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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过,她也不笨,惊吓过后就该思虑你到底是谁了。”
王妁?益州人士?蒹葭可没那么好骗。
……
春暖花开,清风拂面。
我晒日归来,蒹葭恰在收拾寝居。纵目望去,一切如常,唯有桌案之上突兀地多出一方锦盒,方长宽大,仅是瞧着,便已能够猜测得出其中容纳之物必不轻巧。
我眼角跳了跳,随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浓眉星眸,俊秀英挺。
那方锦盒里的东西是他赠予我的唯一的物什……
记得,起初,我将它收入锦盒,藏进箱簾之时,某人笑得颇好,询问我到底是在对这物什念念不忘,还是在对这个物什的主人念念不忘。
那是他唯有的可以被我归结为嫉妒的言语,无关计谋,仅有吃味。
紧接着,我便就故作怅然地说道:“都有吧。”
其实,这也算是实话,毕竟,物什确实是佳好的物什,人也确实是佳好的人。
然后,某人就已尚有公务在身为由离开了相府,三日不归。
最终,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入宫去寻,细声细气地同他致歉,表明我对那谁绝无半点私情,可是,他倒好,笑意盎然地回答,他确是有事,至于,我同那谁,归家再议。
归家后,他把我狠狠地折腾了一番,又连哄带骗地劝说我将锦盒置放到外室。
自此,我便知晓,名士吃味委实与他人不同,结果非是争锋相对,亦非情深意切,而是使得对方心甘情愿的认错并接受惩罚。
这般,实在不太有趣。因此,我也再未将其翻出。
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蒹葭的计策?
我笑笑,从容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蒹葭停顿,轻瞥了一眼案上的锦盒,摇首,“不知,奴婢来时便已在此。”
嗯?
我困惑,凝视着蒹葭半晌,猜测不出此言是真是假。若是真,那么到底是谁把它置放到此处的?若是假,她装得倒还挺像。
不过,与其纠结于此,我倒不如赶紧将它送回原处,不然,给某人瞧见就大事不妙了。
但,世事竟真有这么巧,我初将其抱起,某人便是雅步而来。
手无足措,我险些稳拿不住地将其丢扔出去,可是,思及这物什的主人,又委实狠不下心来,便只能强颜欢笑,询问:“今日怎会归得这般早?”
夕阳未出,时辰尚好,的确是早。
某人浅笑,仅是看了我手中的物什一眼,便就回问:“夫人,你莫非忘了同为夫的约定?”
夫人……为夫……
我欲哭无泪,匆忙解释,“这……不,我没忘……也不知是谁寻找出来的……”
断断续续,条理紊乱,但愿他能听得懂。
“原来如此。”闻言,他点点头,一尘不变的神色看不出置气与否,淡淡道:“那夫人还不尽快将其送回。”
“诺。”
我答应,挪着步子前往外室。送就送,只要他不生气就好,可是,听那称呼,能吗?
不过,事已至此,唯有将计就计了。
我无奈,却在最终将那锦盒打开:一张笨重的战弓,握把处刻着隶书张字。
看到它,似乎还能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他握着我的手,牵引着我的指尖触摸到其上,告知我,这乃是张家的弓,只能留给张家的人。
后来,他又说,留给我也行,只要我肯答应做他张家的人。
张任,这么多年,想起你,我想说的,似乎依旧还是,对不起。
两朝开济老臣心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若是太巧,就难以避免人为的嫌疑。
因此,纵使我能猜测得出此物乃是何人所放,也不曾掉以轻心。
在我看来,弓箭不过是个端倪初露,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总归,蒹葭的狐狸尾巴开始摇摆了。
翌日,我前往太守府,拜谒蜀郡太守张翼。
然而,太守府吏告知,昨日他家太守同人饮酒,至今未醒。
我直觉不对,便又多问了一句,那所谓的“人”是谁?
府吏言,乃是一俊秀公子,生得白白净净,颇为柔媚。
柔媚……品味着如此二字,我心里咯噔一下,知晓那谁已是捷足先登。因而,离开之前,嘱咐府吏,替我传达给他们家太守一句话:酒后胡言,若引事端,吾必追究。
随后,乘车而去。
回归相府,王妁早已候在门首,一边迎我入内,一边着急询问:“如何?”
“是祸非福。”我看了看她,努力抑制满腹的恼火,耐心地同她详细说道:“她已经赶在我之前见过张翼。”
偌大蜀汉,唯有张翼是清楚地知晓我在雒城的点点滴滴的。
所以,寻到他,便就能够将我许多的把柄牢攥手中。
王妁怔愣,默了默,而后,又问:“那……会有怎般后果?”
“看她怀的是什么心了。”总归,不会有什么佳好的结果,“若是她仅想离间我与孔明,顶多把诸事说予孔明一个人听,如此,我最多不过被休弃。可,若是她想毁了我,那便会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就不仅是休弃了。”
尽管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涉及贞洁,只怕会百口莫辩。
“你……丞相该是信你的吧?”被我的言语惊吓到,王妁满满的愧疚和担忧,“再说,她也不至于这么狠……”
我扶额,想想便是头疼,“若是真的闹大,他信任我也无济于事。”
三人成虎,舆论的威力便在于朝夕间毁人、立人,纵使孔明贵为丞相也未必有力抵挡。
再说蒹葭,她要是能有王妁的一半心软,我也不用同她争斗到这般境地。
闻言,王妁止步,立在我身后,诚恳地说道:“抱歉,我不该自作主张的。”
我无言以对,良久,叹息一声,“只怕如此一番彻底被她将主动夺去,而你我只能任人宰割了。”
“对不起。”
“罢了。”我摆手,务实道:“现如今,你我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补救吧。”
转身,隐忍不住地还是抱怨了一句,“不过,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能为她利用,王氏阿妁,你真好本事。”
蒹葭此计倒是甚好,利用王妁逼她破约的决心,骗王妁取来弓箭,摆出张任横亘在我与孔明之间,而后,又抓住时机地去同张翼交好,获悉我在雒城的事事非非,既掌握到将我逼死的法子,又使得我无法彻底同她翻脸,唯有自作自受,等待恶果。
此番,我算是栽了。
然而,多日之后,市坊之间竟然并未传出任何有关于我的言论。对此,王妁如释重负,笑道,果如她所言,蒹葭还未狠到如斯地步。
我没反驳,但,心里并不赞同。以蒹葭的性子,她绝无可能这般轻易地放过我,可是,若要我说理由,却又一时半会想象不出。
她没那么狠……她没那么狠……她没那么狠……
王妁凭什么认为她没那么狠?就凭她不曾将我逼入绝境?
