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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阁楼上渐渐的升起了笙歌,丝竹管弦的声音穿透夜色飘荡过来,琵琶声碎,羌笛幽怨。楼上的姑娘凄凄的唱着离人的歌儿——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哀怨的声音似悲似泣,引来客人们的倒彩声,姑娘怯怯的退下台去,有人上来连声抱歉,说那姑娘远征戍边的亲人未归,适逢佳节不免想起了故人,还请诸位客官海涵。紧接着,欢乐的曲子终于响了起来。
这是欢乐的一天,所有悲伤的情绪都是罪过,所有悲伤的记忆都不应该被想起,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遗忘,什么都可以隐藏,什么都可以被埋葬。
歌里繁华,梦里烟花。谁还记得许多年前,曾有人站在这里引歌长啸,剑试霜华?谁还记得许多年前,曾有人浅笑回颜,白衣胜雪,一颦一笑倾尽了天下?
而如今,画船雕龙,微波荡漾。隔着湖水,小楼上的人们把酒言欢,歌女的声音婉转若莺,已经开始唱起了绿树后庭花。
时光荏苒,明月楼上的月光皎洁依旧;流年偷换,碧落黄泉生死相随的誓言却早已碎成了灰。北塞边的雁阵不归,黄沙里的忠骨已寒。到现在谁还在说着那样的谎话,我欲与君相知,此情此意至死永不移?
此去经年,珊珊的雁子又飞过了一个来回。荼蘼落尽,济襄城远,今时今日,谁还敢再问上一句真心已付,未到白首,我还在这里,君为何仍旧不回?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慕容玖指尖轻扣石桥,低低的念了最后一句,就再也没了声。迈步沿着石桥走下去。
时隔数月,原本柳色垂荫处已经一片白霜,镜湖翠绿,微云低垂,青石板上似乎都泛着冷冷的寒意。
“街也游完了,灯也看尽了。”慕容玖神色淡漠,负手站在河边:“纪大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么?”
纪如卿看着她,黯淡了目光。不知为什么,每次这样看着她,她的背影都是萧索和寂寥。想到这里,忽然的,他问不出口了。
指尖微收,半晌他缓缓说道:“我问你几句话,你只消回答是,或者不是。”
慕容玖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着头转过去。
纪如卿问:“秦家的事,是你安排的?”
慕容玖漫不经心:“是。”
纪如卿继续问:“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丽妃死?”
慕容玖点头:“是。”
纪如卿又问:“你故意把林公公放在我身边,算准了我会帮你?”
慕容玖稍怔,缓缓笑了,许久,才淡淡答:“是。”
纪如卿低下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慕容玖转过身看他:“你问完了,我能说话了么?”
她走近纪如卿,对上他的目光:“纪如卿,我告诉你,不管毒是谁下的,那个孩子都不会活下来。因为柳萋萋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纪如卿一怔,慕容玖笑了,微微挑眉:“很意外是么?”
背过了身子缓声说道:“楚昊天跟济舫在朝堂上分庭抗礼,柳萋萋又在后宫里投靠了楚梦浔,皇后身边本就有了个皇子,若再让她有了子嗣,丽妃在后宫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济舫也会因此比楚昊天弱了几分。楚梦浔和柳萋萋设下此局,就是让丽妃耐不住性子,下手害死这个所谓的孩子。”
纪如卿目光清淡,语气也清淡:“这些,你早就知道。”
“是啊。”慕容玖似是得意,重新负上了手:“我慕容玖一向害人于无形,我想要谁死,根本就不用我动手,只消铺好了路,摆好了棋,那人自会送上、门来,也自会有人替我杀了她。”
“丽妃若无害人之心,又怎会着了楚梦浔和柳萋萋的道,她想把所有罪责推给我,我就顺水推舟。棋是我摆的,路也是我铺的,该怎么走,我心里比她清楚。”
她话锋一转:“其实她本来是不用死的,济舫培养了她这么多年,一定不舍得这么好的棋子轻易就没了,可是陷害长公主,罪名就不一样了,从她扯上我的那刻起,丽妃她就必死无疑!我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没有珍惜。”
纪如卿眉间微蹙,看着她心里渐渐地冰凉一片。
半晌,他低声一笑:“为什么?”
