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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瑶又嘱咐苏嬷嬷做些小菜,再放些干果一类的放到攒盒里做成春盘,送街坊邻居去。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些事还是得多靠邻居的。
年前大伙就知道这新搬来的邻居是有来头,见送来春盘自然是欢喜地收下了,还礼时有送鸡蛋、饺子、汤面、点心、咸菜什么的都有。
袁瑶让田嬷嬷招待了,小院也热闹了一回。
只唯独住她们家对门的没动静。
田嬷嬷听街坊邻居们说才知道,对门住的是一对寡妇妯娌,常言寡妇门前是非多,故而这二位倒是不多和人往来的。
过了年,便是元宵了,被禁足的韩施惠终得自由,去给王姮请安时,知道王姮早她半月便能出门。
这是自然,怎么说王姮都是侯府里正经的奶奶,大过年的少不得要走亲访友,没她跟着让人看着算个什么事。
可韩施惠就想不明白这层,暗暗伤心了许久。
最让韩施巧感到害怕的是,自她禁足后霍榷便不在她房里过夜了,虽说春雨和冬雪两个通房那里也没去,可夜夜宿在王姮房里,真真是不得了了。
又恰逢给袁瑶送月钱,韩施惠赶紧找袁瑶去。
大清早的,田嬷嬷开门就碰上个跟号丧似的,能有个好脸就怪了。
韩施惠哭着也不管田嬷嬷什么脸,自己就往里头去了,那腿脚田嬷嬷是跟不上了。
正用早饭的袁瑶见韩施惠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为难的田嬷嬷,一时也就明白了。
“表姐,快想想法子,我在侯府快呆不下去了。”韩施惠倒是不觉这事有什么丢人,就把事一五一十地说。
她说她的,袁瑶吃袁瑶的,等她说完,袁瑶也用完了,只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成了。”
“啊?”韩施惠觉得说了半日,就得这么句?!
这里头的袁瑶多少都能猜到,虽说王姮张扬跋扈,可终究是霍榷的元配,这早一日得了子嗣,霍榷得早一日解脱。
袁瑶猜得没错,正月里霍夫人霍冯氏找霍榷来规劝了,知道儿子娶这媳妇是一百个不乐意,可天天泡在妾室的房里,到时满屋子的庶子庶女成什么体统。
要是在寻常人家里头,王姮这般跋扈的妒妇是早就被休弃了的,可这是赐婚,别说休妻了就是和离都不能够。
霍夫人只得劝儿子早早地留了子嗣,这样他爱去谁房里就去谁房里了。
见大早奔袁瑶这来拿主意却得句空话,韩施惠便恼了,心下决定一两银子都不给袁瑶了,“年前二奶奶大手大脚银子花多了,把二爷院子里人的月钱都扣了,所以表姐这月的月钱也没了。”
白来了一趟,韩施惠摸摸兜里的两锭银子,心下就当是补偿了。
在走要出东次间时,韩施惠又忽然停住了脚步,满是错愕地看着做成落地罩隔开正间和东次间的多宝格。
许是方才心烦意乱吧,竟然没瞧见袁瑶这房中竟然多了这些宝贝。
韩施惠有些贪婪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定在那悬在洋漆架上的碧翠太平有香罄,“太好看了,我苑中正好缺一个,表姐给我吧?”
