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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蒹葭不甚理解,疑惑重复,“生死?夫人,这饮酒同生死有何干系?”
直接干系……不过,我懒得解释,就只冷冷地看她一眼,她便知晓自己逾矩了,遂即噤声,乖顺地请辞前去办事。
她退开,孔明却是浅笑着往我身边近了近,悠然询问:“你这是做什么?元日竟也不允他人饮酒?”
“谁不允了?”我故作糊涂,“你要喝便喝,我才不管。”
自然,他也不用我管。
“我说得是乔儿。”他看透我的心思,却依旧装作不知,“莫非,你是担忧他饮酒过多会导致病发?”
嗯。可是,我倔强得很,偏是不愿承认,“才没有,我是怕他死……呸,是怕他病发,还要劳我遣人照顾。”
“真的?”孔明哂笑,微微俯身,在我耳边清浅说道:“嘴硬心软的女子。”然后,趁着无人注意,握住我平放于右膝之上的五指,稍稍用力,携带欣慰与满意。
他知晓我的心思,纵使我口是心非,他也知晓。
我心满意足,任由他握着,同他问起,“孔明,阿斗他如何了?”
“在宫中歌舞升平。”
“你没有阻止?”我吃惊,不可置信素来严正的他竟是会纵容阿斗如此作为,“以往,你不都是要好好责备他的吗?现如今怎么……”
“偶尔一次也无非厚非。”他浅笑,已是考量佳好,“到底是元日,宫中热闹也属寻常,何况,陛下他也是真的需要休憩休憩了。”
他就像是一只珍稀的雀鸟,被囚禁在富丽堂皇的雀笼之中,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苦不堪言。
我感慨,长叹一声,“阿斗他确是不适为人君主。”
若是换成他人,即便是在如此环境之中,依旧可以从容处之。
可惜,阿斗不行。
孔明淡然,握了握我的手掌,给予我无声的安慰,而后,才对着堂下的儿女笑道:“天色已晚,我们便就起宴吧。”
旋即,觥筹交错,碗筷叮当。
宴中,孔明忽唤诸葛乔,言语温润,却携着父亲的姿态与气度,说道:“乔儿,你的年纪已是不小,即便身体孱弱,也不该无所事事于家中,今日,为父同陛下商议,欲封你为驸马都尉,并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你可愿接受?”
官位,妻室,诸葛乔他的确也是到了这般年纪,只是,他能受得住吗?
因而,闻此,比于任何的其他情绪,我更多的是担忧。
孔明瞧见,对我摇摇头,转而,又是对诸葛乔言:“那女子乃是益州世族之后,出身家世大致可同于你母亲。”
所以,与他还算相配。
诸葛乔笑笑,苍白的唇瓣扬起似有若无弧度,起身作揖,“乔,自然愿意。”
随之,他私命奴仆上酒,斟满饮尽。可,转瞬,面色便是难看得过分,就连呼吸都变得不甚畅快,抚着案沿粗喘气。
我心急,几欲离座却被孔明拉住。
他抓着我的手腕,低声同我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却无法宽心,时时刻刻注视着前方诸葛乔的情状,反驳,“就算无事,也不能这般看着他难受吧?”
“他是故意的。”孔明淡哂,吩咐着身边的奴仆,“去,去把公子扶回寝居。”
我则目瞪口呆,什……什么叫故意的?
……
寝居之中,诸葛乔不安地仰躺在床榻之上,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惨白如纸,看得甚是叫人心疼。
我推攘着孔明,催促他快些为乔儿诊治,可是,他依旧不紧不慢,从容地为其把脉,从容地为其施针,而后,笑意浅淡地询问:“乔儿,你这是想要表达什么?以死明志?抑或以死相逼?”
“咳咳。”诸葛乔笑,语带钦佩,“果然还是叔父厉害,轻易便就看穿了侄儿的心思。”
侄儿?这孩子到底是怀得什么心思?
我疑惑,孔明却是淡然,“说吧。”
“那就是……”诸葛乔起身,对着我们二人跪拜施礼,“乔儿求叔父叔母莫待乔儿佳好。”
哪里有人请求这般的?我瞠目结舌……
可,孔明不为所动,“为何?”
“乔儿将死,本不该拖累父母,因而,乔儿自愿请离,成为叔父、叔母的继子,这般,待乔儿离世,父母便不会过于忧伤。所以,叔父、叔母也该疏离乔儿,莫要对乔儿佳好,如此,等到乔儿离世,叔父、叔母便也不会伤怀了。”
这是什么逻辑?!
顷刻,我由震惊转为愤怒,骂道:“诸葛乔,你爹你娘真是白白养了你!”
父母所求从来都只是子女平安喜乐,就算真的不能看其长大成人,也希望能够在短暂的岁月之中相互陪伴。他这般,解脱得根本就只有自己,而非兄长与王氏。
“叔母……”
我哼,拂袖欲走,却听孔明说道:“乔儿,所有的一切你先收着,及到有子,若是你还不能体味今日你叔母的责备,再说此事也不迟。”
话毕,随我一同离去。
兜兜转转是孽缘
不弃不见了。
就在她生辰的翌日,以前往宫中同她天子阿兄讨要礼物为由。
她留书,言曰,自己乃是不孝子之人,尚未诞生之时便予父母灾难无数,及到出世,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心怀,惹我恼怒。不过,无需担忧,因为,此番将是她最后一次忤逆我意。她走了,跟着她思慕的君子浪迹天涯,往后,我们便就当作没有她这么个女儿好了。
她说,她思慕马谡,思慕到费尽心机,竭尽所能都无法将其忘记。可是,她也知晓,我不喜马谡,甚至对他颇为嫌恶,所以,不敢奢望我可以容许他们相携相守,但也恳求我莫要追寻,放他们自由。往后,她会好生过活,既不任意妄为,也不自恃甚高,因而,我莫要忧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她爹。
她求我不要同她置气,更不要因此而废寝忘食。
看着这封的信,我恍然忆起昨夜同她交谈的情形:她抱着我的胳臂,躲过她爹,将我拉入房中,说是,要同我说些女儿家的心事,不可与外人道也。
我听着,面上虽未变色,但,心里已是愉悦,满口答应地随她进了寝居。
要知晓,原本,能够听闻到她心事的就只有蒹葭罢了……
她扶我入内,然后,将我安置于上座,为我斟茶递水,一派亲孝模样。
“娘亲,请用茶。”递杯盏到我手中之时,她如此说道。
我点点头,颇为受用,但,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便试探询问:“你如此,可是又做了什么胡闹的事情?”
