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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扶住额头。陷入沉思:“嫂子莫急,让我想想……”
这一夜,秦珂便辗转难安。她打开窗子,初春的空气里浸透着泥土的香气。她禁不住皱了皱眉,俯身从怀里摸出那枚铜牌。不管于皇后安的什么心,她总要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得当,换了件素色衣衫,便往长春殿去了。
一路上果然畅通无阻。
待亮明牌子。便有太监一路引领。七拐八拐来到后宫。秦珂着实没有想到。如此之大的明光宫已经落成了五六分了,主线排列的宫殿基本都已完工,只剩下精细装点。而其余院落则尚在建造之中。
然陛下上朝的景安殿,和皇后的寝宫已经是华丽非常了。
秦珂身份低微,自然要避免走开阔大路,便由太监领着钻了不少复道,这才缓缓来到皇后居住的鸾飞殿。
太监高傲。眯着眼睛瞧秦珂,阴阳怪气的问道:“姑娘让小人如何禀娘娘啊?”
秦珂明白,他这是问自己来做什么呢,连忙上前一步,面色如常:“就说小女来讨赏。”
太监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扭头进去。
再出来时,眼梢竟垂了下来,笑脸相迎道:“乖乖,娘娘这脾气,竟还真被你吊了胃口。进去吧。”
秦珂松了口气,连忙俯身进殿。果然殿内一片清新,却毫无半点熏香痕迹,只能隐隐闻见女子胭脂淡淡的气味。
“娄氏女秦珂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长春永安。”秦珂已经知道宫里问安的方式,与汉朝有些相似,却有略有不同。
于皇后对面正立着两个宫娥,手中展开一副梅花图,乃是双面绣成。她瞥眼瞧了瞧秦珂,一挥手令人退下。
“本宫素来是个吝啬的,你讨赏怕是走错了门庭。”她声音冷冷的,眸子犹如块晶莹的黑冰。
秦珂不敢抬头:“秦珂为柳原孤魂来讨赏,娘娘定然不会赶秦珂走。”
于皇后愣住,扭过头来:“此话怎讲?”
秦珂连忙抬起头来,跪行了几步:“柳原村北城外有片乱葬岗,乃九年前大旱时形成,如今小女顺应天意建义善堂,收存尸骨。更有国师亲自设计的图纸在此,故而向皇后娘娘讨些捐赠。”
于皇后正自迟疑,秦珂已经从怀中取出图纸呈了上去。
皇后垂眸,秦珂紧紧盯住她的双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果然点了点头:“确是国师手笔。”
秦珂顿时又是一松:“国师断不会轻易出手民间事物,实是因为此事重大。”
“哦?”皇后眯起眸子。
秦珂又跪行了几步:“一则,饿殍之魂须得陛下的帝王金来压制,方能风调雨顺,帝都安逸。二则,皇后也可借此事多行善举,为自己积福,求得子嗣。”
皇后先前还颇为冷淡,听她这样一说,顿时面色明朗起来。她先是默了片刻,扭身对宫娥道:“去请国师来,这事还要问问他。”
秦珂顿时心中狂喜,面上却只能按兵不动。
果然,不多时,帘幔微浮,一抹浅金色的身影缓缓踱进来。
秦珂不敢抬头,只能垂首望着地面,心想,若是此人真是葛平那后面还有戏,可若不是他,只怕自己便是白来了一次。
“皇后殿下有何要事?”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
于皇后顿时一扬手,身后的宫娥已经将那张图纸轻轻呈在了他的面前。那人顿时愣住。良久,才淡然一笑:“确是在下手笔。”
秦珂连忙抬起头来。这一望,却禁不住微微一惊。
只见葛平身着淡金色长袍,身后衣摆拖曳在地,衣领微敞,露着脖颈一线白皙。俊美如女人的一张脸上带着淡淡微笑,长发挽成个发髻,额头竟然点缀着一枚金箔花钿。这一位清朗如风的俊美男子竟与之前的葛平判若两人。
此刻凌舞也看见了秦珂。四目相对,他顿时笑了:“咦!这不是做好事的秦珂姑娘嘛!”说着,他从宫娥手中接过那图纸,俯身蹲在秦珂身边:“可是哪里不如意?”说着,手指在画面上一点。刚好落在义善堂三个字上。
秦珂顿时觑起眸子:“义善堂需要义善之士,小女知道,国师就是仁义善良的人。”说罢深深俯下身去。
凌舞笑着望住他。眸子却轻盈的如同一点流萤。
于皇后淡淡道:“果然是旧相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义善堂的事,还出手画了如此精彩的草图?”
