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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会避免不了的大小便失禁。
这般,很难让人再将他同曾经的那个乱世英雄联系起来。明明他们是一个人,却因着岁月的流逝,病痛的折磨而被硬生生的分离。
曾经,他求死过,用着颤抖不已的双手去抓地上碎裂的陶片,可是,不等他够到,便是因着失去平衡而栽倒在地,呜呜呀呀着,发出嘶哑且难听的声响。此后,内宦再也没有留存过任何利器在他的周围。
他不愿这般狼狈的活着,谁都知晓,可是太子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生身父亲就这般离自己远去。挽留他的时候,太子曾哭着责问道,“禅儿早已没了娘亲,难道爹爹也不要禅儿了吗?”
太子用的是爹爹娘亲,不同于亲情浅薄的父皇母后,如此,轻易地留住了陛下。
说来也是难得,在帝王之家竟是还能存有这般纯朴的父子之情,实属不易。
可是,再为浓厚的亲情也改变不了历史注定的结局,不久,医者便传来陛下的圣旨,召丞相、丞相夫人入内相见。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刘备今日的气色颇好,精神矍铄,倚靠在床榻之上望着窗外的一片青翠,扬起愉悦的笑容。
他说,好啊,时光正好,老旧的桃花逐渐凋零,新嫩的叶果开始成长,亦如他与刘禅,一个即将死去,一个将要继位。
孔明听着,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我颇为急切地反驳,“陛下又是胡说了,万岁之年才过点点,怎么会死呢?”
他不相信,看了我一眼后,忍俊不禁地同孔明说道,“你这妻子倒是越来越会奉承人了,不过,朕并不打算怪她,毕竟她是真的不想朕死。”
“陛下说得是。”孔明赞同,嘴角衔着万年不变的淡哂,“阿硕她虽然也是历经风雨,但到底还是至情至性之人。”
刘备点头,顺着往下对我说道:“既然至情至性便不该多再停留官场,因而,待朕死后,我们的某些约定便就作废吧。往后,是否还要帮衬着阿斗,你随意。”
我怔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这般轻易地放过我了?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以退为进,逼着我更加心甘情愿的去帮助蜀汉?
我颇为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只平静回答,“多谢陛下。”
总归,对于他带给我的生活我并不讨厌,所以,谢谢他也无什不可。
他笑笑,心安理得地受着,然后将孔明叫到身边,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他说,他对孔明许是算不上知遇之恩,但,给予孔明的器重比给予任何臣子的都要多,而孔明也从来不曾令他失望,所以,他们君臣之间并不相欠。如此,依着民心所向,若是阿斗不易辅佐,孔明可取而代之。
顷刻,孔明便不笑了,平展着唇角,从容不迫地跪拜在刘备面前,推拒,“微臣惶恐,不敢觊觎帝位,必将好生辅佐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番对话曾为后人无数次地猜测,猜测刘备一言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是,到自己亲身经历,方才知晓这远远不是真心假意那般简单。余光瞥见的帘幕后的寒光告知我,如若孔明的回答是“诺”,那么,他下一瞬就会被当场诛杀。
到底帝王无情,一言一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深意与浅意,若是察觉不出,很快便会命丧于此。
官宦果然不是好当的。
良久,刘备才将孔明唤起,和善地笑道,“丞相忠心,汉国便就多多倚赖丞相了。”
“臣必不负所托。”
我看着,却颇是觉得讽刺。先前,我不该同他致谢的,因为他的临终遗言字字句句都是在以退为进,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实意。
他果真还是那个虚与委蛇的乱世霸主,就算老了,要死了。
而后,他又将太子刘禅、鲁王刘永、梁王刘理以及尚书令李严宣召入内。入内之时,刘备恰好瞧见等候在外的诸臣,眸光停驻在马谡身上,询问孔明道:“丞相觉得马幼常此人如何?”
“谦逊好学,博览群书,也算是有才之人。”
“可朕并不这么认为。”他回眸,意味深长地望向孔明,说道:“依朕看,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孔明停顿,接着,浅笑作答,“微臣明白。”
可惜,此时,我尚不能知晓这明白二字背后的含义。
对于李严,刘备就只是说了一句话,言曰,卿乃是生于益州,长于益州的臣子,往后辅佐太子刘禅还需要多多担当,与诸葛丞相共为汉国效力。
李严称诺。
然后,刘备又招刘禅到近前,同他言说好些体己的话,嘱咐他莫要因为贪欢享乐而荒废政事,要好生跟随丞相、尚书令学习,要将二人当作老师,还要好好孝敬他的母后,不要同她计较以往的那些恩怨。
刘禅一一应允,因着此些乃是刘备的遗言,就连与皇后吴氏结下的诸多梁子都可以尽皆释然。
刘备欣慰,抚了抚他的脑袋,又道:“你自小便被你母亲交托到丞相夫人手中,受其庇护长大。她对你有教养之恩,虽非亲母却犹胜亲母,往后,你便就唤她为相母吧。而丞相对你为王为君亦是有着无尽恩情,你唤他亦需尊敬,且称为相父。”
“诺。”刘禅依旧遵从,转眸,遂就对着我与孔明施礼,敬唤:“相父,相母。”
我与孔明颔首,只承受没有说话。
刘备却代替道,“乖。”随后又对着刘永与刘理说了些话,才躺下休息。
未几,再无生气。
章武三年,夏四月,蜀汉皇帝刘备崩,谥号昭烈。太子刘禅继位,是为后主,改元建兴。建兴元年,后主封丞相亮为武乡侯,开府治事。
对于开府,我一直不甚理解。起先,未学《出师表》之前,以为所谓的“府中”不过是指丞相府,后来学了,听老师的解释是说指代“朝廷”,但是到底什么是“府”还是不太清楚。因而,如此沼令一下,我便急切的追着孔明询问。
孔明浅笑,反唇便道,我读过那么多的史书,委实不该连“开府”二字何意都不甚知晓。
然后,我就撇了撇嘴,心虚敷衍,“不知晓,我就是不知晓,你就说你告不告诉我吧。”
他扬唇,眸光深邃地望向我,语带笑意,“阿硕,你倒是越来越会同我闹腾了。”
“……”我默然,面上一热,接着,得意非常地说道:“有恃无恐,我这是有恃无恐。”
谁叫你那个啥我呢?
