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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颜体内的经脉,忽然一下子全部跳动了起来,似乎经脉之中,有无数个细小的气流,在同一时刻炸响起来,体内的混沌空间都因而摇撼。一个声音在她的脑中不停的发问道:
“你自何处来,向何处去?”
换作平时,她有成千上万个答法,无不合大道的真旨,但此情此景。她的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她喃喃的说道:“我自何处而来,又向何处而去?”
像是无数的钢针,在她的脑海中攒刺着一般,无比的痛苦瞬间折磨着她的神经,然而在内心深处,被她尘封起来的那段记忆,却始终没有开启。
天地之间,似乎只回荡着顾颜痛苦的回声:“我自何处来。向何处去?”
船头那白袍客,忽地微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轻叹,手指一提,顿时云散雨收,乌云散去,一碧天青如洗。他的长袖微拂。小舟便自行掉转了船头,向着荷塘的深处驶去。袖角微扬,一道光华自行的飞起,然后落到顾颜的身前。
“何时你能答我,便执此令,到姑苏城荷塘之中,来找我罢。你这块青天令,我收走了!”
声音缥缈,余音未尽,人已消散于烟水之中。
顾颜全身的痛楚顿时止歇,她看看周围,莲叶浮动,如篷罗伞盖,池水泛起清波,方才一切,仿佛如梦一场。
只有她脚下放着一块玉玦,提醒着她,刚才所见所闻,并非梦境。
这个人,真的是龙渊阁那位神秘的荷塘主人么?可是他将自己诱入了幻阵之中,又这样的考较自己,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顾颜想起刚才的事情,就觉得像是受了一场梦魇一样。但在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进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当中,似乎是隔离于这个天地之外,只以一双眼,俯瞰着这一切。而自己却如宇宙间一浮萍,不知归来去处。
她神智坚定,向来不会为幻境所扰,就算困入了阵法,也必然能够脱身,但在方才这位荷塘主人的琴音之下,她居然茫然无知,毫无反抗之力。难道这位神秘的荷塘主人,真的如大家猜测,是一位可以与九大派中高手比肩的元婴修士么?
虽然这位荷塘主人几千年来,都没有在苍梧的人前露过面,但所有人都公认他至少已结成了元婴,否则,也不可能有如此之高的寿元。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一位站在苍梧最巅峰之上的元后修士。或许九大派最高层的那些人,他们心中会有些了然。但下面的人却众说纷纭,无人知晓。
顾颜呆呆的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天色都有些发白了,她才恍然的转头回去。而她却不知,在荷塘的最深之处,烟水云雾里,始终有一只小船停靠着,上面的两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关注她的动静。
其中一个,便是方才操舟的这位荷塘主人,而另一位,如果顾颜见到,必会大吃一惊。那是个白须白发,神态诙谐的老者,只是这时脸上很是严肃。这就是顾颜曾经在云阳城的龙渊阁分坛中,所见到的那一位,拿黑曜石当玄晶来骗人的老头子。(还有人记得这个人吗?)
他当时表露出来的,只不过是结丹期的修为,但现在,他站在荷塘主人身边,英华内敛,神完气足,分明是已经结成元婴之象。
他看着顾颜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道:“小妹,你已经以九纶仙音相试,不知道可试出她体内的气脉,是否就是我等要找的人?”
原来这位神秘的荷塘主人,居然竟是一个女子,以她的修为,似乎更在名震苍梧的青鸟真人与林子楣之上。
只是她的声音仍然显得很是冰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不知道,她体内的血脉,似乎并没有世界杯之象。但却能够在我的九纶音下,连震八十一音而不倒。以她的修为,这是绝难想象之事。或许可以说,这么多年之中,距离我们要找的人。她是离得最近的那一个。”
“哈!”老者拍了拍手,“六大阁主分处各方,最后还是让我先得手了吧?不用多说。我觉得就是她了。这十七年中,我一直默默的观察着她,尤其是在南天门之下,地心海眼之所,如果她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拥有着那样的血脉,怎么会安然的脱身而出?”
荷塘主人摇了摇头。“不急。等了这么多年了,其实有时候,我倒愿意一直这样的等下去,有这样一个期冀,总比全无希望的要强。”
老者挺拔的身影一下子蹋下去。“说得也是。我都不敢与那几位兄长们说起,免得又是一次的失望。再看罢。反正你将真正的青天令给了她,大概心中,也认定有几分了吧?”
荷塘主人不答,她转过身去,拨动琴弦,轻轻唱道:“鸿飞满西州,望君上高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寂寥之意,似乎自己也不过只是这天地间的一过客,终生寻觅,却不知归处何方。
顾颜回过身,便自然而然的又走回到原来的路上,再回首。发现荷塘的去路尽头,只是一段没有出口的云雾。似乎方才那一切,真的是她在莲间打了个盹一般。她更加笃定是那位荷塘主人用幻阵困住了自己,只是什么样的幻阵这样厉害,连她体内的混沌空间都能够迷惑,而这位有名的荷塘主人,又为何要对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出手?要知道,她现在虽然是有些名声,但苍梧最顶尖的那些高手们,却是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中的。
而她体内沉寂忆久的问天录,在那位荷塘主人的突然发问之中,被瞬间激发,那是真真切切,做不了假的。看他的样子,竟然像是有备而来,专程于那里等候自己的。难道他知晓自己体内的这个大秘密,还是说,他与当年的顾红叶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顾颜就觉得悚然而惊,可是现在,她却又做不了什么。
既然明知自己不能做些什么,索性她就抛下到一边不管。顺着原路向回走,不一刻便走到了城门处,见此处无人,便知道沈梦离等人,应该仍在接天阁不回,她便自行寻去。
接天阁与烟雨楼,分在城中的两个对角上,十分好找,看此间的修士,来来往往,倒有一大半是向那边去的。顾颜在其中,不乏见到来自于云泽的熟悉身影,更有一些装束奇异的,大概是远自海外、或者北方天极而来。
接天阁是一座极高的高楼,直入云霄,周围霞光笼罩,看不清有多少层。门口很是狭窄,只有两条一入一出的通道。人流穿梭,往来不绝。
顾颜排着队走过去,便有修士拦路说道:“请纳入门之费!”