慕容玖轻轻笑了:“纪大人想要忠君爱国,除奸惩恶,本宫帮你一把有何不可?”
纪如卿默然,他自是不信慕容玖这样做是为了帮他,但是又不得不说她这一局棋下得漂亮,一环扣着一环,除掉秦狻,一来给了济舫教训,让他乱了阵脚不得不加紧行动,然后言多必失,行多必乱。而他们只需静观其变,就一定能找出他的破绽,然后一击将其拿下。
二来敲山震虎,告诫跟随济舫的那些人,济舫这次为了保全自己,可以舍掉秦狻全家人的性命,下一次,就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尚未出师,就扰了敌阵的人心,釜底抽薪之计用的毒辣而又微妙。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么?
济舫从先帝执政之时就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数不胜数,可惜先帝崩猝太早,遂将这个祸根留了下来。皇上刚登基时,根基尚且不稳,无法跟济舫相抗衡,只能表面依顺着他,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待时机成熟的那天,能够清理朝纲,稳定社稷。
皇上登基三年,现在终于可以和济舫势均力敌。济舫在养精蓄锐,皇上这边也在准备着,从朝堂到后宫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早已汹涌。
他们本可以再等上几年,等有了万全的把握再动手,可是现在,秦狻和丽妃一死,势必会打草惊蛇,在逼济舫不得不加紧行动的同时,皇上这边也不得不提前撕开了脸面。
这些事情,慕容玖她不会不懂,既然懂得,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让柳萋萋入宫,借皇后之手除掉了秦狻,又用皇后和柳萋萋除去了丽妃,就等于断了济舫的一条手臂。丽妃死后,接下来呢,下一个会是谁?
这一切,她早就算的好好的。把林公公留在他的身边,她一出事林公公就一定会去求他,由他来把所谓的真相解开,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纪如卿垂下了头,岸边的灯火映得水光潋滟,倒映在他的眸中一片温柔,淡淡道:“是么,难为了林公公他还在为你担忧。”
慕容玖长眉微蹙,回头看他:“你以为,我把林公公放在你那里是别有所图?”
纪如卿对上了她:“不是么?”
慕容玖眉间微蹙,似是解释:“我是攻于心计,但也不会算计……”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手指微收,负上了手转过去,赌气般不再说下去。
“原来如此。”纪如卿看向别处微笑:“林公公这次可以安心了。”
慕容玖的眸光闪了一下,唇动了动,又闭上了嘴。有些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半晌,见他没有话说,她挥了挥衣袖,语气生冷:“纪大人既然问完了,本宫可以走了么?”
