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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了顿,有些无语,但,心里那一块轻易地就柔软下来。
我也希望,我黄阿硕可保你庞士元安然归来。
这时,城楼之上恰响起孔明清浅悠扬的声音,洪亮地贯彻了整个军列,说着:“及时,出征!”
紧接着,刘备挥动令旗,亦是高喊:“出征!”
于是,原本静止在原地的三军缓缓行动起来,我回首,又是眷恋的一眼,才依依不舍翻身上马,驾马离去。
孔明,我一定会回来,且是安好回来。
……
远去荆州,大军最先进往涪城。在涪城,从成都而来的刘璋亲自出城接迎,给足了刘备与荆州一众将士颜面。但,在给足我等颜面的同时,他丢尽了自己的颜面。
刘璋所乘车驾富丽奢华,珍宝蜀锦参差交叠与其盖上,用为帐幔。帐幔后,他偏于肥胖的身子依靠着闪耀夺目的金丝软垫,纵使是有帐幔遮盖亦是清晰可见那些在日光下一闪一闪的根根金丝。更为夸张的是,就连他下车所踩踏的马凳亦是金银镶嵌雕镂而成。
看着他由物件到人的金光闪闪,我深觉旁人所谓的“暗弱”、“短智少谋”乃是对其最大的抬举。这刘璋刘季玉哪里像是一州之主,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还差不多,只不过年岁大了些。
而他也没让我失望,短暂的寒暄过后,就勾搭着刘备宣扬道:“兄长远来不易,一番颠簸想必也是人困马乏了,恰好,弟璋备了酒宴歌舞,可供你我欢享百日。待百日后三军休憩安好,再去讨伐张鲁不迟。”
这一番话成功“震慑”到了我方三军,惊得众将士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庞统亦是莫可奈何地与我对视,摇了摇头,暗叹,益州有这般主公主持政务,活该被天下英雄惦记上。
甚至是刘备都险些绷不住脸,不过,很快,刘备便反应过来,和善客套地迎合着刘璋,言:“如此,劳烦璋弟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璋含笑,愚不自知,“此外,璋还备有物资千万来犒赏三军。”
先是金银布帛无数,再是宴飨歌舞百日,现又有军用物资千万,益州当真是富可敌国啊,霎时,我便知晓了为何刘邦可以囊括中原,孔明对此地势在必得的物质原因了。
如此富庶之地还真是海内少有!
当夜,一切尽如刘璋所言的那般,玉盘珍馐,美酒佳肴。此外,还有舞姬数百,各个貌美如花,正当少时,比于先前孙权特地挑选予刘备的那个可丝毫不差。
宴上,刘璋最为沉醉,左拥右抱的,美酒与美色两不耽误。
刘备亦是,不过,他那是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罢了。
他们一直喝一直喝,时而相互开开玩笑,时而调戏一下怀中的娇娘子,别提有多淫靡享受。
就连庞统都没有把持住的拥着一个少女,动手动脚。
这场面,我实在是忍受不住,果决地借因饮酒过多而导致身体不适为借口,逃离出去。临出去前,还有一个少女上来纠缠,以窈窕的身线引诱,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所幸,我到底是女子,纵使她们如此也丝毫不为所动。
不过,我没有想到,除我之外,竟是还有俩人也颇为难以忍受如此场面,一是魏延,一是陌生人。
我出来时,恰巧碰见此二人靠近而坐,相对饮酒。
我没有准备打招呼,侧身就欲绕开他们,原因是,拖欠魏延十支羽箭到如今,就算想见我也没有脸面相见,更何况如今他身旁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
可惜,这世上往往便是,不想什么来什么,只听魏延冷冷一声,“李子染。”我当即停住脚步,回眸对他微笑,说道:“再给我三日,我定将十支羽箭交到你手中。”
他一顿,大约没想到我会突如其来这么一句,片刻后才回应:“不急。”
他说不急,我如释重负,悠然到他身边,坐下,询问:“你怎么出来了?里面难道不有趣?”
