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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着着实实被吓了一跳,望着眼前的右首位的几案颇为不能接受。
皇后怎么将我安排在了这等要位之上?
转眸,对那宫婢使了使眼色,我询问:“你确是没有引错?”
“禀夫人,没有。”宫婢肯定。
我无奈,但,到底还是坐了上去。
丞相夫人……这么个尊贵的身份,有时还真是让我很烦扰……
待坐定,又有宫婢鱼贯而入,置酒布菜。
接着,启宴。
首先,无非是皇后的一些致辞,谦恭自己无德,竟是有幸获得陛下的宠幸,位及后位。接着,又作为国母代替陛下感谢我等的夫君能够为国效力。其间,她还将我提了一提,赞我虽为女子却颇具男子气概,竟是能仅凭一己之力将雒城夺下。
我头皮发麻,也不知是听闻这些可有可无的称赞听多了,还是实在懒得应对如此情状,便清浅地笑了笑,回道:“皇后谬赞,夺雒城乃是举国之劳,怎可尽然归于臣妇名下。”
“丞相夫人过谦。”说着,她又继而言说别事,最后,终是结束,“如此,各位今夜可得尽欢。”
众妇扬笑,感激模样:“多谢皇后赐宴。”
这般,宴飨才算是正式开始。
开始后,先由不知是哪位夫人起话,讨好道:“臣妇素来敬仰皇后姿仪,如今见了,倒真是觉得好,姿态万千,难怪陛下喜爱。”
皇后微笑。
“是啊,说来还是皇后有福,竟是能为陛下诞生一双皇子。”
皇后依旧微笑。
“也幸有皇后在,我们这些益州臣子才得已扬眉。”
这把倒是换我笑了,一点一点地抿着杯中佳酿,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果然,旋即便有一妇反驳,“孟夫人这是什么话?皇后贵为帝妻,自是公正不阿,岂会因自己身出益州就帮衬着益州?!”
先前出言的夫人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离座伏地,叩罪,“臣妇失言,还请皇后饶命。”
皇后面色不改,转眸,望着我亲切询问:“对此,不知丞相夫人有何看法?”
这意思是要按照我的看法处置此女?
我笑,突然就觉得不仅做丞相夫人烦,做荆州之臣的内妇更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牵扯上身。
可是,既然已经上身就不得不处理处理。
我放下酒盏,看向那孟夫人,淡淡道:“孟夫人失言,有辱皇后名声,实乃大罪,不过,她面色和善倒也不像是危恶之人,想来定是得见皇后愉悦得有些忘我才说出这等言辞,皇后贤良,就看在今日这般佳好的日子上饶恕她吧。”
皇后颔首,许是认同我的言语,拂手让她起身,“好了,这次便就看在丞相夫人的份上算了,往后,孟夫人还是小心些言语吧。”
“多谢皇后,多谢丞相夫人。”接连两个叩首,孟夫人感激涕零。
我却忍不住地评价,皇后还真是好手段,一面给所有的君妇臣妇一个下马威,一面表明公正,绝不会对任何人有所偏袒,不管是荆州老臣还是益州降臣,尽皆一样,轻易地便就使众荆州臣妇提起的心安定下来。
有谋略,有手段,看来,即便是内里,她也应是个佳好的皇后。
甘夫人,有这般聪颖的女子辅佐刘备,你总该是放心了吧?
小插曲后,宴飨又恢复和乐,只是无人敢在妄加言断,深怕一个不慎便是开罪了皇后。
但,到底还是有人言论的,将话茬转移到子女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求亲的意味。
其中饱受提及的儿郎便是我身后的董厥以及莫华家的十六小子李丰。
那李丰生得倒也甚好,英容伟岸,颇有将气帅风,日后必然能够收获不少姑娘芳心。
先是一官员小妇,约莫权位并不太高,期盼地询问莫华,“李夫人家公子真是气度不凡,不知可有娶亲?”
