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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是狼,有着一颗许些世族女子无可比拟的狼心,但是,这颗狼心的用处到底是好还是坏,就要看她不会不会做某个故事里的某种动物了。
我想,找个机会定要好好地言说农夫与蛇这个故事给蒹葭听。
“还有,我不希望为我做事的人好奇心太重,什么都要过问……”抬眸,我俯瞰向那个屈身在我面前的小小少女,阴冷道:“所以,蒹葭,问好你该问的,避而不谈你不该问的,才是获取我的信任的最好法子。其他的,不论是虚与委蛇的关怀还是聪慧过人的出谋划策,你都最好不要做。”
这些我不愿看到也怕自己看到。
闻言,她福身,眉眼内敛,极为冷静认真地回答:“诺。”
“那么,第一件我需要你去做的便是……”自袖中取出一张书满墨字的布帛递交到她手中,我有所避及地言:“拿着这张纸去弄到这上面提到的物什,然后按照布帛上言说的法子熬合,每日一次的送到我面前。”
随之,她缓缓地展开了那张布帛,一目十行。
在她一目十行的时候,我能瞧见她眸中的疑惑与不解,但,佳好的是她只消一瞬便将其全都隐匿了起来,转换为泰然自若的恭敬,又是脆生生的一句:“诺。”
东风不与周郎便
天下初定,曹操在邺城建成铜雀台,刘备丧子转志江山,而孙权,那个未过而立继位的年轻君主,应允了周瑜攻取西蜀,徐图北方的谋划,命他速回江陵整军待发。
然,恰是此番谋划,江东周郎一去再不复返,病亡于巴丘。
江东周郎,本名周瑜,字公瑾,庐江人士,年幼起事助江东二主孙策平江东,结生死之交,而后数年委顿。及其年二十四,复归江东投于孙策帐下,任健威中郎将。因其长壮有姿貌,既同音律又擅兵法,吴郡皆称之为周郎。未及,周瑜与孙策各娶江东二乔,安家立业。孙策死后,周瑜更是力排众议地守在孙权身边,不以宗法为限而求明主。其后,他为江东立下汗马功劳,最为著名的还当属那场赤壁之战,火败曹操,定三分之势。若说此事离不开孔明的游说周旋,那么将此事由朝堂上的纸上谈兵变为现实的人就是周瑜。
关于周瑜,其实还有这样一个典故,说作:曲有误,周郎顾。传闻,周郎风雅,好作曲奏琴,纵使醉若烂泥,亦可清晰地听闻出乐者曲中的错处,顾望以示。
文武双全,姿容高雅,又是宽善之人,周瑜可谓是三国史上完美第一人,就算是与孔明对比,也绝不逊色分毫。只可惜,天妒英才,未能给予他足够的生命经天纬地。
周瑜死时,年仅三十六。
当报信的兵士站到孔明面前,告知他此事时,他勾连着的笔墨停顿了片刻,而后才是悠然自若地抬首,莞尔一笑道:“知晓了。”
那时,我正跪坐于他身侧,陪伴重伤初愈的他处理政务。我看到了他的停顿,也窥探到了他笑容之下的慨然长叹。
其实,周瑜与孔明的交情到底有多好,我并不知晓,但,就只是猜想也可以体味到那种惺惺相惜着实令人向往。所谓惺惺相惜,并不仅仅是指周瑜经天纬地,可与孔明一较高下,还是指他们同好风雅,擅鸣琴长啸。
我想,这种知音之情,是往后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给予孔明的,不论是日后江东的新起之秀陆逊,还是如今渐趋强大的司马懿。
相同的,周瑜亦然。
待兵士退下,我悄无声息地搁置下手中的事务,望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缓缓说道:“出使江东时,周瑜猜出了我的身份,托我转告你,若是他死了,没能同你一决高下,乃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说着,我靠近覆上他修长的手,认真询问:“孔明,你是不是很难过?”