“脏。”他言简意赅,转而,看了看身边那人,约莫是顺便替我询问他为何也没有留在内里的缘故。
那人会意,看了魏延一眼,也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对女色并无垂涎。”
闻言,我便笑了,调侃,“你们一个嫌女色脏,一个不喜女色,倒不如断袖,也省得麻烦。”
当即,二人齐齐向我望来,一人一个白眼。
而借着微弱的光芒,我看清了那陌生人的相貌,浓眉星眸,挺鼻厚唇,算不上清秀但颇有男子气概。
可,谁料他竟也是挪目至我的双眸处,硬生生地同我对视了半晌。
对视后,他问:“那你又是为何出来?”
“……我好男色……”
问君能有几多愁
夜色浓郁,歌舞升平的涪城县府渐渐融入安静,贪欢的主公醉卧美人怀中,享乐的兵士仰躺于地,就连不屑于此的刚正臣子亦是熟睡于榻。
就在这么个难得的清净时刻,刘备宣我与庞统前去觐见。
途中,我难抵倦意的揉搓双眼,不满嘀咕,“日日夜夜饮酒纵欲,他怎么还有气力折腾,就不能好生歇着吗?”
庞统失笑,扶着我说道,“你当真以为主公会毫无分寸地贪欢享乐?”
我颔首,再一次用力地揉了揉眼,清醒过来,解释:“我相信他有贪欢享乐,但,不会没有分寸。”说着,深意地看了庞统一眼,我笑言:“倒是你多日来仅同一个舞姬卿卿我我也不知是不是与主公一样的有分寸?”
他顿住,松开扶着我的双手,待我走远几步后才追上来,平静无波地询问:“这重要吗?”
我摇头,意为不重要,不过,“明日,你还是换一个好。有时,对待女子是必须玩弄过就厌恶的。”
庞统赞同,接纳我的劝告之后欢愉地笑起,反问我,“你知晓此些可是因为孔明曾因此厌恶过你?”
我瞋目,回瞪庞统,深有庞士元损黄阿硕,不识好人心的感觉。不过,我很习惯了,懒得同他计较。
“你说,主公此番寻我等所为何事?”明明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譬如告诫众将士不得过度享乐,沉溺于刘璋置设的宴飨之中,又譬如偷偷遣人去往蒹葭调查民情,以便不久后兵至,可速得民心。如此,这些都已做完,还有什么是需要趁夜商议的?
“不知晓。”庞统回答得果断。可是,他过度的果断总让我觉着不对劲。但,出于对他的信任,我并未多想,权当自己是焦虑过度了。
然而,当我在刘备的寝居内见到了曾有几面之缘的刘璋麾下的张松与法正,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又复燃起来,且变得浓烈。
该不会这是他们约好的吧……
“主公”入内,我与庞统最先做的是同刘备见礼,而后是同张松与法正,“张先生,法先生。”
他们一一颔首,接着,刘备让我与庞统坐下。
动作间,我注意到刘备面有倦意,似是劳累过度。不过,这也难怪,到底是年过五十,刘备的精神颜色渐差,眼角额首布满褶皱,青丝为银丝替代,大不如前。这般情形之下还要虚与委蛇的饮酒作乐也是为难他了。
我叹息,坐下后倒上一盏热茶递向他,说道:“茶可解酒。”
他有一瞬的怔愣,随后才亲和地接过酒盏,在旁人面前维持一贯的仁德模样,“有劳李军师了。”话毕,缓缓饮尽杯中茶水,言述主题,“此番进军益州名为抵御曹操,抗击张鲁,实则是趁虚而入,夺取益州。但,到来多日,除了纵情神色,再无其他,对此,不知几位有何话要说?”
