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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两打了招呼,便都朗然笑了,纷纷坐下来。
那叫芳乔的女子,自是窈窕着来到苏五身边:“五公子今日来,可是要留宿在奴家这里?”
众人被她直接的问话逗笑。七嘴八舌说她如今越发的妩媚了。
秦珂只管低头将茶叶取出来,放入茶荷中,递给众人一一传看。
那茶叶非常纤细,丝丝缕缕浓翠碧绿,蜷缩弯曲,身上还披着一层纤弱白毫,乍看上去,仿佛着着一层细雪。
“好香!”芳乔柔着嗓子,将那茶荷递给苏五。
苏五去接,手却被她轻轻握住。他笑了笑,又换了另只手来拖着茶叶,放到鼻子底下,果觉一阵清香扑鼻。
“没有血绮瑰丽,可这香气够清爽。”他淡淡说道。
秦珂没有说话,她只注视着风炉上的水。
苏五抬头看她,眸子有些迷离。
有人笑道:“五公子自是好口福,喝过血绮茶。秦珂姑娘,何时你的血绮下来了,别忘了也送来给我们尝尝。”
苏五却淡然一笑:“我只怕,那血绮茶诸位喝过一次,便茶饭不思了。”
众人一听,越发好奇起来:“果真有那么好?”
苏五点头,眸子的光柔着些神往:“你们这些浪荡公子,喝茶要给钱的。而血绮,要给金子哦!”他语气一变,众人顿时跟着大笑起来。
“照五公子这么说,那各位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了嘛!”芳乔巧笑纤纤。
碧螺春
苏五却点头:“人说千金难买美人笑,这血绮便是比美人笑更令人神往的滋味。”说罢,他抬起头来。
秦珂已经取下水壶,那茶荷也早就传回她的手中。
茶叶被倒入一个琉璃钵中,她微微抬手,水便沿着钵壁缓缓注入。
“咦,难道不要高山流水,击打茶叶吗?”有人脱口问道。
芳乔笑了:“说你们空有些阿堵物,却没有个雅情志。这茶可不是那么个沏法。”
秦珂也不说话,只将一行几个琉璃盏并排备好,刚刚注入水的茶钵中顿时发生了变化。那些卷曲纤细的茶叶迅速舒张开来,仿佛少女纤长的手臂,翻滚出好看的茶舞。
众人惊呆:“似雀鸟点头!”
“似美人轻舞!”
苏五凝眸望过去,良久,摇头笑道:“你今日原也该穿件绿衫。”
秦珂抬眼看他,露出个欣然自得的笑来:“只要茶汤尤美,茶人便是个乞丐又能如何。”说罢,她轻轻抬起手臂,行云流水一般,将茶汤注入一行杯盏。
春光明媚,透明的杯盏中,顿时泛起一片春色。霎时之间,整间屋子都被一股清朗高洁的香气笼罩。
“好香!”芳乔微笑点头。
苏五也笑了:“果然是吓煞人香!”
众人品茗,啧啧常赞。
秦珂微微笑着,轻声道:“这茶叶因纤柔细弱,且有白毫,故而不可以沸水冲击茶身。那样会使茶汤浑浊,香气暗淡。”
“所以你用蟹眼水,沿着杯壁缓缓注入,以此来为水降温。更可以减少水流对茶叶的破坏。”苏五点头。
秦珂笑了:“果然是懂茶之人。”
苏五也笑了,他不是懂茶,他懂的是她。
秦珂望着他,他笑的干净灿烂,就像当年在溪水旁突然间冒出来的样子。被痴三儿看了去,让我日后还怎么讨老婆!那童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可霎时间,他们两个就好像是坐在时间的两端。
苏五一直在笑,笑的温暖如春,笑的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秦珂渐渐释然了,坦然面对才能内心无憾,无憾才能铸就安守幸福的平和心境。她默默倒了一杯茶,递给苏五:“这茶有个更好的名字,和五公子的为人品极为相衬。”
苏五一愣,嘴上却仍旧是笑:“这我到想听听。”
众人也都好奇的望着秦珂。
她沉眉片刻,脸上掠起一丝清和的暖意:“碧螺春。”
苏五舒展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怅惘。随即朗声笑道:“这名字我喜欢!”