莫华笑笑,稍稍侧眸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子,难掩作为母亲的骄傲,坦然答:“娶亲尚未,但通房侍婢已有一双。”
“那夫人可曾想过要给公子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莫华浅淡,“门当户对便可。”
霎时,那夫人便闭了口,没再多言。
然后,又有一妇出声问我,“那丞相夫人家的公子可是同样未有婚配?”
那妇人我并不相识,但,依据举止谈吐猜测当是个小家碧玉,夫家虽算不上权贵,但,亦是不俗。
照理,她愿收董厥为婿已是不错,毕竟董厥只是孔明的养子,就连姓氏都不曾更改,身份地位并未高贵到哪里去。
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同我的亲子也无甚区别,便不想遂了那夫人的心愿,拒绝道:“月英心中已有儿媳人选。”
何况,我还想将不弃配给他来着。自然,前提是,他愿意,不弃也愿意。
总归,要娶什么女子,要嫁什么男子,都看他们兄妹自己喜欢。
而后,又有其他人相互言说了自己家的儿郎,有被瞧上的,也有没被瞧上的。
说完儿郎又说女郎,这次竟是出奇的没有夫人过问不弃。
小丫头自尊心受挫,坐在苇席上嘟着唇,略为不满。
不过,我很清楚,没人问她,并不是因为她不讨喜欢,而是因为她同张飞家的囡囡一般,同被众人默认为未来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如此,又有谁敢同太子抢人呢?
这般也好,这般这小丫头就不会过早地被牵动芳心了。
而李家的小女同她的阿兄一般颇受欢迎,不过无论怎么问小女娃的神色都不太好,拉着个脸,默不吭声。
到最后,就只有鲜少几家借此机会结成儿女亲家。
……
宴飨结束,众妇归家。
出宫前,莫华同我并行,问起,“若是不弃非为太子妃,你准备将她许给何人?”
“厥儿。”对她,我也就坦诚得很,不瞒不骗,“虽然,在众人眼中厥儿的身份不及不弃,但,其母对我有恩,也就没什么不妥了。而且,厥儿是我亲手养大的,知根知底,把闺女许给她也不用担忧她日后受欺负。”
“我家丰儿你不也是知根知底。”她反驳,然后,有些遗憾地笑道:“原本,我还想让丰儿把不弃娶进门做夫人呢,可你倒好,硬是破了我的盼望。”
我失笑,拉了拉她的手,承诺,“好姊姊,只要你们家丰儿愿意,不弃也愿意,我就把闺女送去你们家了。”
不弃与厥儿从来都不曾是约定的一对,却是我最盼望的一对。
就算最后他们没成,不弃跟了李丰倒也不错。
“那就说定了。”莫华愉悦,笑着反握住我的手,同我约定。
我颔首。
而后出宫,孔明与李严的马车各自等在外面,就此,我与莫华分别。
一上马车,某个宛若患有多动症的小小少女立刻被打回原形,不再装作温婉贤淑,寡言少语,扑到她老爹怀中,喋喋不休地开始撒娇,“阿爹,你近来是不是又都是很早就走,很晚才归来?不弃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我听着,不禁撇嘴,腹诽,明明三日前才见的。
她爹却是颇为受用,抚着小丫头的发顶,宠溺道:“那阿爹以后归家都先去看你,可好?”
我继续撇嘴,然后,趁着无人察觉,偷偷地捏了捏某个见女忘妻的男子。
男子却不为所动,依旧笑若春风。
“好啊。”小丫头满意,点点头,可,不久便是反悔,“还是不要了,爹爹归来还是先看娘亲的好。”
言外之意无非是她不敢同我争抢或是知晓我看重她爹远要比她看重得多。
但,不管哪一点,都让我觉得很是窘迫,遂故作未曾在意地轻咳了咳。
孔明失笑,顺势偷偷执住我的手,说道:“明日,幼常会来。”
我“哦”,不痛不痒地言:“他不是常常会来吗?也不见得你次次都同我言说,此番又有什么好说的。”
马谡对孔明那是真的钦佩,恨不得拜师学艺的模样,因而,来相府也就来得颇勤。
可,我却次次将他躲避过去,不见也不理。
“娘亲不喜欢幼常?”忽然,小丫头冒冒失失地问了一句,面色略为紧张。
我纠正,“那是你舅父,什么幼常,他的表字岂是你这个甥女可以唤的。”
“舅父?”丫头疑惑,不解询问:“为何是舅父,最多唤叔叔不就可以了吗?”
