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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端,随我去见观主。”
陵端分明还想留下来羞辱百里屠苏一番,但碍于大师兄威严,只得一甩额发,悻悻然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勒令另一名师弟秉悟留下来严加看管。
看着师兄消失的背影,百里屠苏没有说话。生铁栏杆上闪动着清冷的紫色光芒,映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风晴雪轻轻碰了碰他,说:“苏苏,你还好吧?你的师兄师弟都好凶。”
“师兄只是恪守门规……”百里屠苏摇摇头,“他身为这一代弟子的表率,不能徇私逾矩。”
“若你跟他们回去,他们会把你一直关着,直到你师父出来?”
“嗯,可师尊这次闭关疗伤,少则数月,多则年余,待他出关,不知何日。”
“那样……”风晴雪的话说到半截,百里屠苏已知其意,点点头,道:“不能回去。”
风晴雪瞧了瞧不远处坐着看守的两人,低声嘀咕:“我们得赶紧寻个法子溜出去呢……”
百里屠苏俯下身子探了探襄铃的气息,又回到墙边坐下,抱剑在怀,“灵虚三才阵令人短时内功力受制,襄铃也未苏醒,先勿要妄动,静待时机。”
牢中无光,不知日月,但应是数天过去。襄铃早已醒来,每日里无精打采,就想着何时能够出去。
这天,秉悟溜达过来,对百里屠苏放话:“天亮后我们便起程回昆仑山!哼,回去有你受的!”
百里屠苏闭着眼养神,仿佛睡着了听不进去,秉悟讨了个没趣,走回去和铁柱观的道士絮絮说话,内容不外是诋毁,百里屠苏只是阖眼不理。
风晴雪却有些担忧的样子,见秉悟走得远些了,才轻声开口问:“你哪里不舒服吗,苏苏?从下午开始就不太对劲的样子……”
百里屠苏缓缓睁眼:“今夜,朔月。”
“啊……你怎么知道呢?这里看不见月亮呀,怎么了?”
百里屠苏没有过多解释,“去叫醒襄铃。”他站起身来,走近牢门,抬手欲做什么。
秉悟余光瞟见,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喝道:“你做什么?!”
有陵越的结界罩着牢房栏杆,那看似微冷的光芒却比铜墙铁壁还要难以穿越,秉悟倒也不怕百里屠苏会逃跑,只是不想在回昆仑山之前生出什么事端,右手已经隐隐握住了剑柄。
百里屠苏毫不理睬,抬起右手慢慢地靠近牢门,手势轻柔得像是要抚摸什么心爱之物。
即将触到结界那紫色光芒的瞬间,他的身上突然暴起黑色的煞气,那煞气如雾型的妖兽,一口吞噬掉结界的紫光,使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铁栏间的缝隙,手指如妖兽的尖牙,精准地扼住秉悟的脖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秉悟全没防备,瞬间被制,想要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百里屠苏的双眼透着妖异的红光,手臂青筋毕现,轻松地将秉悟举在空中,只听得秉悟喉咙中挤出几声“呃呃咯咯”,接着就没了动静。另一名看守的道士见情形不对,原本冲了过来,然而此刻见秉悟被制、生死不明,百里屠苏出手凶煞,骇得连退两步,后背结结实实撞在牢房对面的墙壁上,心中一时欲走为上策,又欲高声呼喊求援,竟没了主意。
可他既没有走成,亦没能呼喊出声,大睁的双目一时间被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夺去了全部的神采,像是被倒空的米袋子,竟就擦着墙上的青苔慢慢滑下,昏软在地。
此刻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渐渐淡去,眼睛也恢复原本的漆黑颜色,他松开了昏迷的秉悟,让其和那道士跌作一团。
风晴雪虽然目睹这一切,却全然没有头绪,只觉得电光石火之间,两个人竟就都被制伏,“这、这个人怎么也倒了……”
襄铃杏核大眼中的金光已收,兴奋道:“他、他中了我的昏魅术呢……襄铃头一次用,居然成功了耶!”
百里屠苏探手从秉悟身上取下钥匙开了牢门,道:“很好,速速趁此机会离开!”
