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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完完全全地怔愣住,久久,久久才回神,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先前,是我听错了吧?孩子,我怎么会再有孩子?
然而,某人的嗓音清晰无比,重复着,回响着:“孩子,我们的孩子,阿硕,你已有孕两到三月。”
两到三月……缓缓地,我伸手触碰到自己平坦而安静的小腹,哽咽,“诸葛孔明,你骗我的吧?”
你是在逗我玩对不对?
他失笑,松开我,捉住我的右手覆上左手的手腕,言曰,“是真是假,你自己看看便知。”
然后,我就感受到那熟悉的脉象:如盘走珠,往来流利。
孩子,真好,孩子。
我嫣然笑开,信势坦坦地断定,“这一定是个男孩。”
他笑,“嗯,一定。”
……
建兴四年年末,不弃与马谡成婚。
建兴五年年初,我再度前往城郊,拜访双剑。
时隔四年,我依旧是我的丞相夫人,可,她的身份已是几度变迁。
村妇、宫婢、贵人……
可惜,转饶一圈,她依旧是回到原点,做她的乡野村妇,练武习字,自由自在。
但是,如此一番轮转,已是彻底将她的棱角磨平。
因而,再相见,她并未对我冷嘲热讽,而是神色恹恹,难抵沧桑地说道:“我等你等了三年。”
自建兴二年离宫到如今。
可我并不在意,嫣然一笑,调侃,“双剑,我还从来都不曾知晓你姓王。”
王贵人,那是那个少年帝王赐予她的封号。
她抿抿唇,刹那,血色全无,期盼却又害怕地询问:“他们可好?”
他们?刘禅与刘璿?
我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回答:“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却也好。帝王之家,锦衣玉食,如何不好?妻子离去,幼儿无母,又如何算好?”
“不过有得便有失,你既选择隐匿,还是莫要过多关注他们父子得好。”
近近远远,离离合合,最是恼人,倒不如断裂得果决。
“我明白。”她道,接着,退开身子,让我入内,“还是进来说吧。”
我“嗯”,依言随她入了屋舍。这次,她倒没再对我冷落,反而,客套地替我斟茶,将杯盏递放到我手中,淡淡发问:“此番,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笑,并不着急,先是饮了口茶润润喉,而后,才放下杯盏,欣然作答,“报仇。”
我累了,不想再同那人斗智斗勇了。而且,那人已是触及我的底线,我全然没有必要继续将她留在身边祸害自己。
闻言,双剑笑了,语带快意和释然,“终于是轮到此事。”
我颔首,认同她的言语也认同她的情绪,“办完这件事,你我之间便再无恩怨。”
她不欠我的救命之恩,我不欠她的害主之怨。
她说好,转而,却是有些疑惑,询问道:“救她的是你,亡她的也是你,我很好奇这是为何?”
为何?
我自嘲一笑,坦言:“她是个聪慧女子,知进退,有心计,若是能为我所用必是大好,所以,初次,我选择牺牲你保全她。而后,我查她身世,知她根底,顾虑她同故人有旧,便想着再救她一次。可惜,她不受管教,无法驯服,一次又一次地触及我的底线,到前番,已是彻底耗尽我的忍耐。”
“那你何不直接将她裁决?你是丞相夫人,莫不是连此权利都无有?”
有,怎么会没有?可是……我敛唇,回应,“双剑,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你难道不知晓惩治她那类女子必须惩治得她心服口服,不然,坏名声得可就只自己了。曾经,我与她约法三章,如今,她已破犯二三,只要等她再破第一便好。”
我回书江东,她曾偷告孔明,更买通士卒在我面前胡言乱语。还有不弃,她唆使她与马谡私奔,并珠胎暗结。
这些,我都知晓。
“一二三?”被我说得云里雾里,双剑不解,“你如何确信她一定会再破毁约定?”
“因为她恨我,恨不得摧毁所有我珍惜的人事物。”
不弃、孔明,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还是认为是你害得二位姑娘?”大约也只有这么个理由可以支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不利。
不过,理由不会这么简单。她恨我,因为认定是我害了刘毓、刘冕,而后,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激增,便就到了如今想要摧毁我的一切的地步。
恨与恩一样,皆是积累出来的。
我扬眉,回望双剑,笑道:“难道你不是这般认为的吗?”
一直坚持是我害得刘毓、刘冕,不然,为何总是对我姿态恶劣?
“我……”她支吾,良久,才言,“只是习惯同你争论罢了。”
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思纯良的双剑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学会了平静对待,公正去看。
所以,她愿意相信我的清白。
我失笑,倒是未曾想过多年之后竟然还能得到他人的谅解,情不自禁地便就温软了眉眼。
我道,“双剑,用你的真实的名姓随我归相府吧。”
“王妁。”她说她叫王妁,乃是王氏子孙。
丞相也有吃味时
怀胎四月,困倦疲乏,我常常不明所以地便就睡去,既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温暖与否。
有多次,我都是在孔明的怀中醒来,浑然不知地询问他为何要抱我,然后,他就笑了,忍俊不禁地说道,我也不想想自己刚才是身在何处,竟然坐在荷池就是香甜入眠,也不怕一个不慎掉落其中。
我茫然,好半晌才回忆起自己先前正在赏景,可,赏着赏着就是瞌睡袭来,支颐而眠了。
撇撇嘴,我无奈辩解,“我也不想,可是,控制不住。”
这个孩子,不同于怀不弃时的闹腾,也不同于怀阿雒时的安稳,而是无尽的慵懒,逮哪睡哪。明明气候渐暖,我却觉得自己将要冬眠。
唔……好困……
孔明失笑,紧了紧抱着我的双手,说道:“这很寻常,有了身孕便是如此。”
我“哦”,全然忘记自己要比他有经验得多,搂着他的颈脖碎碎念,“我还想睡……可是,这样好像猪,吃了睡睡了吃……若是我愈渐臃肿,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过,你也不能嫌弃我,毕竟这个孩子是你的……嗯,虽然也是我的……”
他笑,反驳,“你除了睡,哪有吃?”
