到胡太医的手中,以此来陷害臣妾,臣妾真是防不胜防。”
冷贵妃的话不无道理,尽管肚兜属于贴身之物,旁人极难得到。但皇宫不比深宅大院,深宅大院里,主子们的衣物都是在院子里清洗的,皇宫却是有着专门的浣衣局,便是皇上的衣物也得搁那儿去洗。中途被人偷,倒也不是不可能。胡太医捏着冷贵妃的肚兜,并不足以百分百确定,二人私通了。
慕容拓状似无比诧异地道:“哎呀!胡太医是不是受伤了?他的身上长了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多福海三步并作两步,行至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胡太医面前,一把扯烂了他的衣衫,露出肩膀和一小片胸襟,同一时刻,大殿内响起了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妃嫔们和公主们只匆匆瞟了一眼便迅速错开了视线,那斑驳的吻痕,简直太过触目惊心了!
冷贵妃瞪了乐女官一眼,乐女官早已六神无主,此刻再被冷贵妃一吓,差点儿叫出了声。娘娘该不会以为那些痕迹是她弄的吧?她发誓,她真的没有!
桑玥冷冷一笑:“昨晚,胡太医只给两个人诊过病,贵妃娘娘和太皇太贵妃,大家总不会认为太皇太贵妃年近八旬了,还会这般生龙活虎吧?”
的确,那吻痕的颜色极深,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吸成那般模样?而大周的太医院是没有宫女的,眼下,还说胡太医跟冷贵妃没什么,大抵无人会信了。
云傲目眦欲裂,头颅里像有个锥子不停在转,他痛苦得按住额头,声音冷沉得像从寒冰地狱捞起的玄铁:“冷芸!你真是胆大包天!身为一国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居然背着朕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云傲能完美地应对朝堂的瞬息万变,也无法在妻妾与人私通这一问题上保持冷静,尤其,他的头,又痛得厉害。
冷贵妃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气,隐忍着道:“臣妾没有,臣妾的心里只有皇上,臣妾从来没有背叛过皇上。”
桑玥心里冷笑,冷贵妃真是能扛,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把跟胡太医私通的人供出来。想想也对,不论是谁跟胡太医私通,都会坐实胡太医跟朝阳宫的勾结,那么姚贤妃和荀义朗的案子就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但是冷贵妃,这一次,你不承认,我也要逼得你承认!
桑玥发现云傲似乎头痛得厉害,快要支撑不住了,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阶,从多福海的手中接过正要递给云傲的药,亲自送到云傲的唇边。
那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略微发紫的唇瓣,云傲先是一怔,尔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桑玥,桑玥浅浅一笑,温婉恭顺:“皇上,保重龙体。”她这么关心云傲,并非对云傲有多少父女亲情,只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一半,云傲突然晕厥了。她绝对不能给冷贵妃喘息和密谋的时间,所以,云傲就是撑,也得硬撑着!
尽管一直渴望着,但云傲从来没有自桑玥的眼眸里捕捉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关切,今儿是头一回,这种关切就像是亮煞夜空的一轮明月,皎洁明亮,不炽热,却余韵冉冉。云傲欣喜地服了药,心理作用使然,他的面色忽而就柔和了几分。
桑玥居高临下地看了冷贵妃一眼,二人一紫一白,两种裙裾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一起,宛若晚霞映飞雪、大地对苍穹,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尚未可知,但起码此时,飞雪掩埋了晚霞,苍穹遮蔽了大地,桑玥站着,她跪着。
桑玥走下台阶,回到了姚贤妃的身旁。
云傲总算是凭着一股执念维持了短时的清醒,桑玥不再有丝毫拖沓,直奔主题:“荆统领说半夜发现了刺客才追入贤福宫的,请问刺客呢?”
荆统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那名刺客已经自缢身亡,他死前供认不讳,说他是丽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太监,因为对贤妃娘娘心怀怨愤,所以才跑去行刺贤妃娘娘。属下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碰到……荀大人!”
“哦,这样啊。”桑玥呵呵一笑,“荆统领大概还不知道吧?当晚有两名刺客,你只抓到了其中一位。”
荆统领古铜色的肌肤突然泛起一抹惨白,仿佛一头扎进了雾水当中,他愣愣地道:“是……是吗?”
“是啊,”桑玥顿了顿,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贤妃娘娘失足落水之后,胡太医给贤妃娘娘开了有毒的方子,胡太医在归家的途中故意碰到荀大人,又故意装出慌乱的样子,惹荀大人起疑,那时,天色已晚,荀大人入宫觐见多有不便,但是我出行之前,无比郑重地拜托荀大人保护好我的姨母,荀大人打听了贤妃娘娘近几日的状况,的确是十分不好,于是荀大人唯有冒着被杀头的危险,闯入贤福宫一探究竟。”
慕容拓就住在荀府,桑玥会和荀义朗走得近,这完全说得过去。
桑玥继续道:“荀大人刚到贤福宫的门口,准备命人通报,就发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翻墙而过,他来不及多想,追了上去。那名小太监趁着夜深人静,溜进了贤妃娘娘的内殿,荀大人唯恐贤妃娘娘遭遇不测,在门口思量再三,终于决定进去把那小太监揪出来。可荀大人前脚刚进,后脚就来了荆统领。”
桑玥看向荆统领,“你进去的时候,荀大人和贤妃娘娘的衣衫都是周整的吧?”