那种失去好友的难过,堪比于失去亲人。可是,他却笑得深了,左手不紧不慢地将毛笔在笔架上置放好,右手反转,轻轻回握我的,笑言:“妻女兄嫂弟妹皆好,士元也还没死,我难过什么?”
“我与周公瑾可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他解释,唇角上扬到恰好的角度,语调轻快,“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犹如知己,倒也还不至于为他的离世而难过。”
“此事,我有的不过是叹惋,惋惜江东损失一员猛将,也惋惜他那样的人而立死去实在可怜。”接连着,孔明用三句话同我言明他的感受。
他很淡然,面对周瑜的死很平静,没有我想的那么悲伤,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欢心愉悦。他以一种全然看开的姿态看待身边所有除却家人外的人的生与死,起与落,偶有叹息,却绝不因此影响心态。
这般堪称绝情的姿态让我感受到了他曾经经受过的苦难,无数次的渴望,无数次的破灭,无数次的死亡,无数次的心伤。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无情之人未必真的无情,而是学会了在横流的七情六欲中寻找最为安好的出路。
同时,我也希望自己会有成为孔明那么的一日。
“不过,前往江东吊唁的心绪还是要有的。”深意一笑,他缓缓地温暖着我的手心,说道:“久为男子的你似乎还要再忍受几日,随我去趟江东。”
我点头,想笑却笑不出来,便低声说着可以让自己愉悦起来的事情,“或许,还可以遇上士元,同他好好相聚一番。”
据我记忆,历史上护送周瑜遗体归吴郡的乃是身为功曹的庞统。
然而,事实上,这件事愉悦的是孔明而非我,只听他低笑出一声,“周公瑾既死,士元便再无理由留在江东,恐怕无处能去的他可没有心思同你我相聚,又或许待你我去到江东,他已是为着投主奔波离开了。”
总之,庞统要倒霉了。
我扑哧,终是笑了出来,倒在那谁怀中,言:“如此,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弯眉,却没再同这件事计较,而是在去到东吴前与我通气,问我:“除却在主公与那些熟臣面前用名婉贞,在江东你又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下意识的,我坐直了身子,望着他,眼里有些许躲闪,却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终于,我有了机会将自己真实的名与姓告知于他。
“李……”犹如初见,我紧张到双手微微发颤,不得不隐藏到衣袖之中,极力克制地回答:“李……栖,字子染,襄阳人士,诸葛孔明的学生。”
“李栖?”不知是不是我心虚得太过明显,他听到这个名姓时品味了片刻,接着,笑道:“李栖,阿栖,倒是有些似女子。”
我默,多想反驳这本就是女子的名字,却憋屈得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强调,“这分明就是男子的名,阿栖,可要比昔日光武帝刘秀的名还要增添几分男子气概。”
明明古代男子的名起得就不拘一格,什么秀、什么苗的,哪里分得出男女,反倒是女子可怜,除了身份高贵的外,少有女子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姓与名,即便是身份高贵的,对待外人也只能以“某姬”、“某氏”自称,或者是“妾身”与“贱妾”,哪有多少姓名自由。
闻言,他深笑,没有反驳。
……
前往江东吊唁,丝毫不如《三国演义》中渲染的那般,江东众臣皆将周瑜之死归怨于孔明身上,恨不得削其首级祭奠在周瑜的灵位之前。相反的,很多江东人士再见孔明骤然生出几许欣慰感慨来。欣慰在周瑜离世之时,他作为盟友之臣,公瑾之友尚能前来吊唁,感慨赤壁之战时二人指挥如意谈笑中,可如今却只剩下孔明了。
孔明入堂,先领着身后一众荆州兵士一一与右边的江东臣子见礼,而后,对着左边神色茫茫的小乔稍稍作揖,规劝道:“夫人,节哀。”
小乔闻声,抬眸,看了孔明一眼,没有迷茫也没有怨恨,而是端庄得体地颔了颔首,回应:“有劳诸葛先生。”
她很坚强,很冷静,坚强冷静得超出我的想象。
原本,我还以为像她一般的温婉女子面对夫君的离世该是悲痛欲绝的,甚至是泣不成声的瘫软于榻的,可是,她都没有,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泣不成声,更没有瘫软欲榻,反而,分外坚定地跪坐在灵堂之上,接待着每个前来送她夫君最后一程的宾客。
这样的她应当能在没有周瑜的日子里过得一样很好吧?