“有的。”我回答,因是困乏而有气无力,“虽然最后都吐出来了……”但,到底是吃了的。
说到这儿,我狡黠地笑了笑,趁机威胁,“以后,你都回来陪我用饭吧,不然,我是一点都吃不下去的。”顺便,我也好监督监督他,以防他因公废私到废寝忘食。
他说好,轻易地便就应允了我。
我心满意足,而后,怯声又道:“那个……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双剑?”
“嗯。”我点点头,转瞬,又觉得不对,“你都知晓?”
他颔首,悠然回答:“是啊,你做的事情我都知晓。”不论是偷偷救下双剑还是谋划戳穿蒹葭。
所以,他也知晓往后我会怎么做?
我泄气,有种孙悟空难逃如来佛祖五指山的怅然之感,说道:“你太聪明了,实在太聪明了……”
他似笑非笑,“阿硕,你是在骂我?”
“没有。”我否认,急切地摆手,“我是在夸你来着。”
聪明,明明是褒义词。
他嗯哼,“那我怎么没看出来。”
是你眼拙……我呵呵,往他怀里钻了钻,约定,“那你不准真的同我置气。”
“嗯。”
……
蒹葭见到王妁是在三日之后,奉命前往厨室替我取药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鬼……鬼……”她如此念叨着,素来从容的神色尽皆破碎,化作仓皇,喊叫道:“夫人……鬼……有鬼……”
我被吓了一跳,握着杯盏的右手颤了颤,溅出几滴热茶,烫得我龇牙咧嘴。
由此,我的面色并不佳好,蹙眉责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鬼……夫人……有鬼……”她又是重复,带着哭腔,“她……她回来了……”
“她?谁?”我明知故问,否定她道:“鬼神之说实乃荒诞,你莫要胡言乱语。”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也断然不会选择这青天白日到处乱蹿。
她委屈,侧转过身,手指厨室,呜咽:“她……就是她……就在厨室……夫人……她回来了……”
“她她她,她什么她?!”我被惹恼,拍桌呵斥,“蒹葭,你看你像什么样,简直就是个疯妇!”
到底,她是古时人,学识又不够渊博,无法否定鬼怪的存在也实乃正常。
不过,我并不容许,正色道:“把你的鬼话都给我收回。”
她抽泣。
然而,就在这时,门扉处响起熟悉的嗓音,和颜悦色地说道:“蒹葭姊姊,你忘记拿药了。”
蒹葭怔愣,接着,浑身打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几近昏厥。
“夫人……她……”
我失笑,恍然大悟的模样,“蒹葭,你所言的鬼怪便是她?”
她点头,使命地点头,瑟缩在我身后,花容失色。
“你以为她是双剑?”
“嗯。”
然后,我便就对着王妁展颜一笑,言曰:“阿妁,怎么样?我就说你同我那故人生得颇为相似。”
随之,王妁福身,拜见蒹葭,“蒹葭姊姊,小女王氏阿妁,非是双剑。”
如此,身后之人才稍稍镇静,小心翼翼地探出首来,询问:“你……你当真不是双剑?”
“不是。”王妁坦然,不复单纯的眸子远要比言语更加具有说服力,“小女自幼在益州长大,乃是文士之后,并不同于姊姊口中的双剑姑娘。”
双剑会武,她文武双全;双剑直爽,她温婉优雅,怎么看,这二人都是有着千差万别的。
“那……那你可有流落荆州的同胞姊妹?”
“无有。”王妁摇首,信口拈来,“家父家母仅有阿妁一女。”
“哦……”良久,蒹葭如常,施施然地自我身后走出,对着王妁回礼,“抱歉,先前误认,多有失礼,还请姑娘见谅。”
“姊姊言重。”
转而,蒹葭回身,恭敬询问:“夫人,不知王姑娘在府中……”
“乃是贵客。”
我本想说侍婢,却因为考虑到她原来的贵人身份而没有。
君君臣臣,到底,她曾经是君。
可是,她自己不以为意,笑道:“姊姊莫听夫人乱说,阿妁不过侍婢,非为贵客。说到底还是夫人看重,才如此言语罢了。”
话毕,她不忘对着蒹葭又施一礼,谦卑道:“往后,还劳姊姊费心。”
“好说好说。”
而后,蒹葭退下,留我与王妁单独说话。
王妁看着她的背影,有感慨也有嘲弄,“她倒是一点未变。”
依旧的不动声色,攻于心计。
我扬唇,转身将她手中的汤药尽皆倾倒,答曰:“不是她未变,而是你变化得太多。”
变化到与原本相交颇深的阿姊纵使相逢亦不识。
她歪歪脑袋,不可置否,然后,询问:“你倒那汤药作何?”
“她买回的药。”我可不敢喝,何况,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中药也少喝为妙。
“你就对她从未信任过?”王妁疑惑,凝望着手中空荡的托盘,意味不明。
我摇头,“怎么会没有信任过,可惜,被她辜负了。”
想想不弃,我便是一阵恼火,冷冷道:“你可做好了同她反目的准备?”
“做好十多年了。”她笑,回想起某人先前的形容,乐不可支,“我再出现,她怕是吓坏了吧?”
“自然。不过,她也不笨,惊吓过后就该思虑你到底是谁了。”
王妁?益州人士?蒹葭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