他嗯哼,趁着四下无人一把将我带进近旁的屋室之中,抵在墙上亲吻了一阵,然后,笑意加深,一本正经地同我解释,“所谓‘开府’乃是指开设府署,可以自由招纳幕僚,参涉政事。”
“那不就如同朝堂一般?”
他轻嗯,续道:“自先汉起便就有三公开府之制,后汉废相,此制度随之搁置,到曹孟德复相才再度推行。”
我“哦”,当着他的面,自是口无遮拦,“也就是说阿斗允许你建立自己的小朝廷,当个私下里的皇帝?”
他“……”,羽扇在我面颊之上轻摇,掠过寒风,而后清浅道:“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点点头,埋首在他怀中,嘟囔,“也就是同你说说罢了。”
在外面,我乃是丞相夫人,言行举止都牵扯着整个相府的兴盛衰亡,因而,不得不贤良淑德,得体知事。在家中,我又是相府主母,两个孩子的母亲,需要色厉严行,有松有驰。唯有在他面前,我依旧是那个任性爱闹的小女子,可以撒泼耍赖,可以言笑随心。
这些无奈,他都知晓,所以,抱着我气力轻柔得很,笑哄,“好,以后这些话你就同我说。”
我冷哼,不满反驳,“你有时间听我说嘛?自先帝驾崩,你都有多少日没归家了?!”
每每都是国事国事,那家事呢?
“总会有的。”他依旧是笑。
可我看到他笑却觉得心疼。我还有他可以坦诚对待,他呢?就像是黏上了微笑的面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即便是在面对最为亲近的人时也无法恢复原样。
他应该比我还要疲惫吧?
于是,我转变回原来乖顺的模样,歉疚认错,“对不起,我不该同你言说这些的,其实……我只是无病呻吟。”然后,对他扬起嫣然的笑容。
他却不以为意,笑道:“能听你同我言说这些倒也是件乐事。”
“嗯?”我不甚理解。
他便耐心地解释,“贵为丞相,听到的看到的更多的是谄媚虚假而非刚正真实,所以,能听你抱怨,听你同我言说真话,我很开心,而且,你能同我倾诉这些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曾经存在过的所有隔阂已是尽皆消除?”
我点点头,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奢望,“等到你年满五十四,我们就回襄阳隐居吧。”
他笑,答非所问,“为何是五十四?”
“……”我语塞,然后娇纵,“我说五十四就是五十四,没有为何!”
接着,浅淡的笑声便满溢开来。
……
不久之后,刘禅又命孔明为益州牧,大小政事,事无巨细,皆取决于他。似乎,除了一个帝王的称谓,孔明所拥有的地位权势以及义务责任已同皇帝无什区别。
照刘禅的话说,他这么做的意义就在于,他早就想将汉国交托到孔明手中,退位让贤,可惜,孔明不愿,他唯有尽量提携,把能为孔明接受的全都赠送出去。
当时,我差点没给他气死。这些东西他争抢了那么久,废了我和孔明那么多的心和力,岂能够说不要就不要?!
然后,我就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说,“相母,我是真的无心政事,若不是顾及你同相父以及诸多老臣的心血,我都想投书降魏了。可是,不能啊,所以,就只有把一切都递交到相父手中,这般,总归要比送给曹贼好吧?”
我呸,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可是,到底他是君我是臣,没有逾越的资格,因而,就只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他,若是有一日孔明因政事而累死,我便再也不会将他当作小子。
他这孩子懂事也是真的懂事,不懂事也是真的不懂事,想要的东西就是非要抢夺到手,不想要的随时都会撒手丢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破烂毛病。
有时想想倒不如当初真的就任吴氏将太子之位拿走算了,省得留着这么个小孩脾性的皇帝为祸天下。
看着他,孔明死后,蜀汉的未来可想而知。
总之,刘禅这么个混小子就是欠教训。
他欠教训,汉国百姓不欠,所以,除了叮嘱孔明要好好休憩,尽力帮他分担内政外务外,我并没有阻止他,看着他先是上书请奏刘禅封皇思夫人甘氏为昭烈皇后,与先帝合葬;看着他布局谋划地屏退魏国支使前来的五路兵马;看他遣使东吴,欲要与其重修于好……
然而,就在这期间,我再度收到来自江东的信函。
愿用十年换一命
就在孔明忙于处理内忧外患之时,我再度收到来自江东的信函。
此番,兄长诸葛瑾倒是没再对我诸多指责,反而颇为和善地同我打着商量,写到,若是我实在不愿孔明纳妾,可否考虑考虑过继一个小男娃到自己的名下,就当是为诸葛氏绵延子嗣了。自然,他不忘提及,这个小男娃最好可以是诸葛家的血脉。
他是想让我寻个蠢妇,不需要给她名分,不需要同她分享孔明的宠爱,就只要让她怀上孔明的孩子就够了。这般,我依旧是我的相府主母,孔明独一无二的妻妾,同时,又有了可以延续孔明血脉的子嗣,当是两全其美。
可是我依旧不能接受。我无法容忍我的夫君去同我以外的女子做出那些极尽亲密的事情,尽管他不爱她,尽管她只是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