迈步刚走,与纪如卿擦肩而过,被他伸手拉住了胳膊,慕容玖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平静的声音:“放手。”
纪如卿声音低沉:“几个月前,在下曾在这里爱过一人,现在在下想问那个人,如果有一日,待我事成之时,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从此泛舟湖上,绿柳垂杨。”
他的声音回荡在夜晚里,明明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却也掩不住些许的冰凉和绝望。
“有人想要名,有人想要情。“慕容玖看着石桥,笑了:“却偏偏有人那么贪心。可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纪如卿的手颤了一下,抓着她的力道渐渐松了,放开她,低下了头,也低下了声音,酸涩的说出了一句:“抱歉。”
慕容玖声音不改:“纪大人既然想要安国利民,就该放下儿女私心,一心一意的辅佐山河社稷才是。至于那个人……”她看向了他,灿烂的一笑,轻吐了几个字:“道不同,不相与谋。”
迈步走过去,纪如卿侧着身子目送她的背影渐渐的离开。河水冰凉,倒映着月光,夜色冰凉,镌刻在他的心上。
想当初,蒹葭苍苍露为霜,所谓伊人,站在静水的一旁。
而如今,伊人去了,独留他一人溯洄从之,临花照影,苍茫彷徨。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家家团圆,户户美满,街道上徐徐升起了十里漫花灯,五光十色映得天际微红。
水面上的彩光潋滟方好,石拱桥上行人来往。而桥下河岸边却是柳色垂青,枝条交映,青石板冰冷一片。灯火阑珊处,矗立着一道惊鸿飘渺的影,晚风温柔,一如几个月前那个情好月圆的景。
这一晚,有人魂牵梦萦,却说了违心的话,硬是将桃李换作了青梅。这一晚,有人情难自禁,浅吟低颂,却终究没被那人听懂。
经流年,静花曲水边,烟花绽放出一个又一个月圆。灯影浆声里,繁华渐起,沧海兼与桑田,无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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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好吧好吧,绯然最近多看了几首酸词,目测此篇有卖弄成分~~~~
慕容玖,你又开始算计我了
更新时间:2014113 23:03:46 本章字数:10032
时值深秋,南方的雨水多了起来,再加上秦川地界的土壤本就松垮,才下了几场大雨,竟然山体滑坡,泥石像是泻了的稀粥顺着山势流下来,房屋被掩,田地被埋,人口失踪,伤亡无数。
最要命的是,起初发生灾情,秦川的官员还藏着掖着不敢上报朝廷,导致篓子越捅越大,到最后大洞实在捂不住,帝京这边才得到消息。
皇帝知道后立刻下旨,高贵冷艳的端了几颗人头,震惊了秦川乃至整个北缙。杀鸡儆猴收到的效果是,猴受了惊,草木皆兵,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也能夸得比女娲补天时用的五彩石还要大。
灾情绵绵不绝的报给了皇帝,皇帝这边干头疼,朝堂之上却没有一个可以分忧的人,气得皇帝连拍了几下龙案,把折子统统扫下了地,拂袖而去。
其实也不能怪人不愿去秦州,任谁都知道那鬼地方环境恶劣,瘴气弥漫,朝廷以往派去的钦差官员从来都没能回来过。生死关头,还是保住小命要紧栎。
于是,遵循着保住小命才能为皇帝效忠,保住小命才能为民请命的原则,大臣们这次无论是狼狈为奸的,还是政见不合的,都不约而同的当了次聋子,做了回哑巴。
皇帝早早的下了朝,气哼哼的坐在御花园里,薛世乾纪如卿济舫等人临下朝时被叫住,硬着头皮不得不陪在一边。皇帝的用意很明显,这次是要从他们几个中挑选人去秦川,且这项任务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见皇帝端杯茶水喝了一口,又哼了一声摔在石桌上,看来烦得不清,气得也不清,众人缄口不语,生怕皇帝多看了自己一眼浮。
不远处的花丛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嬉笑声,一听声音就是慕容玖的,纪如卿默默的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直皱眉,吩咐身边的李公公:“把那混账给朕带过来。”
李公公躬着身子下去,不一会儿,慕容玖就被人“请”了过来,见到皇帝坐在那边神色有些不大对,识时务的跪下来:“参见皇兄。”
皇帝指节敲着桌子,没好气道:“朕在这里烦的头疼,你倒欢乐的紧。”
慕容玖一脸无辜,嘟着嘴:“皇兄,人家又做错什么了?”见皇帝头上好似飘了朵巨大的乌云,往前跪了跪体贴的关心:“皇兄,出什么事情了么?”
皇帝揉着眉间,闭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要告诉朕你不知道。”
慕容玖更是无辜,老实巴交的摇头,大眼睛眨了眨:“皇妹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皱眉,向慕容泽没好气道:“老五,你来说。”
慕容泽斜着眼睛瞪了瞪慕容玖,挑事的装糊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