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是早上阳光最好的时候,他站在台阶下面安静的等,阳光透过院中那棵大桑树,照在他身上,斑斑驳驳的,明明他还那么年轻,明明阳光那么温暖明亮,却令他有一种被时光做旧了的沧桑感,淡淡的发黄,好像是很久前认识的人,很久前打过交道。
他瘦了很多,但肩膀平直,倒比他当长安贵公子时更挺拔些。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圆领澜衫,黑色圆口布鞋,身上半点佩饰也无,就一个草编的像是中国结样的腰间挂件,倒也别致有趣。下巴上青青的一层,脸有风霜之色,满身落拓,只那双眼睛还透着骄傲与明澈。
杜东辰变了,挫败锻炼了他的心智,这样的他,倒让春荼蘼有几分高看。
“在安西遇到你,真是很奇怪。”春荼蘼直率地道,但面带笑意,“请进屋说话吧。”
“当不得小姐一个请字。”杜东辰很谦恭,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巴结,不是谄媚,因为并不让春荼蘼感到难受。
春荼蘼也不多礼,率先进入待客厅,小凤和过儿奉上茶,之后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站在春荼蘼身后,好像杜东辰会伤害她。
封况也守在门外待命。
杜东辰失笑,“看来,人们以为我把小姐当成仇人呢。”
“难道不是?”春荼蘼挑眉。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杜东辰如今的气质中少了浮夸,给人一种很实诚的感觉,“我恨过春六小姐的,恨你智计百出,设下陷阱,在公堂上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又迫得我杜家自认首恶。我恨过的,我真的恨过。你不仅使我伤了男人的自尊,打击我身为国公府继承人的骄傲,还令我全家落败,亲长横死。”
“可是呢?”
“可是我在发配的路上,看了太多事,吃了太多苦,就明白了太多道理。站在血腥之路的顶点,早晚也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说得对,我痛惜我一家数十口,可朱家呢?断根灭族,这是该我杜家还的。”
春荼蘼定定的望着杜东辰,依从自己的直觉,“我相信你。”想了想又说,“我有一句话总结你刚才说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杜东辰怅然。明白道理,可终究心疼亲人。只是对眼前的姑娘,并不能真正憎恨。是他不孝吗?是他没出息吗?他喜欢她,离开长安才真正明白。但不恨她,却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心中也有一杆秤。自家,罪孽深重,怨不得别人。
“可是我不信你妹妹。”春荼蘼话风一转。
“我正是为此而来。”
“我猜出来了。”春荼蘼抿了口茶。自己丫头沏的才合口味。她极不爱向茶里放香料或者盐糖类的东西。
“杜含烟告诉你的是不是?”
杜东辰点头,“我三妹妹口风紧,但八妹妹是个存不住话的。而我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你要来了。”
春荼蘼理解。
如果他住在大都护府这条街上,证明他是为安西军政机关工作的。她来探亲又不是军事机密,就算不对外宣扬,也不会瞒着。再者,她入城那天,三舅舅安排的那些仪式……
她只是不明白。杜氏一家人是怎么来安西的。
“本不想与小姐见面。”杜东辰说得平静,“到底,官民有别、贵贱有别,哪想到舍妹那么巧就遇到你。我猜,春六小姐一定很疑惑。甚至还会调查,所以倒不如我亲自来说明。”
“你很聪明。”春荼蘼赞得由衷,“若不是杜家犯了事,咱们在公堂上再对几回,我就未必赢得这么轻松了。”
杜东辰失笑,“春六小姐很自傲,只说赢得不轻松。却没想过会输吗?”
“这是自信。”春荼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请说吧,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如果没有正确的解释,我说不定会举报哦。并不是针对你。而是大唐律法判决的,下面的执行不能疏忽。”
“当日,杜家家主一房被抄斩,我因为立功……”说到这儿。他笑容苦涩,“保下了自己和两个妹妹。她们两个被流放。我自愿随行,本身却不是戴罪之身。”
春荼蘼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遇到了赵暖赵大人。”
“赵大人是?”
“大都护府的军器监。”
春荼蘼想了想,按唐军的建制,大都护府是亲王遥领,由从三品的副都护实领。军器监的话,是正四品上,可以说是仅次于三舅舅的地方高官。
“如今都护府的军器监不是长安派来,而是从为岭南那边调任。”杜东辰解释,“原来的军器监在安西得了重病,故去了。赵大人接到调令之前,我已经到岭南。因他之前和我父亲是认识的,就让我在当地衙门中做个书吏,又因我做得好,他调任时就把我也带了过来。但我两个妹妹都是流放到岭南的,他虽动用了关系,却是按正常手续,把流放地改为安西。”
“所以说,你们在这儿是合法的?”
