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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爬行着。
一点点,一次次,她望着前方,眼神之中有着一往无前的火焰,像是要灼烧尽这漫天冰雪!
他们身后,是无尽的雪白冰晶,他们两个付趴的身躯,显得那样渺小,而又如此凄绝惨烈。
容湛被苏流熙牢牢半抱住,她小心的隔开了他的伤口,拉着他一起向前,她的眼睫毛,眉毛上,全部结着厚厚的冰霜,她的脸颊,裸露在外的双手,早就冻得红肿不堪,然而她那样紧的,拉着他不肯放手,极近艰辛用匕首杀出一条血路来!
容湛的眼中,忽然涌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深色,渐渐的,他的眸子之中,燃起星火,那火焰,在苏流熙一次次的向前爬行的时候,终于像是迎风而涨一般,瞬间无边无际的燃烧起来!
苏流熙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一点点的,在这冰寒的地面上,挣扎着,不肯放弃的前行着。
终于,她的视野中再次出现一个黑点,这次她看的清晰了一些,却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令牌。
她伸出手去,在她的手拿起那块令牌的一瞬间,天旋地转,两人再次从塌陷的地面落下!
……
“扑通”一声,两人掉落在一片湖水之中。
因为两人身上被严重冻伤,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水是温热的,而且有着淡淡的硫磺味。
却是一个天然温泉。
苏流熙待全身回暖了一些,四肢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就拉着容湛向岸边游去。
等两人到达岸边,苏流熙终于由于严重的体力透支,再次昏死过去。
……
苏流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她摸了一下身下的被褥,光华柔软,却是上好的丝绸。
她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勉力起身,起到一半,忽然被人一把扶住--
“阿熙,你醒了。”
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流熙一怔,回头看去,却是容湛正扶着她,面上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神色,然而那之中,又多了一丝不可捉摸的温和之色。
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样式简单,布料普通,然而穿在他的身上,却像是天下最华贵的衣服。
雍容雅致,濯然清贵。
这样的男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高贵,即使是曾经那样狼狈,也依然凌于众生,不可高攀。
苏流熙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套,微微松了口气。
容湛何等心智?闻弦歌而知雅意,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刚刚醒来,在柜子中找到一件衣服,顺便帮你拿了一套,谁知一回来你就已经醒了。”
苏流熙一看,床头果然放着一件白色的衣服。
她皱皱眉头,四周看了看,问道:“你的伤怎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容湛脸上泛起笑意:“我的伤确实好了许多,而这里……是武宣大帝真正的陵寝。”
“什么?”苏流熙微惊。
她再次向四周看去,这里是一个小木屋,极其精巧,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她身下的这张软榻,就只有一个木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边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有一个檀木盒子。
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个制作精巧的熏香球,只是年代久远,已经褪色。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古一帝,武宣大帝的真正的陵寝?
容湛见苏流熙有些怀疑的目光,解释道:“那个盒子里,有着武宣大帝来此之后的札记。”
苏流熙了然。
容湛继续说道:“我们在冰雪大殿之中,无意打开了来此的机关,双双掉落在梵银温泉中,你…。你因为在水晶大殿之中体力透支,后来又受了重伤,到达岸边之后就昏死过去。我虽然受了伤,却比你早些醒来,而且,这温泉似乎有治愈的功效,我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倒是你,身体眼中虚脱,并非一时可以治愈,恐怕需要好好休养一番。”
苏流熙听罢,点头。他们能够到达此处,也不知是占了几分运气。
恐怕若有一丝疏漏,他们此时,就已经是两具冰雕了。
容湛看着苏流熙精致的面容,她的眼中并未出现狂喜之色,依然淡定沉凝。
越是平静,他的心中,就越是激烈,掀起滔天海浪。
她似乎并不觉得她为他所做的那些有多么值得炫耀,似乎也并不在意生死之刻抛却尊严匍匐爬行有多么不可思议,她的神情如此安静平淡,让他生平第二次,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是苍白,不知道做什么,做什么都是无力。
若是有这样一个人,与你并肩而行,在所有危机到来的时候,拼尽性命,付出所有的力量,甚至抛下尊严,一步步爬行,即使撕裂双足也要拉着你奔向希望,那么,是不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他忽然单手覆上双眼,不看,似乎就可以让激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不听,似乎就可以让不断响起的声音消失。
可是,他的唇边泛起苦笑,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愿这样失态,这样不知所措。
这是个少年,他有着不输于他的惊世才华,他的未来,会娶妻生子,有着无比美好的人生,他命令自己清醒,然而心中却充斥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慵懒和温暖,让他沉醉不愿醒来。
若这是一场梦,大约是他此生,做过的最美好,也是最挣扎的梦。
苏流熙感觉到容湛在身后沉默,不解问道:“容湛?你怎么了?”
“容湛。”
“容湛,你怎么了?”
“容湛,你还好吗?”