“没有。”她否认,略显急切,“娘亲,你就不能想点我好的?”
我失笑,对着她哼了哼,“知女莫若母,你什么性子,我哪能不知晓。”
她瘪瘪嘴,哀怨地往我怀里靠去,没有反驳,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娘亲,幼常他好可怜。”
幼常?怎么突然就扯到他了?不过,我并未多想,一边纠正,“什么幼常,为娘同你说了多少次,那是你舅父。”一边顺着她的话言:“他也确是可怜,父母早亡,不久前就连长兄也是离他而去。”
到如今,就只剩孤家寡人。
“那他为何还不成亲?”凝眸望我,不弃的神色隐有忧虑,“他都将近不惑之年了……”
“许是尚未寻到喜欢的吧。”
对于马谡,近些年来,我关注得并不算多。他没有成亲,还是不久之前听闻孔明提起,才知晓的。至于缘由,我没问过,也没听过,因而,回答予不弃的仅是猜测。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小丫头似是来了兴致,倏地,自我怀中坐起,双目炯炯地凝望着我,面有期待。
我被她的举止逗笑,询问:“怎么?你还想给他说亲不成?”
“……算、算是吧……”她支支吾吾,眸光躲闪,“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温婉的?娴淑的?……我不了解他,又哪里会知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那……那他讨厌顽劣的女子吗?”
不知晓。不过,为了逗她,我假装肯定地说道:“应当讨厌吧,尤其是像你这般的,几乎所有男子都讨厌。”
所以,你也该改改自己的性子了,以免,日后连马谡这样的男子都没得嫁。
“才不会。”她反驳,比先前还要着急上几分,辩解,“幼,舅父他才不讨厌我,他对我可好了。”
“那是他把你当作甥女,而非是妻室。”
小辈是小辈,妻妾是妻妾,不可混为一谈。对于小辈,那是出自亲缘的怜惜和疼爱,而对于妻妾,则是源自内心的期盼与渴望,自是需要有所挑剔以及选择。
“哦。”不弃应声,略为怅然地低下头,轻轻道:“那,那个人也是因此而不喜于我的?”
“那个人?”我疑惑,片刻,明白过来,“是你思慕的君子?”
“嗯。”
“你还喜欢他?”
四年了,自不弃金钗少时到芳华正好,她竟依旧对那个无情男子念念不忘?
“嗯。”她又是颔首,可,言语渐变悲戚,“娘亲,我忘不掉他,用尽所有的方法都无法忘记……”
“娘亲,我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语重心长,“不弃,这世上没什么抵得过时间,你说忘不掉不过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再等等,再等等便就好了。”
或许,下一个,你会更喜欢呢?
“可……可是……我都年满十七了。”哽咽着,她泪水滑落,“娘亲,我不想放弃,我就想要他。”
“我认定他,犹如娘亲认定爹爹。”
霎时,我便无言以对,望着她,望着我形容姣好的小小女儿,良久,慨然长叹。
“不弃,单相思慕一个人真的很累很累,你确定你要坚持下去吗?”
有些事情,我经历过,虽然,我甘之如饴,但,我并不想我的孩子再去经历。何况,我与孔明,到底不同于她和她的君子。
可,她似是认定,坚毅地回答:“确定,无比确定。”
如此……
“那人是谁?”既然她想要,我作为母亲便会尽力帮她争取,为她营造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除非那人已有婚约或是心上之人,否则,不会拒绝同丞相府结亲的机会。
自然,彼时,我尚未想到那个人乃是马谡。
“他……他……”小丫头难以启齿,不知是羞得,还是有难言之隐,迟疑半晌竟就只是说出,“我怕娘亲看不上他。”
听罢,我欣然笑起,宽慰她道:“放心吧,娘亲同你阿爹皆不是攀附权贵之人,即便你那君子乃是农人也无甚要紧。”
曾经,她爹不也算是农人吗?
“可……”然而,她依旧有所顾虑,“娘亲,我真的怕你不喜他。”
他有那么差吗?我忍俊不禁,想起她先前同我提起马谡,便就以他为例,说道:“只要你挑选的男子非是你舅父那类就可。”
不是我觉得马谡不好,而是,我不希望我的女婿会比的我女儿大上许些年岁,更不希望我的女婿日后会同他的父亲有所恩怨。
可是,不弃听了,不仅没有宽心,反而,面色更为凝重,双手绞着衣角,恨不得钻出一个洞来。
“这是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
所以,她昨夜同我言说这些,便是为了试探我对马谡的态度?我否定了他,她就离家出走?
死丫头!
我攥紧她留下的信函,浑身发抖,若不是有孔明扶住,怕是站都站不稳。
从来,从来我都不曾想过,不弃会思慕上马谡。我以为,她的君子会是张绍,会是关兴,甚至会是阿斗,可是,我从未想过会是马谡,会是那个为我拒之千里,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马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