杜东辰点头,“三妹和八妹如今还是地方上监管,每天要到大都护府做工。因为我薪水不多,就种了些菜,由她们拿出卖。说起来,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没有本事啊。”说到这儿,眼圈一红。很多吏员,朝廷不给俸禄,是雇佣他们的主官付银子,所以手头不会很富裕的。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应该觉得这是对她们的磨练。反正我记得流刑只有三年,比起没有好哥哥的其他女犯人来说,她们过的日子已经好太多太多了。没在路上被折磨死,没在流放地被凌虐死,总归还有希望。”
“说得是。”杜东辰深吸几口气,逼回眼中的湿意,“但她们再坏,我到底也是她们的亲生哥哥,总有不忍、心疼。其实,赵大人用我,不仅因为我做得好,还因为当年的香火之情。怎么样?坏人也会有个把人帮助的。”他自嘲地说。
“那我真的要祝福你。”春荼蘼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祝你这条路走得正,走得顺。”
………………………………
………………………………
…………66有话要说………
还有三天,双倍月票活动结束,请还没投保底票的小盆友们,速度吧。
第一百零九章 狼卫有女的
她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上了狼山。
没想到,狼山的山色居然很美,峰峦叠嶂、奇石嶙峋。
她近乎沉醉般的欣赏。可是……走得好好的,一步踏出去,前方的路忽然就逼仄起来。山峰从四面八方挤压,青鸦鸦、黑森森,高得不见顶,又似乎要整个塌倒下来,把她活埋在里头。
她有幽闭恐惧症,后来和夜叉经历了一些事,症状好多了,但仍然很害怕这样的环境。于是她拼命奔跑,可却感觉身上的冷汗把衣服全浸湿了。那冷而沉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坠了她的手脚和行动,令她动弹不得。
身前身后,轰隆隆的声音阴沉而绵延着响起,索命般的追着她。
“夜叉,救我!”她闭上眼睛,大声叫。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
但并不是危险解除,因为她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像是喘息,又像是吐着舌头哈气。同时有一种森冷的感觉,令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睁开眼睛,看到不知何时,她已经被狼群紧紧围住。天色暗下来,到处是碧油油的光……
“夜叉,救我!”她吓得手脚酸软,浑身冰冷,软弱到只剩下呼救。
这一次,夜叉来了。
他没有痛杀狼群,也没有抱着她“飞”,而是举起手中的物事……铜盆!没错,是的,铜盆!英雄救美的时候,英雄会用这种武器?她哭笑不得。
但紧接着,夜叉不知又从哪抽出了铁棒。开始击打铜盆。而且,很用力。
哐哐哐的声音,直直钻到她的脑海里、心脏里,害得她大脑停摆。心脏停跳。那声音无孔不入,似乎充斥着整个空间,声音武器一样,令她感觉非常痛苦。
她向夜叉比划着手势。让他别再敲了,可夜叉却根本不明白,还用力敲了最后一下。
她啊的叫了声,连忙捂住耳朵。突然间,也就醒了。
再看自己,被子蹬掉了,所以会感觉冷。但那噪音……天哪,居然还在。
是警报!
春荼蘼一骨碌就坐起来,快速套上衣服、鞋子。冲到门边去。犹豫了下。也没有点灯。就借着月光,尝试着把门打开一条缝。但很快,有一股外力把门死死合上。
“小姐。殿下叫我们保护您。大都护府进了贼人,小姐请待在屋里。我们必保您无虞。”
低沉的男声响起,骇了春荼蘼一跳,但那是因为突然,并不是因为威胁。说话的男人,唐语不太好,显得比较生硬。但其中的恭敬之意那么明显,想忽略也难。而话中的殿下……她认识惟一的一位殿下就是夜叉。
瞬间,她就明白了。夜叉还是不放心她,所以留了狼卫。若今天大都护府不出事,可能她不会知道有狼卫的存在。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不过十数秒之间,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她梦中敲铜盆的声音,是大都护府遇袭击时的报警锣。
二,刚才的狼卫说是有贼人,那就非大规模袭击,可能潜入了刺客或者强盗。
三,报警声在大都护府的外围,而打开门缝的动作虽然短暂,她还是看到了一些画面:火把的光亮有大部分向外快速移动,仅有少部分冲向了内宅。这说明,歹人往外跑去了,理论上内宅尚在安全状态。
四,狼卫们真是本事,在大都护府如此严密的保安状态下,仍然无声无息的潜伏下来,只能说他们必是夜叉身边精英中的精英。夜叉把最好的给了她,她转而又担心他了。
之所以知道狼卫非一人,因为刚才那男人自称“我们”。
五,那些火把的闪动说明了一件事:大都护府没有遇事而乱,应该很快就有主事的人到后宅来保护了。今天,舅舅和父亲带队去附近巡卫了……
“你们快走,马上就会有人来了。”她想了想,快速的低声吩咐。
狼卫再厉害,毕竟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为了安全起见,府里必定全面搜查,这些狼卫待不住。若是双方碰面,刀枪无眼,伤到任何一方都不好。
“必须保证小姐的安全。”
“那就留下一个人,直接躲到我屋里。”春荼蘼立即道,“就算搜查的人过来,也能避过。”
她听出狼卫的坚定,偏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劝说,她只能果断的退而求其次。狼卫们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全,留下一个人足矣,何况小凤武功也很不错。加上大批府卫就要进来,她的提议是很科学的。
虽然,将来她是要嫁给夜叉的,相当于狼卫们的主母。半夜三更的有男人躲在主母的卧室中,当然于礼不合,而且说起来也不好听,不过事急从权,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她只能收留一个,人太多的话,行事就不太方便了。
外头沉寂了几秒,似乎是犹豫或者商议。但此时,院子里其他人已经惊醒了,各种声音都响起。尤其小凤和过儿的屋子,已经开了门,再容不得片刻迟疑。
“好。”简短的一个字。
春荼蘼闻声,几乎立即打开门。一团黑影从她身边掠过,快到她几乎以为是眼花。但她没时间多想,快手快脚的又关上门,点起了蜡烛。
昏黄的光线已经足够视物,她看清有一名狼卫局促的站在床尾的地方,个子不高,身形苗条。大约是觉得无礼,已经扯下了面巾。五官不算漂亮,但绝对是个姑娘家。
狼卫有女的!春荼蘼震惊。这样一来,没有名节问题了,毕竟古代不流行拉拉。
“小姐,您怎么样?”外头传来小凤急切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