三个人沿着铁板铸的台阶一路向上,也幸而地牢只关了他们,并无他人把守。只见地牢外夜色晦暗,无光无影,确是朔月之日。眼前一方开阔之地,隐隐看到正中立着一根擎天铁柱,黑幽幽的,足要六七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柱身八面锁有手臂粗的铁链,与地面四方相连。
“屠苏哥哥,襄铃不喜欢这个地方,阴冷冷的,让人害怕,我们赶紧逃吧。”襄铃轻声道。
铁柱观乃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这铁柱约莫是在地势最高处,明显的大路只有一条,沿着石阶往下,前面有不知几进院子,透着光亮。
百里屠苏皱眉道:“若是由此下山,必会惊动旁人,需得另寻他路脱身。”
他们小心地围着柱子绕了一大圈,四下无人,草丛疯长得半人高。百里屠苏细心探查,竟发现草丛中有条山路,是向山谷中去的。
“便从这里走吧,想办法翻过山去。”
襄铃望了望前路漆黑一片,难掩惧意,往百里屠苏身后缩了缩,说:“这路通向哪儿啊……看着也好可怕。”
百里屠苏揉了揉眉心,脸色又苍白几分,风晴雪忧心不已,问道:“苏苏你没事吧?刚才你身上冒出黑色气息,正像那天在琴川……”
百里屠苏淡淡摇头,强打精神说:“无妨,自行催动煞气罢了。”
“原来是屠苏哥哥的法术……吓到襄铃了,那个黑黑的东西感觉好可怕……不过也好厉害,一下就把人打倒了。”
百里屠苏道:“容后再说,先离开此处!”
前路晦暗,三人沿着被荒草掩盖、几乎难以分辨的山道向前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发觉再往前走,三面皆是厚实的山壁。
百里屠苏说:“回头想想,一路上并无岔路,这条路竟是死路,怪不得荒草丛生,不见人迹。”侧身回望,远处山下隐约可见丛丛火把之光跳跃而上,可见是有人发现他们逃跑了,正在四处追查,此时退回去,正面相交不可避免。
百里屠苏上前,伸手碰触石壁:“师尊曾言,遇咒术障眼,所见皆虚。适才来路之上,铁柱铭文应是记述后山情状,虽未及细看,料想既在山峦之间开辟此路,尽头不会仅是磊磊山石。”
风晴雪点点头:“苏苏说得有道理,那么是说,前面的路被遮起来了?要怎么做才能让它出现呢?”
百里屠苏剑眉紧锁,“若是知道咒眼在何处,我倒可以试着一破,但此处顽石累累,山壁高耸,不知到底出口布在哪里,难以下手,若是一点一点探查过去,只怕追兵已至。”
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只小铜匣子。铜匣像是有生命力一般,溢出明亮的光芒,在百里屠苏手中抖动了几下,竟浮向空中,紧接着一阵机簧变化之声。
光芒大盛,如日当空。
无形光芒之中,似有一团光核,充满能量。
襄铃被那突如其来的明亮光芒吓得捂住眼睛往后缩了缩,风晴雪则眨眨眼好奇地往前探看。百里屠苏大喝一声:“映虚,吾知汝名,速来相就!”
那富有生命里的光芒像是感应到了百里屠苏的召唤,在空中翻转几下,映照着周遭石壁,几乎变成透明,襄铃从指缝中偷偷看去,见到右侧山壁之上,竟然隐约能看到一个洞口形状,她欢快地叫道:“这里有个洞,襄铃看到了!”
那团光芒慢慢地收敛缩小,显露出中心是一只小小的鸟状的灵兽,身体似乎还没有完全凝聚成型,呈现金黄的蛋形,头顶一簇碧绿的翎毛,看起来无比可爱,只有一双金光璀璨的眼透露出灵兽的神秘威力。
“这是什么?好可爱!”襄铃和风晴雪二人一个幼稚,一个天真,俱是玩心甚重,难得一致地发出了呼喊,扑上来想要抚摸映虚。映虚在空中啾啾叫了两声,轻巧躲开,一眨眼间,就隐在百里屠苏胸口不见了。
“啊……”两个姑娘扑了个空,不禁失望。
“此乃师尊所赠灵兽,不可戏玩,速离此地要紧。”
风晴雪吐吐舌头,说道:“既然知道山洞在这后面,直接把这一大块石头打破就能进去了吧?”