众人皆跟着点头。芳乔琢磨片刻,柔声道:“碧螺春,真好听!”
苏五默默望着秦珂,这名字好,却不只像他。更像是他们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那般清新无碍。那般纯净无暇。他想起那日画舫上,自己使诈吻了她。又想起被苍矢抢亲,他背着他穿越大落英山浓密的丛林。还有雅集之上,自己吃醋摔冠,她为自己整理鬓发……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多的让他目不暇接。足够倾尽一生来回味珍藏。可她总是信不过他,担心着他,却又竭尽全力的护着他。
当他从三姐那里得知秦珂竟然为了他,在陛下面前仗义执言。他便知道,这一切都值了。他不想再去叩问什么。他知道有种感情,叫做亲情。有种爱,是用来珍藏的。而有种女人,不仅仅只懂得男欢女爱,更明白什么是义。是道,是知己。
他缓缓握住秦珂的手:“你要好好的。”
芳乔愣了愣,众人也都愣住。
只有秦珂,仍旧是那么温柔的笑着,她伸出手来,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你也要好好的。”
苏五觉得一颗心变的很轻盈,他不再感觉到束缚和压抑。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会永远珍藏那些不被人知的记忆。
“你既然认了利风做义兄,那便也是我妹子。”说着,他朝她挤了挤眼睛。
众人连忙笑开。
秦珂却一撇嘴:“想的美,我要做姐姐才行。”
众人顿时哑然,起哄道:“明明是你年纪小,怎还要做人家的姐姐!”
秦珂笑道:“他自小便是个要人照料的,让他做哥哥,我怕被拐带坏了呢!”
众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苏五拍着芳乔的背道:“听听,她这张嘴有多厉!今日齐兄请客,这茶水必要扣她些银子去……”
他这话一出,那姓齐的公子顿时笑道:“这可不由你。秦珂姑娘是贵客,如今让你露了马脚,我不但不克扣她,反倒要赏呢!”说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秦珂面前。
秦珂连忙摇头:“这可不成……”
苏五却笑道:“这厮是个盐商,他赏你钱,你便尽管拿着。我还只怕他赏的不够呢!”
众人又大笑了一回。
临行时,秦珂扭头朝里屋望去。
那姓齐的公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可是要回去?”
秦珂点头:“天暗了,我也该走了。”
“那在下送姑娘吧,五小子如今怕是要睡下了。”
秦珂愣了愣:“他……不回去了?”
齐公子摇头:“那小子自成婚之日便夜不归宿。咱们别等他了。”
秦珂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帷幔之中,苏五立在阴影里。身后芳乔穿着轻薄衣裳,露着一抹酥胸。
“五公子,今日要不要……”
苏五笑了笑:“你把床铺好便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
“公子还放不下么?”芳乔望着窗外的人影,秦珂已经钻进车子,缓缓驶入黑暗之中。
苏五微笑摇头:“丫头。你几岁了?”
芳乔柔着嗓子:“十五岁。”
苏五愣了愣:“日子过的可是艰难?”
芳乔缓缓点头:“虽然往来的王孙贵族不少,可是……终归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终身。”
苏五笑了:“人小鬼大,你到想从良了不成?”
芳乔凑上来,轻轻靠在他身前:“若是公子常来看我。那不从良,也是一样的。”
苏五笑着望住她:“听说你很有才情,那让我瞧瞧,你都会些什么。”
芳乔顿时笑了,转身拿来一只琵琶,轻轻揽住:“一曲忆江南。公子可想听么?”
