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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依旧不能接受。我无法容忍我的夫君去同我以外的女子做出那些极尽亲密的事情,尽管他不爱她,尽管她只是枚棋子。
但是,兄长还说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拥有自己的延续还要愉悦的事情,就算我不为诸葛氏考虑,也该为孔明考虑。他知晓我是真的思慕孔明,喜爱孔明,如此,便就更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妒忌之心而害得孔明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兄长他竟是用了这般残酷的词语。
是了,在古代只有男儿才是父亲的延续,才能顺理成章地给自己的孩子冠上父亲的姓氏,将这个姓氏这个家族延续下去,而女儿不过是覆水难收。
所以,不弃她注定无法满足诸葛氏对于子女的期盼。所以,一直以来,孔明也是这么想的吗?他是古人,又怎么会不期盼得子呢?他不说不提,不过是不想让我伤怀罢了。
从来,都是他为了我着想,我呢,何时为他想过?
或许,真的是我太过自私了。
歉疚着,我拿起那张纸帛缓缓地靠近面前的烛火,一点一点地将它燃成灰烬,而后,不忘给诸葛瑾回信:兄长之意,弟媳已知。
这是初次,我回信予他,可内容却简短得过分。
其实,我真的不知晓该写些什么,说些什么,仅是如此八字便已费尽我所有的思绪与勇气。我说知晓,便就意味着我会为此而有所作为,如此,对诸葛瑾来说,也该足够了吧。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么个结果吗?而我也终究抵抗不过封建宗法制的压迫,缴械投降。
我会给孔明一个儿子,一定会……
将莫华叫来,我多多少少有些病急乱投医,询问她可认得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她颦眉,不解回道,“你不就是大夫吗?”
我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忸怩半天才支支吾吾地低声:“我说得医术高明是指专治妇女之病。”
我还是更为擅长诊治刀剑外伤或是风寒疾疫,其他的,虽非不会,但决然算不上精通。不然,也就不会这么久也无法致使自己受孕。
她怔愣,然后,面有担忧,“你该不会是染上什么隐疾了吧?”
“……”我无言以对,紧接着瞋她一眼,辩解道:“求子,我是要求子……”
“求子?”重复着,她哑然失笑,伸手扳正我的脑袋,欣慰,“终于,你的思绪集中到此了。”
我蹙眉,略为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终于将思绪集中到此了?
“我一直在思虑得好不好……”
可是,不等我说完,她便将我打断,解释,“你不知晓,在此之前已是有无数夫人议论到此事,言你纵然有才,但到底容貌不佳又无子依靠,时间久了,迟早会为丞相嫌弃。”
她一边说,我一边瞪眼,到最后已是有些咬牙切齿,腹诽,这些夫人寻常究竟是有多闲才会谈论这等无聊之事。
“你别生气。”她安抚着我,柔声细语,“我们无甚恶意,只是替你担忧罢了。你想想,丞相那等君子莫说正直壮年,即便年老佝偻又有几人不喜,而且,如今,他有了权位,接触到的女子还不都是些仙姿绝色,也难保其中没有几个同你个性相类,才学相似的,到时哪还经得住引诱?不说别的,就是前些时日,南涪县县丞才进献一批美人,其中就有几个读过礼乐春秋的。”
我顿了顿,然后,不满,“徐莫华你少糊我,那些美人都是进献给陛下的。”
虽然,近来,我足不出户,但是,消息还算灵通。
“进献给陛下的又如何?”她反驳,杏眸微瞪,“你怎么知晓他就没有偷偷进献给丞相?说不定,他献给丞相的要比献给陛下的还要佳好。别以为丞相待你好就真的不会纳妾,男子永远都是食色性也,所以,你若是想要守住你嫡妻的位置就赶快产子吧。”
“越说越离谱……”我不相信,可是我无法回驳她让我快些产子的劝诫,便泄气道:“你以为我不想,要不是这破烂身子,我早已是儿孙满堂了。”
“那你可有想过修补?”逗弄我逗弄得足够了,她方才认真起来,“若是你这身子一直不好,怀上子嗣必然成问题。”
“想过。”我咬咬唇,把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尽皆告知于她,“这也是为何当初我会那般不舍将……将……他自我腹中取走。”因为,委实得来不易。
她沉默,回想起当年那事亦是面色凝重,良久叹息道,“如此我再陪你去看看大夫吧,听闻城南有个善治此症的,好些妇孺都是因为受了他的诊治而孕子的。”
“那么神?”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未来的那些所谓的名医,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可真的到去了才知晓不过是愚弄大众,骗钱骗财。
我不信,但不得不试上一试。
因而,三日后,我便在莫华的陪伴之下前往了城南,求诊于那个声名远播的大夫。
大夫模样清俊,年岁不大,看着甚至是比孔明还要小上几载的模样,很难让人信任。如此,我的第一感觉便就是,这庸医真笨,竟是不会伪装自己。
可是,表面依旧平静从容,坐到他面前,说道:“妾身李氏求诊。”
他嗯,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号上我的脉搏,询问:“夫人有何病症?”
我尴尬,犹豫不决地望向莫华,见她对我点头,才断断续续地作答:“就……就是……三年方有一女……然后……六年又有一子胎死腹中……再然后……十年……再无子嗣……”
自建安九年到建兴二年,整整二十载,天下年号四度更换,帝王三易,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便是我与孔明依旧不离不弃,从襄阳到新野,从新野到夏口,然后,从荆州到益州,贫贱到荣华,他还是他,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还是我,那个用情至深的貌寝女子。
我们相守二十年,什么都很好,除却没有子嗣。
“夫人气虚,体质阴寒,本就是难孕体质,能有一女已是不错。”闻言,大夫坦诚说道,“更多的还是莫要强求。”
莫要强求……我不愿,“那若是一定要呢?”