百里屠苏摇摇头:“此咒并非简单的障眼之法,须得以咒破咒。我自幼专注剑技,于咒术只得师尊皮毛,唯有尽力一试。”
风晴雪和襄铃后退让开给他施咒的空间,百里屠苏四下看看,朝虚空行个道家正礼:“此地应为铁柱观秘境,不知通往何处,如今为躲追奔,方出下策,观内列位有灵,请恕百里屠苏大不敬之罪。若有降责,皆由我一人承担,与襄铃、风晴雪二人无甚干系。”
“苏苏……”听闻此言,风晴雪眉头轻蹙。
百里屠苏手中捏诀,口中咒法由徐至急:“吾为天地师,驱逐如风雨,妙法似浮云,变动上应天!含天地炁咒,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灭,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既得神咒,不得相违……”他双眼暴睁,双手蓄力前推,“急急如律令!”
一圈金色光芒旋转着飞向石壁,在接触到石壁的一瞬间迅速向外扩散,厚重坚实的石壁在金光隐去后,出现一个洞口,“速进山洞,入口不久之后便会闭合。”
风晴雪随着百里屠苏走到洞口,脚步却迟疑了,她伸手拉住百里屠苏的胳膊,嗫嚅道:“要是……要是进去了,苏苏不就会被那些看不见的人怪罪?你刚刚在和他们说话吗?”
百里屠苏摇头:“不必担心。”
“可是……”风晴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大不了他们要打苏苏,我就帮苏苏打他们!”
襄铃在一边听着,半懂不懂,但也接着道:“襄铃也不会让屠苏哥哥被欺负啊。”
百里屠苏尴尬不言,只是率先进洞去了,三人身形隐入洞中不久,那洞口便渐渐隐去,石壁恢复如初,再没有半点痕迹。
也恰是这时,火光循路而上,三名天墉弟子追及此处。见是绝路,就分散开借着火光四处查看。
为首一名叫陵云的说:“这儿确定已经没路了,看样子不是往这边来的,岩壁如此之高,滑不留手,除非他们几个长了翅膀……记得大师兄说过,百里屠苏不懂御剑而飞。”
陵隐摇摇头,道:“难保和他一起的那一人一妖不会……”
正说着,百里屠苏的大师兄陵越带着几个弟子也追了过来。
陵越将火把交给旁人,自己仔细检视着山壁。
陵云在一旁行礼,道:“大师兄,此为绝路,我们未能找到百里屠苏,往其他方向去的师兄弟或有所得。”
陵隐补充说:“我看未必,一来他们一行中有妖,难保不会飞离此地,二来听说此路通往铁柱观禁地,恐怕石壁之后另有隐秘。”
陵云摇摇头:“那小妖修行尚浅,否则哪儿会轻易回了原形,至于禁地一说,我听铁柱观弟子讲,此处施有咒术,料想他们也弄不明白其中关窍,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再细细搜查为是。”
陵越一直沉默听着师弟们谈论,检查到右侧那块石壁的时候,不由得脸色一变,“陵阳,你速禀观主!我那不肖师弟逃入铁柱观禁地!得观主允许,我们方可进去寻人。”
其他几人大吃一惊。
“大师兄你是说……百里屠苏找到了去禁地的路?!这怎可能!”
陵云更是不相信:“是啊,大师兄!勿怪陵云直言,你又没亲眼所见,怎会知道……”
陵越手抵石壁,像是在对身后的师弟们解释,又像是在对石壁那一侧的人说:“咒术虽不是他的长项,但他心智果决,远超常人……即便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解不了这禁地门户之咒,我那师弟也办得到!”
禁地
山洞内的另一侧,无月无光,三个黑影依着山石而立,朦胧难辨。
百里屠苏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脸色一暗,对坐在一旁的风晴雪和襄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