“容湛,不要睡。”
“容湛,我们说说话吧。”
“容湛,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容湛。
……
他忽然睁开眼睛,霎时间烈火流光,然后,他伸出手--
把苏流熙轻柔而坚定的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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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令牌
苏流熙一怔。
不待她说话,容湛就松开了手臂,笑道:“阿熙,你变瘦了。看来这次真的让你受累了。”
苏流熙微微皱了下眉头,刚刚容湛的拥抱……
容湛却显得十分坦然,起身说道:“你先去温泉之中泡一下,这样伤口好的快些。我刚刚看到有一些药材,去熬点药。”
说罢,转身离开。
他的身形依然从容淡定,可是在苏流熙的眼中,却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看到容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拿起枕边的衣物,这才发现容湛已经帮她包扎好了双脚,幸好这个时代并没有让女子裹足的陋习,否则还真的容易暴露。她下了床榻,向温泉走去。
走到外面,她才发现,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葳蕤的花树栽满庭院内外,几间精巧的木屋错落而建,不远处一片白雾缭绕,正是他们落下来的温泉,在温泉周边还有两张木制的藤椅。
在右边的木屋旁,蜿蜒出一个曲折的回廊,通向远处的一片竹林,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中间间或绽放着几朵小花,看起来分外安静美好。
在木屋的后面,是一大片药田,大约是因为荒废太久,已经长满了各样药草,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药草清香。
而在左手边,则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副棋局,看起来许久未曾动过。
这里虽然十分简单甚至简陋,但是处处透露出一股温馨安宁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苏流熙沿着蜿蜒通向温泉的卵石路,走到温泉池边,不断升腾的白色雾气让她的身影逐渐看不清楚,若隐若现。
她脱下身上破损不堪的衣服,解下缠在脚上的纱布,露出血肉模糊的双脚。
因为整个脚底都被冰块撕下一层皮肉,她的双脚血红一片,甚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看起来让人心中发颤。
然而她看到自己的伤口,神情平淡而冷静,就像是伤口不是她的一样,试了试温度,便踏入温泉--
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自脚底传来,直直袭上脑海,她还搭在温泉边上的双手立刻微微抓紧,因为受了严重的冻伤,她的双手也一直红肿不堪,还有几处裂伤,此时一个用力,立刻再度裂开,缓慢从伤口中渗出红艳的血,滴在温泉中,红艳的血液随着水波分散开来,染出一片浅淡的红色,然后又渐渐消失。
她把身子完全沉在水中,背靠着岸边,像是感受不到刺痛般,平静合上双眼。
渐渐的,那股从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感变的轻了一些,而后逐渐转变成让人难耐的酥痒,苏流熙依然安静的靠在那里,耐心等待着伤口的愈合。
这温泉确实是宝贝,里面似乎含有不少极其珍贵的药材的精华,能够让人在泡温泉的时候,修养身体,而且对伤口的愈合疗效似乎特别好。
苏流熙闻着这混合着各色药香的气息,逐渐昏睡过去。
……
容湛从木屋中走出后,在药田选了一些药材,而后去旁边的小厨房熬药。这位原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的东齐翼王,用他那掌控着天下无数性命的双手,给自己和苏流熙熬好了药,之后就回到了苏流熙醒来的木屋之中,等着苏流熙回来。
他坐在木椅上,少有的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深邃的眸子不知投向何方。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苏流熙回来,容湛看了看已经凉掉的汤药,站起身,向温泉走去。
苏流熙在温泉中有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最舒服的一觉,这许多天来,她一直和容湛疲于奔命,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严重脱力,精神稍微放松下来,就抵抗不住铺天盖地的疲惫,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容湛走来。
容湛看着雾气缭绕的温泉,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他深沉的目光看向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纯粹的暗黑中像是燃烧起漫天烈焰,又像是拥抱着云朵的湖水,荡起一片缱绻温柔,他的眼中神色变幻莫测,最终只剩下一片明亮的深邃,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放轻步子,向前走去--
“容湛。”苏流熙清朗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容湛脚步同时一停,青色的衣裾划过一个微微的弧度,像是翩然欲飞的蝴蝶,忽然转而停留。
“你怎么来了?我马上就好,你稍微等一下。”苏流熙不快不慢的说道。在容湛走进的时候,长久练就的本能让苏流熙一瞬间从睡眠中警醒过来,这幅样子,若是给容湛见了,必定会看破她的男装。她立刻镇定的起身,拿起岸边的衣服穿起来。
紧接着,容湛就听见一阵水声和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他站在那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清淡说道:“我看你长时间没出来,来看看你。”
苏流熙穿好衣服,向外面走出去,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睡着了。”
容湛的眼中忽然闯进一个白色的身影,紧接着,他看见了一张倾城容颜。
原本的细腻的蜜色肌肤变得雪白腻滑,一双本就如秋水般湛湛生波的墨玉般的眸子,在白色的雾气中显得有些飘渺柔和,因为在温泉中泡了太久,她的双颊染上熏熏欲醉的淡淡绯红,有一滴水珠从乌黑的头发上滴下来,落在脖颈上,沿着柔和的线条蜿蜒流淌而下,路过精致的锁骨,渗进白色的衣袍,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然而她的神情那样冷清安静,分明不知自己此时的动人模样,令人更加沉醉。
容湛听见自己的心中,不断响起轰鸣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怔怔。
那个声音说道:就是他了。
苏流熙知道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是没有办法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