凌舞自是知道皇后多疑,于是转过身去笑道:“这就要问陛下了。凌某不便多说。”
秦珂连忙上前道:“小女是来向皇后殿下讨赏的。”
皇后忽然间冷冷一笑:“你倒是会说话,明明是缺钱了,来本宫这里要捐赠,却说成是讨赏。你到会给人面子。”
秦珂连忙垂下头去:“皇后娘娘明见。”
凌舞却默默注视着她。脸上露出个清和的笑来。
“罢了。赏你黄金百两。请尊佛祖,为其镀个金身,也算是本宫为自己讨个吉利,为公主讨个吉利。”
秦珂连忙谢恩。
走出鸾飞殿,秦珂便扭身去望凌舞。
那凌舞也不扭捏,淡淡一笑:“你们下去吧,本座送姑娘出宫。”
众人连忙退下。
秦珂默默望着他那张极为陌生的面孔。
凌舞笑道:“怎么?我生的好看吗?”
秦珂却笑不出来:“好看。好看的紧,怕是大楚帝国所有的男人加起来,也望尘莫及。”
凌舞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也这么会拍马屁!”
秦珂仍旧面色严肃:“葛平呢?”
凌舞止了笑,恍然间脸上升起一道伤感,随即他提了提嘴角:“你找那小子有事?”
秦珂点头:“有人丢了性命。依我看,便是那葛平图财害命。”
凌舞微觑眸子:“小灵仙出事了?”
“你还关心她吗?”秦珂紧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
凌舞避开她的目光:“我不想伤害她。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你偷了她的书!”
凌舞默默扭过头来,注视着怒目而视的秦珂:“有些时候,人们是身不由己的。”
秦珂鄙夷的摇头:“经历了几代人的辗转,而今终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而你却亲手将她断送,我恨我自己有眼无珠!”
凌舞用身子抵在她跟前:“要怎么说你才信?”
秦珂仰起头来:“我从不信什么身不由己,我只知道说这话的人,都是爱的不够深,忆的不够浓!”
凌舞愣住。
秦珂垂下眸子:“我当你是葛平。永远都是。”
凌舞俊朗的眸子缓缓闪动着:“她怎么说?”
秦珂缓缓抬起头来:“她说,我原该想到的。”
凌舞痛苦的觑了觑眼睛。
“我该如何回她?”秦珂低声道。
良久,凌舞冷定道:“定不负张良。”
秦珂缓缓抬起眸子,注视着他清和怡美的双目,若是小灵仙再次见到他,还能认出这个冤家吗?他的脸有女子的柔情妩媚和男子的书生气质。这人并不像传说中那么阴邪。他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是如葛平一般市井却生动,还是如现在这样,和顺却带着疏离。
她带着惊心动魄的记忆离开了明光宫。
来到宫门外,却又是一愣,原来于皇后追赏了一辆马车,如今正停在宫门之外。
秦珂晃了晃脑袋,果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拿什么去补救?
马车正行,秦珂挑开窗帘,却见外面人声鼎沸。隐约有惊叫之声。
待她看仔细时,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人群中竟是周家马车,被一众百姓围堵,男男女女高声叫嚷,说什么烧死此人。
难道是……
秦珂连忙叫停了车子,只见周子充脸色铁青的踏马而来,扬起四蹄,顿时吓退了那些百姓。
“想我周家对你们也算不薄!如今出了事,你们竟然落井下石!真是刁民!”