这话说是问,可韩施惠却已经拿了下来抱在怀里,是不打算再放下了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青素看不过去了,想要拿回可又怕摔了罄。
韩施惠见有人跟她抢,急急地就往门外走,不想撞上如山般堵在门口的田嬷嬷。
田嬷嬷居高临下地一把将韩施惠怀里的罄给拿了回来,道:“奴婢奉劝韩姨娘一句,这罄可不是姨娘每月那几两银子能买得起的,你这般抢了我们家姑娘的罄回去,少不得会被疑上拿了不该拿的银子买的。”
韩施惠是做了亏心事的,多少都有些心虚,可又舍不得这罄,便道:“什么抢,是表姐给我的。”回头看袁瑶想她说句话。
袁瑶却似未见未闻。
田嬷嬷将罄放归原处,到袁瑶坐的炕上拿了个痰盒,“姨娘若是实在想要就拿这个去吧,拿这个绝没人疑你。”
韩施惠气冲冲地一甩手,把田嬷嬷递来的痰盒给摔了,转身便走。
“哈哈……”青素大笑道:“真真是够不要脸的,她也不怕银子昧多了遭报应。”
袁瑶却道:“这些银子她留不住。”
这回袁瑶又一语中的了。
韩施惠不信袁瑶,回去到处塞银子给下头的人打听消息。
银子是使出去了,却什么得用的消息都没打听来。
到了三月里,霍榷便莫名的一回都没去过王姮房里了,不久便传来王姮有孕的消息。
韩施惠那个悔得,早知当初听袁瑶的,白白花了这些月存的银子。
这自然是后话,先说郑翠这桩。
正文 46第九回 不速之客(五)
过了元宵这年便算是过完了;估摸着镇远府里的人也得了闲;袁瑶便让田嬷嬷去找了郑爽。
郑爽喜出望外,告了霍榷原由,霍榷准了他半日假;就随田嬷嬷一道回来了。
姐弟两见面自然是一番感人肺腑的,可说到郑翠的去处时,郑爽迟疑了。
虽说镇远府是袁家小院不能比的;高门大户看着风光;可这里头的腌臜事少不了的,他跟的主子是好的才得了安稳;要是跟了别人就说不准了,还不如这袁家小院来得安稳。
姐弟这般一商议;就到袁瑶跟前磕头去了。
郑爽道:“求姑娘收留我姐。二爷说;姑娘一时不肯应下,是觉得耽误了我姐的前程。侯府虽好,规矩却大,总不及姑娘身边清净。我姐不求什么前程,只盼能有口安生饭吃就成。”
郑翠也磕头道:“姑娘的恩情,奴婢还盼能报。”
袁瑶听了,想了片刻,道:“倘若你留下的,吃穿用度自然和青素她们一般,不会亏待了去。可你也看到了,我们袁家就我一姑娘家撑的门面,日后难免没清苦的时候,那时可要委屈了的。”袁瑶这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她可不是什么大富人家,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是山穷水尽时。
郑翠苦笑道:“回姑娘的话,被赶出家门时,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奴婢什么苦都吃过了,再苦些奴婢也能挨。只求到时姑娘也别不要奴婢,奴婢那点手艺还能换些银子,绝不让姑娘苦了去。”
袁瑶点点头,“还有一样,我最不能容的,那便是背主。”
“奴婢愿签下死契。”郑翠大声道。
“好。”袁瑶让青素取来契书,让郑翠当着郑爽的面画押。
郑翠这般便算是留下了,主要做的是针线上的事,闲时帮苏嬷嬷打打下手,上房和两厢房的事她不用管。
是夜,青素将心中不明问了袁瑶,“姑娘,你将我们的卖身锲都还了我们,却收了郑翠的卖身锲,这是为何?”
