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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得咬了咬木箸,我莫名的觉得自离开襄阳之后有太多的事物冲击着我原有的认知,让我溃不成军,发觉自己的愚蠢和无知,更觉得此今的一切或许还只是九牛一毛。
因而,此后多日,初复欢愉的我又复得恹恹起来。
而在我恹恹的时候,孔明变得异常的忙碌,原本只是早出晚归,如今已演变为深夜才归,且休憩不到几个时辰又要离去。如此以致连续两日,我都未能与孔明谋面,只因他归来时我已撑不住的入梦,他离开时我还在酣然沉睡。
照这般劳累下去,怕是不用等到建兴十二年,他就得劳累过度而死。
三日后,我终是抑不住心疼地支颐于案,想要撑到他归来,好好地同他说说话。可是,眼看戌时、亥时、子时一一过去,还是未见孔明的身影。我更是困倦乏力地呵欠连天,连挑灯都分外有气无力。再加上秋夜寒凉,身上的衣衫已不足以支撑我抵御周身的寒冷。若是平时,我定会逞强相对,不待孔明归来绝不入睡,可如今身怀不弃,让我委实舍不得让他受半分苦。最终,唯有叹息作罢,上榻入眠。
夜半时分,陷入沉睡的我双腿抽筋,突突地疼痛起来。说来,抽筋亦是我怀孕后期的主要症状,与小腿浮肿相伴相生,常常折磨得我分外难受。起初,没有孔明陪伴在旁,我每每都会咬牙忍着,默然地落泪度过。后来,孔明归来,夜夜相伴,每当我抽疼的时候,他都会替我揉按,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让我分外舒适。如今,他突然不归,让形成依赖的我顿失睡意,吃痛的蜷缩于床榻之上。
丑时,寂然的门扉终是响起细微的声音,似是动作刻意被放轻了。借着窗外的月华,我勉强可辨孔明的身形,见他褪去衣衫,缓缓入榻。
黑暗有着掩饰的能力,疼痛有着软弱的心性,两相融合之下,我并未多想地环住孔明,也顾不上羞怯,声音低哑,“纵使刘皇叔临离去前让你代处理新野事务,可是如今新野尚安,你也无须日日忙碌到如此之晚。”
随后腰上紧了紧,他温热的呼吸习来,淡淡然地道:“前些时日初收新兵三千,我须勤于练之。倒是你,为何夜半未眠,还受了寒气?”
我吸吸鼻子,埋首在他怀中,闷闷地答:“先前腿痛,因而未眠。”说罢,我扯了扯他的衣襟,又言:“你说我若是一直扯一直扯,你的衣襟可会碎?”
他轻笑,直问:“阿硕,你想说什么?”
我愤懑,却因是他而发作不得,只能有些委屈地道:“若是过于劳累,你的身子会跨的。”
短暂的默然后,他吻了吻我侧颊,不改浅笑,“我既已答应要助刘皇叔夺得天下,便应尽力而为。何况,离开新野的事情还需仔细的谋划、准备,不得松懈。”
“那你便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了?”不满地嘟囔,我心上一恸。
“我有分寸。”他自是不会理解我的担忧,并不在意地答:“只是几日罢了,待皇叔从荆州归来便好。”
双唇紧抿,我唤:“孔明……”
“嗯?”