秦珂一愣,想来从未见他这般喝骂过谁,今日气势汹汹怕是……
果然,车帘一翻,一个蒙着脸孔的女子隐隐走了出来。
她浑身披着素麻,额头和脸颊都被遮挡,只露出一双秀目,牢牢盯着挡路的百姓。
“周春晖!”秦珂一惊。
这时,散开的百姓迅速聚拢,却又不敢向前,只僵直着身子抻头望着。
“是谁要烧死我?”她忽然间低声道。
众人皆不敢应声。
人群里一个男子,愣头愣脑的道:“麻风病传染的!”
接着,便又是一阵骚动。
周春晖冷笑道:“烧死了我,你们就安全了?”
人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有人开始叹息。
秦珂一横心,挑帘而出。
“是谁挡了宫车的路!”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秦珂赫然立在远处,身后的车子垂着紫金帘幔,果然是宫车不假。
“周小姐见谅,车子来晚了。”说罢,她闪身朝人群走去。
众人知道秦珂如今不得了,哪个敢来硬碰。便只能为她让出一条去路。
秦珂走上去,默默望着周春晖。然而。她那明亮的眸子竟无悲无喜。
她只觉得心里酸苦,却无法言表。于是缓缓跪了下去。
“小女秦珂是罪人!”
众人顿时愣住。
周春晖却垂下眸子,淡淡道:“何罪之有?”
秦珂不敢抬头:“中了借刀杀人之计。害了最好的朋友。”
“哦,我当是何事。”周春晖清亮的眸子从她身上移开。缓缓注视着面前的百姓:“可否向大家讨条生路?”
众人被她文雅高贵的举止所感染,先前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有些人想起昔日她的光鲜美好,便有些不忍心了。
见百姓内部已起争议,秦珂站起身来,轻轻扶住了周春晖。
“有高人为姑娘瞧过了,说姑娘这病并不会传染。”说着,她缓缓拉过周春晖的手。
众人见她竟然与其肌肤相处。顿时惊的退后了几步。
“请周小姐上车。”说罢,秦珂扶着她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百姓自然不敢拦阻宫车,周子充便也下马跟着上了车。
望着目瞪口呆的百姓,周春晖缓缓放下车帘:“如今我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里?”秦珂问道。
周子充冷声道:“枯禅寺。”
秦珂万万没有想到。昔日仙姿倜傥的周春晖竟然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疏忽。可这话怎么说,说多了便越发的无力。
这一路上,周春晖默默闭着眸子,周子充淡淡望着窗外。而秦珂则只能垂首看着自己的手臂。她觉得。自此为止,她失去了一份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周家兄妹的信任。
推开寺门,破囚大师已经站在院子里。他身后乃是寺中僧人,清一色的雪白僧袍。面色慈和,清阳振奋。
“周小姐一路上辛苦了。”大师双手合十,一双眉眼带着笑意。
周春晖上前一步,盈盈拜倒。
想当初为了来讨茶水吃,她可是气魄轩昂,高傲不羁。而今竟一反常态的虔诚。
“大师一向可好。”
破囚缓缓点头:“儿女归家,老夫自然欣喜。就算是不好,如今也好了。”
这话说的,让秦珂和周子充都是一愣。
去见那周春晖缓缓摘下覆面的麻布,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
秦珂瞥见她脸上的青紫斑块,心头禁不住一痛。
“看见了吗?”周子充低声道。
秦珂听出了他的恨意。只能抿住嘴唇:“都是我的错。”
此时,周春晖已经跟着破囚去大殿上香了。周子充猛的一回身,将秦珂逼在墙角,他眸子狠厉,唇色苍白:“若是没有你,那日入宫封为婕妤的应该是她!”
秦珂鼻子一酸,禁不住掉下一颗泪来。
“若是没有你,她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利风,是你!逗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