随后,随着孔明的转身,我才将目光自小乔身上挪开,转到堂前的棺橔以及灵位之上。那棺橔还未钉阖,全然打开地睡着翩翩绝世的江东周郎,一身洁白的儒衫,左边一把长剑,右边一张古琴,犹如他文武交织的一生。
“公瑾走好。”对着那棺橔拜了三拜,孔明轻轻缓缓地说道。
而我亦是。
接着,有仆役上前领着我们到后堂休憩,用些香茗糕点。
在后堂,我一眼便瞧见了庞统,坐在不知名的三人之中,侃侃而谈,依稀可以听见他说,“周公瑾那人吧,怎么说呢,说他佳好吧,我又觉得他实在不能知人善用,说他不好吧,他的风雅气度委实令人折服。不过,我不喜欢他,总归这取得天下靠得不是风雅气度。”
“他死了,倒也是件好事……”
对此,我破不能理解。若说庞统真心讨厌周瑜,又何必亲自护送的灵柩归吴郡,我可不信他是为人权势所胁迫的,他这人除了酒友怕是再无什么畏惧的东西。可若是不讨厌,他又何必处处言说周瑜不好,难道是他损友的毛病又犯了?还有,身处周府后堂,堂而皇之地言说府主人的不好,他到底是哪里来得胆量,就不怕被众人轰出去?!
有趣的是,他身边的三个人不仅没有轰他,还异常认真地聆听,好似他说得是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庞士元,你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中一人,听罢庞统的话后,笑笑回到:“只怕我们之中最为欣赏周都督的人就是你了。”
他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立即瞋目反驳,“胡说八道!我庞士元,堂堂凤雏,怎会欣赏他那不善用人的人。”
可惜,那反驳任是谁听了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用未来的话来说就是傲娇。
我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偷偷地拉了拉孔明的袖角,低声:“你看,那边正是庞士元呢。”
孔明浅笑,其实不用我说,他也早就瞧见了庞统,不过,他并没有准备去寻他,毕竟这是来吊唁而不是来叙旧,更何况跟庞统叙旧绝对没有什么好话可听。
看着,孔明携我到距离庞统稍远的一旁入座,说道:“你我还是不要为他所瞧见得好。”
我不解,刚想询问为何的时候,就听见庞统身边的某人喊道:“瞧,那就是诸葛孔明,卧龙先生。”那手指指的方向恰是孔明所在之处。
当即,有不少眸光投注而来,尤其是庞统,不仅看了过来还走了过来,立在我们身前,没好气地质问孔明,“你这般避开我可是有同我断交之意?”问着,他就坐了下来,夺走孔明手中还未来得及送入口的香茗,又道:“阿硕那小女娃呢?没跟着你?她舍得离开你还真是难得。”
我无语,一记眼刀趁着庞统不经意送过去。
而孔明平淡的,无任何被抓包的尴尬,回答:“周公瑾一死,你便又要寻主,亮可不想干扰你的选择。”然后,他转眸向我望来,微笑,“至于阿硕,呵呵。”
“难道她终是知你无情,弃你而去了?”依旧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庞统损损得猜想,“莫非那姑娘去往邺城投奔司马仲达了?说来,你到底知不知晓那姑娘自初见便已对你心生思慕了?”
我咳咳,硬生生地为手中的香茗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