“你当真要留于刘皇叔帐下,倾囊相帮?”可是,我已经有些怀念起隆中来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隆中时,我们四人无忧的日子,虽是忙碌于农事,却悠然自得,不为乱世所扰。那时,我不用担忧孔明的身子,不用介怀宋达的身份,不用压抑于礼法的束缚,不用恹恹于计谋的缜密……总之,有太多的不用告知我隆中要胜于新野千万倍。
“嗯。”
可若是他要留在然新野的话,我亦是欣然相随。隆中再好,没有他便不是家,新野再差,有他便是碧落。
释然的笑了笑,我道:“那你记得用早食和晚食,得空休憩,多顾惜自己的身子,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不弃。”……更要为我。
“好……”带着笑意的声音渐渐被拉长,带着疲倦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而后,我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轻轻的,安静的。
“孔明,我如斯思慕你,思慕到见你不好就会心疼难过,你可知晓?”紧了紧手臂,我难抑酸涩地濡湿他的衣衫,“所以,你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他是孔明,是历史上的那个指挥如意谈笑中的诸葛军师,史册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丞相,可他也是我的夫婿,一个重情重义的翩翩君子。
刘备,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好福气,竟是可以得到孔明的倾囊相助,竟是可以让孔明对你的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怀着酸涩和笑意,我依偎在他怀中亦是沉沉的睡去。
而翌日早晨,他竟是难得地没有早早离开,而是备上清粥待我起榻一起用食。我自是满心欢喜,只是欢喜之余又有些担忧误了他的事情,便疑虑地推脱,言,他若是事务繁忙可早些离去,无须待我。他却是浅笑,羽扇轻摇,允诺:“日后只要是你在身旁,我定会相伴用早食。”
我听罢,笑语嫣然。
四年夫妻,他待我又如何会真的没有半分情意,纵使那份情意距我想要的还有千差万别,但即便只是如今这般的体恤便足以让我愉悦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曾会面先交锋
早食,清粥小菜,是我最为熟悉也是最为喜爱的模样。孔明坐于我对侧,如他所允诺的一般,未尝有所背离。我笑逐颜开,捧着粥碗,觉得近来的早食做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一侧,随侍的婢子有意无意地说起话来,细细碎碎地却可听清大概。
较为年长的婢子言:“前些时日,我在院中偶遇二姑娘,见她正抚琴独坐,分外刻苦。”
年少的婢子随之附和:“是啊,我近来也见了。想二姑娘那般性子,若不是心上人怕是绝不会这般的。”
“心上人?”谓为讶然,年长的婢子声音略有些提高,“莫不是赵将军?赵将军可是龙凤之姿,大约也只有他能配得上二姑娘了。”
“不是。”窃窃地笑起,另一婢子掩嘴,故作低声,“赵将军乃是武夫,哪里会喜琴音。二姑娘的心上人可是个文士,未及而立,生得丰神俊朗,惹人赫然。”
欲夹小菜的我闻言顿了顿,瞥了她们一眼,颇觉好笑。这二位侍婢,乃是不久前刘备赐予我的,美其名曰担忧我几近临盆,而孔明忙碌,不能照顾周全,想有两个婢子相伴倒是甚好,一来可以照顾周全,以防我临盆有异;二来可以陪我解乏,免我只身无趣。可是,自从她们到来,我倒从未觉得饮食起居有何变化,不过,这解乏倒还是有的。
时常,她们都会言些有关刘冕的事情,大致就是刘冕为了她的心上人做了什么什么事,多么无私之类,且最多言于早晨,孔明陪我用食之时。起先,我并未在意,想或许是刘冕近来的举动过于声势浩大罢了,可是久了,我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哪里会有侍婢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主子的八卦的,还都是一个主子的八卦?