袁瑶笑道:“傻丫头,她是和你们不同。你自然是不用说的,和我是患难与共的。而田嬷嬷和苏嬷嬷,一来她们已老,后无子嗣奉养,除了死心塌地地跟我就别无出路了;二来,当初银票、房契、卖身契都在她们手,她们都没黑心昧下一走了之,就知道她们是实诚、守信又本分的人,值得我以诚相待。”
呷了口茶,袁瑶又接着道:“而这郑翠不同,别看她此时答得是赤胆忠心,不过是为求一个容身处罢了,等得了安稳,日子一久怕就忘了初衷,这心思一旦变了没个牵制是不成的。”
青素这下才明白了。
其实还有一样袁瑶没说,郑翠也是知道的,袁瑶是看在郑爽的主子霍榷的面上才不得不收留的她,要是郑翠以为有此靠山没了顾忌,袁瑶也不好打发了,可若是有卖身契在便不同了。
虽说家中又多了一人,但这人暂时是本分的,袁瑶的日子过得是安逸又平静。
二月初九,三年一度的会试开考,会试过后便是殿试,贴榜时袁瑶让田嬷嬷进城去看了,知道韩塬瀚中了二甲传胪,袁瑶真心为这表哥高兴。
但有一样袁瑶是不知的,在韩塬瀚得知自己榜上有名后,自觉有能力保护袁瑶了,曾去南山寺找过袁瑶,并要许以一生照顾她的诺言,不想却得知佳人已作妇,落寞离去。
三月三上巳节,祯武帝接太后回宫,韩施巧也跟着走了。
婉贵妃霍氏曾来看过她一回,得知周祺敏回宫后病了一场就没了,同是那日翰林院一位周祺敏该称作表叔的小编修被收监了。
韩施巧被吓得不轻,数日茶饭不进便得了病,整日恹恹无力的,也不过是半月的光景,韩施巧便消瘦形枯,颜色褪去,未能再沾雨露半分。
宫中纷纷传言韩施巧也将命不久矣,便无暇顾及她,让她过了好长一段舒心日子。
不想韩施巧因此而认识了,外道传言深居简出多愁多病的贤妃萧氏。
当时二人相见了然一笑,皆明白在心不用言语。
过了三月,清明便不远了,袁瑶自然是要到袁父袁母坟前祭扫一番。
过了清明日子越见长了,也日渐热了起来。
夏衣、团扇、苇席、簟子、纱帐便要备下了。
郑翠果然是手巧的,不论是大到帷帐上的虫草花鸟,还是小到绢帕上的一角小花,配色鲜亮,针脚精密,用心巧妙,颇合袁瑶的喜好。
就是青素和田苏两位嬷嬷也各得了一身衣裳,皆道郑翠是会做人的。
袁瑶见院子除了一棵葡萄便再无花草,让青素到南山寺去移些当初种下的花草来,总算得了几分绿意。
到了六月,枝叶成荫,满院花香,蝶舞蜂飞,绝好的一处避暑之地。
可田嬷嬷发现,隔壁两只常来偷食的猫,每每到一丛花草前都行径怪异得紧,不是无故发春叫唤,便就地行交尾之事。
袁瑶知道了也倍感蹊跷,照着那花的样子找来《花集》查。
这不查不知道,原来这花还是珍奇异草,叫伊兰,可长成树高,花开有奇香,香气可纾解烦闷、焦虑与恐慌,用熏蒸之法可催情,治房事无能之用。
几人一听,赶紧就将那些株花给拔了。
郑翠觉得就这般扔了怪可惜的,便偷偷留了些花晒干放在荷包里,只道又不是拿来熏蒸害人去。
到了六月中旬,有稀客上门。住对门的寡妇妯娌忽然登门求见。
袁瑶纳闷,问田嬷嬷道:“自年头送了春盘过去,后来可有交际?”
田嬷嬷回忆道:“年头的时候,老奴送春盘过去时听守园子的婆子说,她们家主子都不在。这会子过来,可是来回年头的礼了?”
袁瑶想着也只能是这层了,便让田嬷嬷请她们进来了。
说是寡妇,其实这二人年岁的都不算大,约莫二十七八,夫家姓唐。袁瑶见她们言谈皆是不俗,想来自小的教养也是不差的,便都尊称她们为唐大夫人和唐二夫人。
都是女子倒没有什么不便的,宾主客气了一番,茶过半旬这二人才道明来意。
说话的是唐大夫人,只见她面上略有难色,开腔道:“不瞒袁姑娘,小妇人夫家本世代经营绣庄,虽不及城中的挹秀楼与嫁衣坊,可也是有些口碑。可自家中逢变没了顶梁柱,便有泼皮无赖找上门来,生意便开始日落千丈。”
“可曾报官?”袁瑶问道。
唐二夫人摇摇头接话道:“衙役来了,他们便跑,衙役一走,他们又寻上门来。”
唐大夫人又道:“便有人劝我们说,两个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干脆把绣庄卖了算,没想那人却是存心等着我们卖庄子的。”
说着,唐大夫人似是有些不服,“为何妇道人家都打理不得绣庄了,只要给我们一方安宁,不敢说能打理得风生水起,但也不会败落了去的。”
从这话可见唐大夫人是有几分巾帼的气性的。
唐大夫人看向袁瑶,“看姑娘言谈是出身大家的,来京郊也是避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