顾颜奇道:“要多少?”
那修士伸出两个手指摆一摆,像是说出了数字,会玷污了此地的仙气一样。
顾颜见前面那个人,取出了两百块灵石交出来,心中不禁暗自咋舌,本来以为此地不交入城之费,甚是宿松,没想到是老鼠拉木锹,大头原来在后头!两百块灵石,这在外面,都可以买一件下品法器了!
不过这是接天阁的规矩,她自然不能免俗。拿出两百块灵石交过去,修士脸色不变,只是伸手请她入内。
顾颜进去之后,才发现整个接天阁,就像是一个遍体通透的大葫芦一样,从下向上,一层层环绕着升上去,每一层栏杆扶手,都有无数的云气缭绕。她想到在烟雨楼的时候,就曾经听这里的修士,满是骄傲的提起:此地的接天阁,是穷十几代修士之力,运用了无数法宝与奇珍,一层层建起的通天之塔!每一层都有法宝镇压,下接南塘的数十条灵脉,灵气鼎盛,终年不绝。论起气派,东南半壁,形胜之所,没有再及得上此地的。
听说整个接天阁一共有十七层,在最高一层的顶上,便是整个姑苏城的七位大城主驻锡之所。这七个散修,控制着整个姑苏城。让此地成为南塘之中,独立于藏剑山庄的另外一股势力。
顾颜心中有些好笑的想道,也不知那位荷塘主人。终年隐居在姑苏城内,与这七位大城主,彼此之间,又是如何自处。
她既来此地。也没有急着去寻找秦明月等人,只是在这里闲逛,见识一下半个苍梧南麓。最大坊市的风采。
此地实在是已经脱离了坊市的范畴,就如同凡间的大集一样,无所不纳,无所不包。事实上只要交了两百块灵石,所有的修士都可以入内,在里面自行的交易,而城主府的人。则负责在这里抽头。这也是整个姑苏城运行,最大的灵石来源。至于交易双方,除了不得强买强卖之外,交易什么东西,城主府向来是不管的。因此这里。也是苍梧最大的黑市集散之地。有的被灭门家族的法宝,大门派中被偷盗的心诀,也会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出售,不过会摆上一个“上古遗珍”的幌子来。那些势力不够的门派,不能在姑苏城里作乱,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只是城主府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至少九大派的面子,以及各国皇室权族,他们是一定要给的。不过其余的。你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因此这里人烟鼎沸,远非它地可比,顾颜刚一进来,就被重重的震了一下。
无数的人头在这里涌动,霞光流彩络绎不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她从外面就觉得占地之大。现在从里面看来,这里更是广大无边,就算塞下几万人,似乎也不成问题!
顾颜只略看了几眼,便发现这里多是筑基修士徘徊,却少见炼气期弟子的身影,想来也是,一般的练气弟子,谁交得起那两百块灵石的进门费?
她以神念略扫了扫,发现此地卖的多是灵石法器,以及妖兽元丹之类,便举步要向上走。
“咦?”她走到楼梯的扶手处,神念忽然轻轻的一跳。她感觉到在混沌空间之中,小姜似乎正对她发出了无声的鸣叫。
顾颜停下脚步,将一缕神念透进去,便见到小姜这时正挥着小爪子,不停的向上晃着,边上的其其晃了晃耳朵,懒洋洋的伸过头来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又睡觉去了。
顾颜的心念一动,她一挥手,在周围布下了一个无形的光罩,然后便将小姜放出来,以光罩将它笼住,小姜吱吱叫了两声,鼻子微微耸动,向着某个方向指过去。
顾颜顺着它的方位望过去,在那边的栏杆拐角之处,有一个极不起眼的摊位,一个穿着葛色麻衣,神情潦倒的汉子,正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眼前自己所铺的那块布幔。
在那块布幔上,放着几根全无灵气的枯枝,边上还有个小瓶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的位置不起眼,所放的东西,又没有什么要紧处,自然无人过来应声。这人也硬气,并不开口吆喝,只是不停的用眼睛打量着来往的诸人。
有些人被他看的很不舒服,便故意的绕着走,只是这里是上楼梯的拐角处,上楼的必经之处,很有几个人对他怒目相视,几乎快到打起来的地步了。
顾颜把神念放出去,感应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那些树枝虽然形状奇特,但本身并无丝毫的灵气,或许只是少见的品种而已,但对修士却是毫无用处的。可是小姜为何对这个如此的感兴趣?
她笑着摸了摸它的耳朵,“你这是饿了么,想要吃的了,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小姜摇着头,有些急切的叫起来,用小爪子抓着顾颜,像是要把她拖过去。
顾颜有些好奇的说道:“你是说,这个对我有用?”小姜顿时点头如啄米。
顾颜正要走过去细看,这时有一个身材高大,紫脸膛的老者,忽然抢在了她的前面。他一脚踩住了那块布幔,说道:“朋友,我看都没人来看你的东西,你偏偏在这里挡路,似乎不太合适吧?”
那个葛衣汉子,像是很憨厚的模样,说话也瓮声瓮气的,还带着些许的口音,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