我聆听却不知其深意,可,庞统等人明白,当即对视一眼,俯身于地同刘备请罪,曰:“我等私下议计多日,未同主公禀报,还请主公宽恕。”
刘备微笑,竟是异常大度地伸手扶他们起身,“三位哪里话,有三位为备谋划乃是备的福祉,此番,备只是想要听听这计策,思量着可行与否。”
询问,请罪,计谋……这四个人到底是唱得哪出?我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提问,便只能默然地旁听下去。
“夺取益州无异于与刘季玉反目,如今,刘季玉既已在此,豫州可借机下手,以防夜长梦多,放虎归山。”旋即,张松便开口陈述他与庞统、法正商议出的计策:先杀益州之主,再得无主之城。
可,刘备不以为然,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道:“此乃大事,不可急于一时,且,世上不乏怀疑你我居心之人,若是在此谋害刘季玉难免会引起天下的猜忌。”
到此,我算是明白了。事情是这样的,在刘备假装与刘璋享乐的同时,庞统与法正、张松共同谋划该如何夺取益州,三人一致赞同当断则断,趁此机会将刘璋斩杀,杜绝日后刘璋发觉防备的可能。
可惜,这么个谋划刘备不同意。
三人闻言并没有反驳,大约也是觉得刘备说得在理,但是,他们实在不愿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于是,庞统再度进言,“不杀刘季玉倒也可,主公可挟持他以威胁益州,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族而得沃野千里。”
天下之地,能者得之,本就真理,如若真的想要不为世人诟病,倒不如坦诚己志,也算是有实之人了。
但,即便如此,刘备还是没有同意,“不可,我等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诚欠妥。”
“可,机会难得啊。”最终,法正也憋忍不住地提醒刘备,“若是此番放过刘季玉,往后再想抓他就怕是难了。”
刘备淡然,不知又会想出什么理由应付。
然,不料,他一声“子染,你如何看?”直接将麻烦推至我身。彼时,我恰在暗想,此计谋行也对,不行也对,行了就如庞统等人所言的那般会为夺取荆州消减不少麻烦,但,真的行了难免会丧失民心,而得民心者得天下……
“啊?”我被问得一顿,茫然地瞧了瞧周身四人等待的神色,被赶鸭子上架,支支吾吾地言,“此计不可行……众位就只看到除掉刘季玉益州将会成为一条无头蜈蚣,可是,却没想到蜈蚣的足上亦有剧毒,若是贸然行此计谋,丧失民心,只怕还未将益州囊括手中就已是为众民所唾弃。相反,若是不除刘季玉而渐得民心,就如截去了蜈蚣的手足,任它毒性再强也无法随意伤人。至于抓刘季玉,完全无需急于一时,及到兵临城下,大势已去,看他自行投诚岂不更是有趣?”
说着说着,我竟是恢复清明,有条不紊地陈其利弊。
闻言,三人本欲反驳的唇瓣缓缓阖上,信服地点了点头,认同我的观点。
刘备则是喜笑颜开,言:“善,子染深得我心。”
而后,自寝居出来,庞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胛,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这副军师倒是比我这正军师聪慧得多。”
……
百日后,宴飨罢,刘璋又赠米十二万斛,骑千匹,车千乘,缯絮绵帛等予我军,拜求我军定要保他益州安宁,此后,便就分道扬镳了。
刘璋还成都,庞统私会刘备,出计有三:一为上计,偷偷挑选精兵于路上偷袭刘璋,刘璋不察,定能一举成功;二为中计,假装荆州有急离去,要刘璋麾下猛将杨怀、高沛前来,趁机抓此二人,挑选其兵进军成都;三为下计,退守白帝,连引荆州,徐图益州。
这次,刘备倒是没再否决庞统的计谋,而是甚以其中计为然。
但是,当刘备同我提及此计,问我可有其他见解之时,我当即同他分析利弊,言曰:“杨怀、高沛虽非益州之主,但,乃是猛将,亦是益州支柱,如此,我等同样不可胁迫之。此外,假若我等假装退归荆州,为刘璋识破围击势必有来无回。因而,此计不可于此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