荆统领尽管被桑玥歪曲事实的本领弄得晕头转向,却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毕竟,他身后的两名侍卫也看到了,他点头,不假思索地道:“当时二人的确衣冠周整。”
桑玥满意一笑:“不管是胡太医还是小太监,都是受了贵妃的娘娘的指使,去陷害姚贤妃的!包括丽妃娘娘的管事太监,想必也是受了贵妃娘娘的唆使!”
荆统领暗自捏了把冷汗,蓄意谋害妃嫔和官员私通,跟抓获刺客不力相比还是轻了太多。他不明白,桑玥为何要放他一条生路?
云阳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他面色凝重地道:“桑小姐,你以为随随便便安排一个太监,就能污蔑我母妃?胡太医醉得不省人事,或许是你故意把他弄成这个样子,来陷害我母妃的。”
桑玥不以为然地笑了:“二皇子,我哪怕再得皇上的赏识和垂怜,也只在皇宫里来过三、两回,我有通天大能把胡太医灌醉成这样?就算灌醉一个人简单,那么,贵妃娘娘的贴身衣物,我总是没办法弄到的吧!”
“你或许还有同谋……”
“你含沙射影地是要拖淑妃娘娘下水吗?这回是贤妃娘娘遇害,下一次,就轮到淑妃娘娘,是这样吗?”
“我没这么说!”云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掉进了桑玥的陷阱。
桑玥淡淡一笑:“那名太监后来被沈女官和贤福宫的宫人擒获,还请皇上宣他前来对峙。”
冷贵妃神色淡漠地盯着云傲明黄色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双手状似无意地交叠于身前,只是那方纯白的丝帕已隐隐有了被撕裂的迹象。
日上三竿,深秋的日晖独好。照着满屋子姹紫嫣红,也照着这个艳冠群芳的至尊女子。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她这一跪,已跪去了十八年苦心造诣的绝世风华,她的人生,从此有了挥之不去的污点。
从庶女到贵人,从贵人到嫔,再到妃。她几乎是赤着脚,一步一步披荆斩棘,顶着冷秋葵的指责和云傲的疏离,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隐忍和手段,不留瑕疵、不容破绽地除掉隐患,叱咤了后宫那么多年。
萧丽妃、荀淑妃、姚贤妃、陆德妃,甚至在座的一些正二品妃子,哪一个入宫时的位份不比她的高?因为她们都是嫡女,唯独她,是庶女!但庶女有如何?她不照样把所有人踩在了脚底?
可同样过了十几年庶女日子的桑玥,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在大周的后宫跟朝堂掀起了一波波的血雨腥风,而今,更是逼得她在皇上、妃嫔和皇嗣们面前出丑。这个桑玥,实在可恶!
冷贵妃半阖着眸子,心里似乎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云傲吩咐多福海去贤福宫把那个小太监带过来,当他一脸惶恐地跨进大殿时,庆阳公主手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乐女官和云阳的反应也正常不到哪儿去,二人都是目瞪口呆,一脸的错愕。
冷贵妃侧目,自日晖下,瞧见了那道纤弱的身影,她的素手一紧,帕子被指甲戳出了一个小洞。
小河子跪在了大殿中央,给座上之人磕了个头。
桑玥的唇角微微扬起:“贵妃娘娘,他从前是你朝阳宫的人,你总不会否认吧?”
冷贵妃神色如常地道:“他早已被罚去了阙氿宫,如今是阙氿宫的人,与本宫何干?本宫倒是十分想问桑小姐,你找个对本宫心怀怨恨之人,是存心要诬告本宫吗?”
桑玥不理会冷贵妃的垂死挣扎,而是问向小河子:“是不是贵妃娘娘指使你去谋害贤妃娘娘的?”
小河子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溢满了泪水,咬唇不语。
桑玥对着云傲,道:“皇上,为了查明事实的真相,请皇上金口玉言,赦免他的不死之罪。”
当小河子出现在大殿时,云傲就已经信了三分,因为他去过朝阳宫,当然认得这名小太监。云傲面色暗沉道:“你只要说出事实的真相,朕不追究你的罪过。”
小河子无法言语,多福海便拿了笔墨纸砚,让他画。
当事情的“真相”在他笨拙的画功下浮出水面时,云傲已经到了怒不可遏地步。
据小河子透露,冷贵妃假意把他罚去阙氿宫,并拔了他的牙齿和舌头,目的就是要掩人耳目,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被主子整成这个惨状的奴才还会愿意拼死效命。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