顿了顿,我了然一笑,揶揄王妁道:“你可还记得为何昔日先帝会喜爱你多于喜爱蒹葭?”
正是因为曾经的她单纯善良,而非蒹葭那般的攻于心计。
王妁“……”,羞于提起往事,便粉饰太平地说道:“你直接同我言说就可,莫要问来问去,委实麻烦。”
我失笑,总算是再度瞧见她以往的模样,心情愉悦了些许,解释:“她想要的是我众叛亲离,所有我喜爱的、在意的尽皆离我而去,如此,她怎么会让自己显现得比我还要险恶上几分?”
只有比我好的才更容易招惹那谁喜爱。
这便是她的谋划。
王妁会意,深觉事态严重,蹙眉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看那谁的反应。”别人,我尚可以蒙骗周旋,孔明,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如今,我唯一期盼地便是他尚能记得前些时日应允过我的事情。
又是多日。
我的身躯渐变沉重,可,某人却是已有长久未曾出现。
前番,我去寻他,竟然被门前的奴仆阻拦,说是,丞相公务繁忙,任何人不得入内相见。
我不悦,提醒那奴仆道,我可不是什么别人,乃是丞相夫人,诸葛孔明的结发妻子,岂有将我阻挡在外的道理?
可惜,那奴仆不为所动,淡淡然回答,还请夫人见谅,丞相吩咐的是任何人便就包括夫人在内。
随即,我便恼了,挺着肚子同那奴仆抗衡,重复道:“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奴仆无奈,既不敢推阻,亦不敢违命,就只有左右侧身地挡我,不停央求,“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最终,书房里的某人被惊扰,平静无波地说道:“阿硕,你走吧,为夫近来确是很忙。”
只此一言,我便再没反抗,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抱怨,“小心眼,小心眼,诸葛孔明你真是小心眼……”余光中,隐约可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而过。
半月之后,王妁来报:蒹葭出入书房,来去自由。
她说,蒹葭常给孔明送茶,有时一呆便就半个时辰。
闻言,我拍案而起,怒不可抑地扫落所有杯盏,骂道:“蒹葭那个贱人,枉我几次三番相救。”
王妁惶恐,立刻跪拜在我面前,说道:“夫人息怒。”
接着,一传百,百传千,所有候侍的奴仆尽皆屈膝,异口同声,“夫人息怒。”
……
再往书房,我并非孤身一人,而是领着逶迤的侍婢,浩荡而来。
这次,守门的奴仆倒是未再阻挡,悄然地对着我做了做揖,唤了声“夫人”便就退下。
然后,内里传来清晰的对话之声,女子娇柔,怯生生地说道:“丞相,奴婢奉夫人之命来给丞相送茶。”
“夫人?”这是男子的,清清浅浅,带有笑意,“她还记得每日给我送茶?”
可,辞令却难掩讥讽。
我听着,双手紧握成拳,面上羞愤难堪到极致。
这时,女声又起,替我辩解,“丞相哪里话,夫人自是日夜惦记着丞相的。”
“她若是真的惦记就不会对别的男子念念不忘了。”似是有搁笔卷纸的声响,伴随着男子特有的清朗温润,既是好听又是刺耳,“若非她怀有身孕,我倒真想同她有个了断。”
“丞相不可。”女子转而匆忙,情真意切地说道:“众人皆知夫人思慕丞相,为丞相付尽一切,即便心有旁骛,也不过短暂迷途,还请丞相念在往日的勤奋之上善待夫人。”
男子轻笑,“你倒是一点也不嫉妒?”
“夫人乃是丞相的嫡室,蒹葭没有嫉妒的权利。”低低的,透着点委屈。
“那若是我给予你这权利呢?”
“……”女子默然,似是羞赧,半晌才作答,“丞相,是在同蒹葭说笑吧?”
怎么能呢?
我勾了勾唇,赫然推门,目光怨毒地望向内里的一对男女,几近相拥却硬生生地为我所打断。女子窘迫,害怕地躲藏到男子身后,攥着男子的衣角,寻求庇护的模样。男子却是悠然自适,对着我笑若春风,言曰:“此事闹完,你可就要安心养胎了。”
我“嗯”,点头如捣蒜。
然后,男子平静地转身,一点一点地抽回自己的衣角,坐到书案前,提笔写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蒹葭吃惊,凝视着自己空落的手心半晌,笑道:“这是你们的计策?
我摇摇头,坦诚,“不是,是你的。”
我只是将计就计,而某人恰好嫌我闹腾,为了能让我尽早了解此事,插了插手罢了。
她笑,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伤心欲绝,就只有喧闹过后的平静,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结局,“到底,我还是赌输了。”
赌孔明真的会为她所引诱,因为吃味而将我放弃。可是,她不知晓,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