苏五微笑点头……
秦珂坐在车子里,隐约听见远处传来轻灵的琵琶声,乐声悠悠,轻轻扫去了她心头的些许阴霾。
他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没有辜负那青春年少的好时光……她虽然仍旧皱着眉头,唇却缓缓勾出个欣慰的笑容。
那齐公子也笑了:“忆江南,春光无限,总有才子佳人,清歌一片……”
秦珂没有歇斯底里,她不再去义善堂。只牢牢守着自己的产业,一点一滴的将银子收进口袋。琢磨着允诺县丞的那些金子。她不能失去斗志,为今之计,她除了等待,便是赚钱。她知道,终有一天。这些钱会派上涌出。
而项仪派的人每每来收茶叶,她也都欣然接受。她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要将他的钱转移过来,留作日后之用。
这些钱来自各处,她不去追问,却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荆惠王一直在暗地里为他奔走,拉拢那些对丞相,对陛下皆有不满之意的人。
她隐约觉得,小落英山的山洞。正在发出隐秘的龙吟。
然而,在这时,苏家却迎来了一道密函。
苏四的书房里,一展昏聩的灯,幽幽的亮着。
身旁是黑衣的苏清爵。
他默默抬起头:“爹叫你来定是有大事。他如今已经不怎么跟我商量了。”苏四轻轻坐在灯旁,抬眼去望对面的二哥。
苏二点点头:“的确是大事。”
“什么事?”
“三妹密函,陛下怀疑苏五是下药的人。她已经同丞相和二叔商量过了,必要的时候,必须要痛下杀手。”
苏四淡淡的望着他:“什么杀手?杀谁?”
苏二的眸子异常冷绝:“你知道的。”
苏四幽幽的笑了:“陛下……”
苏二压低声音:“你和秦珂走的太近了……这让丞相很不放心。”
苏四不屑一顾的望了他一眼:“既是这样,二哥为何还要跟我说这些。”
苏二叹了口气:“罢了,这都是命!任凭哪个男人遇上了秦珂,便注定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二哥说的没错,毁天灭地……”苏四缓缓起身,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灯盏:“母亲说,若秦珂是九王的人,那她便不是我的救星,而是灾星……”
“你陷得太深了!”苏二起身来到他身旁:“只怕宫里很快会有异动,你要做好准备,若是丞相得势还好,可若是失败,怕是第一个要被查到的就是你!”
苏四自嘲的笑了:“没错。这些年来,我配合着他们杀了多少人!丞相的每一步算计里都有我的影子,苏家的每一步繁荣都有我的血迹,可到头来,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丞相成事,便会封你高官厚禄。”苏二道。
苏四却摇头:“二哥,我们是庶子!即便是封官拜爵也还是在嫡子后面。我们永远都摆脱不了这卑微的身份!”
苏二皱起眉头,他一把握住苏四的肩膀:“庶子如何!嫡子又如何!知道为什么苏五爱秦珂,九王爱秦珂,连你和苍矢这样的人都爱上了她吗?”
苏四被怔住。
“因为她只做自己该做和想做的事情。她心里没有那么多算计。甚至比男人都要勇往无前。简单却明智就是智慧,四弟,你是聪明人,怎么竟看不透这些!”
苏四跌坐在椅子上。
璧藏玄机
秦珂轻轻挑亮灯芯,命阿德和阿庆将地窖挖的再深一些。
娄家的宅子下面,被她挖成了个深深的圆坑。火光照在坑壁上反射着浓密的灰尘。
梨花站在她身后,低声道:“几日前,李月儿问我这是做什么,我告诉她,若是敢多说一个字,便要她的命。邱老爷如今也保不住她,他儿子与你是一条命的,若是你死了,他儿子也别想活。”
秦珂点点头:“虽是这么说,却定要好菜要饭的喂着她,日后,她会有用处的。”说着,她转过身来:“嫂子,你真的不怕?”
梨花摇头:“咱们同生共死了多少次,若是怕,现在便都活不成的。”
秦珂心里一热:“好!我定不负嫂子这份恩德。”
秦珂挖的并不仅仅是地窖,她要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