“躯壳尽毁。”平静的,冷淡的,大夫有条不紊,“先前一子夫人已是强求,若是再求夫人怕是难以长命百岁。”
似乎,他也不算庸医。
我笑笑,有些在意却也没那么在意,询问:“那还能有多久?”
“十年。”
“够了。”于是,最后一点在意也全都消失殆尽,我欢天喜地,“劳烦大夫开药。”
十年……恰好可以活到孔明离世之时,我心满意足。
可是,莫华并不满意,吃惊地唤了我一声,“阿硕……”
然后,大夫抬眸,看了我片刻后,并不强求的规劝,“老夫劝夫人还是莫要如此得好,如不强求夫人尚有数十载可活。”
“没关系。”我坚定。
原本,我就不知晓孔明死后要如何独自存活下去,这般倒也好,省得我烦心。而且,能用自己微薄的数十载去换得一个鲜活的生命,我乐意之至。
“夫人当真?”
“当真。”
随即,大夫便挥墨开出了药方,但在递交到我手中之前,殷切叮嘱,“服用此药夫人切忌大喜大悲。此外,此药存有遗症,会有上吐下泻之疾。”
我不甚在意,含笑接过。
接着,由衷感激地对着那大夫施了一礼,好奇询问:“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老夫姓华。”
……
离开之后,莫华对我颇为不满,一路走便是一路责备,问我是不是疯了,竟是为了子嗣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我不痛不痒,反唇笑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嫡妻之位就得尽快产子。”
她呸,与我待得久了,常也不拘小节起来,骂到:“你傻啊,我不过是吓着你玩,你何必当真?”
“我没当真啊……真没……”我否认,不等她接话便就抱住她,凄凄然低声:“莫华,我只是想给孔明生个男孩,延续他的血脉,他那么好,不该将子孙断送在我手中,所以,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心甘情愿与他一同死去。”
“什么死不死的?!”她佯怒,倏地,又柔软下来,慨叹:“阿硕,你思慕他真的思慕到骨子里去了。”
“没那么深……”
“才怪!”
……
我去了莫华的府上,携着大夫开出的诸多药草。目的是,先在她家喝着试试,看那后遗之症到底有多么得厉害,省得我归家后处理起来手足无措。
她冷哼,指责我哪里是担忧自己处理起来手足无措,根本就是害怕会为孔明察觉。
我无可辩驳,哄着她直唤好姐姐,她才勉强应允。
当煎熬好的汤药出现在我眼前,她比我还要憎恶上几分,细碎抱怨,“这是什么药啊?竟是这般苦涩,仅是闻着我便觉得几欲作呕,你怎么可能吞咽得下去?别喝了什么效用都无,反还弄得自己泻吐不止……”
她叨叨地念着,念到我心烦意乱还是不肯罢休。最终,我无奈,不得不启唇阻止,“莫华,你就莫要念叨了,原本没有什么,倒给你说得像是有什么似的,弄得我都快不敢喝了。”
她扬唇,自侍婢手中接过药碗,凑近着又闻了闻,然后,凝眉道:“这才好,你不喝才好……说实话,我真的放心不下,万一那人是庸医怎么办?”
庸医?庸医也是你让我去瞧的。
我不以为意,把药碗抢夺到手中,一饮而尽。
饮毕,我便后悔了,紧捂着双唇,努力地逼迫自己不要吐出来,要咽下去,许久,才好。
我吐吐舌,眉眼带笑地同着莫华诉苦,“这药……实在太难喝了……”
比以往我喝得任何一碗药都要苦,可是,也都要开心。
终于,我又有了希望。
她瞋目,似是觉得我罄竹难书,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冷冷地递给我一碟事先准备好蜜饯。
可是,还不等我将其中一颗捻起,便就感受到了翻滚而来的恶心之感。
这后遗之症的效力也太快了些吧……
我扶着墙垣,不停呕吐,吐尽饭食之后吐酸水,险些将肝肠也都一起呕吐出来。
莫华心疼,抚着我的背脊,关切询问:“如何?如何?要不要我去寻个大夫?”
我摇摇头,一边呕吐一边摆手。
待到安好,已是一刻之后的事情了。莫华扶着我到一旁的苇席之上坐下,不解地说着:“哪有汤药的后遗之症是这般的,才是吞咽下便就吐了出来,岂不是相当于没喝?”
我呵呵,“是啊,不过,那不是后遗之症,只是我自己受不住那个味道。”
所以……我还得再喝……
她气噎,抚在我背脊上的柔荑隐忍不住地加重了气力,愤懑道:“黄阿硕,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折磨自己的人,真是快要被你气死!”
我笑笑,甘之如饴。
莫华,能为自己思慕之人付出一切也是一种幸福呢。
有女如云匪我思存
药,我一直在用,却不知晓效力到底如何。
新帝初立,丞相忙碌,就连休憩的闲暇都不曾拥有,更别说是与夫人欢好了。
我不着急,或者说是,知晓着急也没有用处,便就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照料孔明的身体之上,每每相见,都不忘叮嘱他要好生照顾自己,就算不能入眠也要小憩片刻,就算忘记饥饿也要按着早晚用食。
如此,一叮嘱便是叮嘱了一载。
建兴三年,后主帝位稳固,本该就此闲逸的诸葛丞相,不仅没有归于清净,反而更为劳累得准备发兵南征。
说到南征,就不得不提起几年前的南中之乱。
南中之乱始于先帝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