我“……”也不知要怎么同不弃解释,便强硬道:“总之,你记得他是你舅父就没错了。”
“哦,反正就算是舅父也不是亲的……”嘟囔着,小丫头不依不饶,“那娘亲你到底喜不喜欢幼……舅父?”
我默然,无从答起,却听身旁孔明浅笑道:“你娘亲哪里会不喜欢他,只是不能喜欢罢了。”
“为何?”
“阿爹也不知晓,你自己问你娘亲。”
“娘亲……”
我不耐烦,“哪有那么多为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喜欢而不能。”
瘪瘪嘴,小丫头委屈,但到底没再过问。
而后归府,她最先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临走前,还不忘请辞,“阿爹,娘亲,不弃先进去了啊。”
“嗯。”她爹对她挥手。
她便笑着福了福身,“那,爹娘晚安。”
晚安,是我教她的。而她最大的优点便是不记仇。
接着,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听见孔明说道:“那个看似骄纵的小女儿其实早已在我们不曾知晓的时候长大。”
我抿抿唇,有些感慨,“可我总是对她放心不下。”
担心日后没有了我们的照顾,她还能不能够如此今一般放肆的言笑;担心日后远离我们,她还能不能得到呵护备至的照顾;担心没有我们在身边提点,她会不会说出许些荒谬言论……
我担心她,犹如曾经娘亲担忧我,不是因为不相信,只是因为舍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
“她很聪慧。”大手揽过我的肩,携着我往里走,孔明笑道:“就算没有我们,她也会过得很好。”
但愿……
思及此处,我急急切切地询问:“近来,刘备是不是在同你等商议为太子立妃的事情?”
“那是陛下。”他提醒,然后,坦言:“已经定下了。”
“谁?”
“翼德之女张鸢。”
果然。
可是,不对啊,“那圣旨怎么还没拟出?”
他摇摇头,虽是笑却有些无奈,“亲事已在筹备,陛下未发圣旨不过是想借着为太子选妃的名目商议攻打东吴的事宜。”
“攻打东吴?!”
吾家有女初长成
后门,窄巷。
奢华的车驾停驻其中,为满目的灰白增添上几许耀眼的光彩,但,几乎同时将整个路道拦截,左右通不过一个平身行走的路人。
这就是帝王之家的作风?随随便便一辆车驾就富丽堂皇成这般?
我摇摇头,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到底不再是曾经的破落贵族,就算勤俭治国也完全没有必要抹杀去自己的威仪阵仗。
何况,车驾中的那人乃是尊贵到极致。
“丞相夫人请。”
几近,有内侍安置好车凳,屈身含笑地伸出手,邀我上车。
我犹豫片刻,然后,方才将手搭在其上,借着他的气力至车内。
车内,那人一身黑红色衣裳,衣襟袖口处绣有盘翔的龙纹花式,头上未带毓冕,却用着同样风格的发带束住斑白过半的长发,看上去贵不可言又老态龙钟。
他已是到花甲之年了吧?
我福身,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参拜道:“臣妇拜见陛下。”
孔明说得没错,如今的刘备已不再是刘备而是陛下……
“起吧。”他抬手,慵懒地倚靠在软垫之上,睥睨而视,“朕与黄卿这是二番相见?”
“是。”
他既用“朕”便指得是建国后。一番相见乃是在封禅大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