我就是再愚钝,此时也该知晓七八分了。如此想来,这刘冕倒是有趣,还未同我正面交锋便就开始侧面攻击,也不用掂量掂量我的分量,她就不怕我实力过人或是不足为惧?不过,觉得有趣归有趣,时间一久,我难免还是担忧孔明会因此对她心生怜悯,继而好言相劝,再日久生情,定下终生。毕竟,任是谁都难以不被无私的情意所打动,而且,未来有名言:“女追男隔层纱。”
思及这一层,我也不觉好笑,便敛了笑意,冷冷地说了句:“这莫不就是县府的礼数?下人可在主子用食时随便言语?”既然,这侧面攻击我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那何不适时反击一下?也好提醒提醒那刘二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乡野女子。说罢,我还亲昵地夹了小菜递往孔明的盌中,笑若春风。
那二女一顿,第一次见我冷言冷语,怕是有些不适应。待适应后,她们急忙欠身赔礼,“奴婢僭越,还请先生同夫人恕罪。”
见效果已有,我也不再多说什么,遂面无表情地挥手让她们下去。
同样是侍婢却不是每个都会如善谋那般待我。如此,我倒是分外思念起善谋来,若是她在,定会全力维护我的吧。可惜,善谋已经不在我的身边,甚至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不自觉的我鼻翼一酸,双眼朦胧随之起来。
“阿硕。”见状,一直默然的孔明含笑唤我,“你若是不喜那两个侍婢,我大可同刘皇叔言说一声,撤了她们。”
揉揉双眸,我摇手,道:“不用。”有她们在,我至少可以知晓刘冕为了孔明到底能做到怎般地步,如此,我也好提早采取措施以维护我的婚姻。总之,在这场争斗中,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淡然浅笑,孔明起身到我身边,替我拭泪,“你近来心绪变化颇大,这般对不弃不好,对你的身子也是不好。”
我低眸。孔明所言,我不是不知,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罢了。大约是怀有身孕的缘故,使我变得异常敏感起来,任何事情都能轻易改变我的情绪,如此以致,我时而欢愉时而哀默,全然没个一定。
“你娶的若不是我,大约已是可享齐人之福。”这齐人之福怕是未来无数男人的梦想,在古代虽是寻常,可孔明却是因我而不得如此。不知这般我在他心里是不是个妒妇形象。
“齐人之福?”他笑意盈盈,一边摇首一边替我布菜,“我素来忙碌,在隆中需忙于务农,出山又需忙于军务,即便是你如今身怀六甲,我都无空照顾又哪里能得空去享齐人之福。”
“可你也听闻了,刘二姑娘为你做了许多事情,万一她恰是得你喜爱的姑娘,你又当如何?”世事难料,在孔明还未于我有情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甚至就算是他对我有情了,也难保不会有变。
“已有为我做了更多的姑娘,我又何必去惦念二姑娘?”他失笑,言语肯定,“且二姑娘心思过于单纯,绝然不会是我之良配。”
我蹙眉,不太想得明白他的前话。不过,他的后话却是惹得我反驳,道:“能想得出安插侍婢在我身边的女子又怎会心思过于单纯?”
他笑,“我虽与二姑娘只有几面之缘却也知晓她是个无计谋的姑娘,安插侍婢在你身边的点子绝然不会是她想出来的,这事多半是简老儿的主意。”
“简雍?”我不解。
“宪和性坦荡,不拘礼数,而二姑娘性直爽,不扭捏,恰是符了简老儿的心意,他们二人虽是年岁相异却是忘年之交,情意颇深。这也是为何你初来,简老儿便没同你和善的缘故。”有条不紊的解释,孔明言:“简老儿向来宠爱二姑娘,万事皆遂她的心意,为她出些计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原来如此。
思虑片刻后,我又询问:“那简雍势必也很喜爱你吧,不然他那般不拘礼法的人,怎会怕了你?”简雍系衣随意,却因孔明一言便立马愿改。而且《三国志》上明确地写到简雍坐无坐相,纵使是面对刘备他也没拘过几分礼数,独独是面对孔明不同。
“我曾当着二姑娘的面说过简老儿,他怕了我大约也是与此有关。”笑意深了些,孔明说了句让我颇觉不可置信的话,他言:“阿硕,若是你以真性情相待简老儿,我想简老儿对你的喜爱绝然不会少于对二姑娘的。”
真性情……我轻轻摇首,觉得甚难做到。我这人对待不想熟识的人向来不用真性情,这已然成为习惯,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
早食后,孔明离去处理军务,我便将那二名女婢再度唤到面前,询问她们的名姓。在此之前,我对她们二人极少投于注意力,毕竟在我心目中,我只承认善谋一人,除了善谋外,其他的侍婢对我来说皆是可有可无,也就没有什么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