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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祺嵘叹了一气,小声嘀咕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当年把人都给得罪透了的,要是瑶瑶……”说到袁瑶,就打住了。
周冯氏斥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当日你爹要不是跟镇远府撇干净了,难保不成袁胤第二的。”
说起袁胤,母子又都想起袁瑶来。
谁会想到当日落魄成那种境地的一个丫头,还能有翻身的一日。
如今就是他们家见着袁瑶都要行礼的,因着身份和人家大不同了。
回到周家门前,又瞧见不远处只同他们周家一墙之隔的原袁府,如今是门面一新,宽广敞亮,门前一对系红绸的大石狮,门檐下一匾额,上书“敕造忠国府”。
这奉命敕造的忠国府,自然是有扩建过的,那气派不比镇远府差。
再看如今他们周家的门庭,连同忠国府边上的角门都比不上的。
原先重建这忠国府时,周家人觉着袁瑶还是念了当年的情的,不然当年周父周广博丁忧去职被人陷害进了大理寺,袁瑶又怎么会早早便设下妙计救出周广博的,所以还指望着有一日袁瑶会回来瞧上一眼,那时周家再借着旧时的情分近了袁瑶,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到了今日,都不曾见过袁瑶回来,倒地是霍榷来瞧过了。
可霍榷是个滑不留手的,同他说半天,只他套比别人的话,都别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的。
周冯氏真是越想越气的。
回到屋里,周广博一看周冯氏脸上的颜色就知道定是又吃闭门羹了,便劝道:“罢了,明知会如此,你又何必日日去找不痛快的。”
一听这话,周冯氏越发不痛快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加之又想起自打他们回京后,四处钻营,四处碰壁的。
周家原就不是根基扎实的,只在周广博这一代才见了风光的,再加上那年周广博被囚大理寺,周冯氏又大病了一场,这些都要银子打点,一时家底就掏空了过半。
为让周广博能尽快起复,重获圣眷,自然要四处钻营,要钻营自然得有手头,这样一来家里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地往外淌。
如今的周家是何种境地了,没人比周冯氏更清楚的。
周冯氏越想越觉着凄凉了,那眼泪一发不可收拾的。
“好好,我的不是。”周广博忙认错,又扯开话道:“我今儿终于遇上钟启良那小子了。”
周冯氏果然立马止住了眼泪,道:“钟启良?那不是马首辅的门生吗?马首辅和镇远府是一船上的,只要通了镇远府,马首辅那里没有不通的,又何必多此一举的。”
周广博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南阳伯式微了,马殷同霍荣不是一条心了,所以我想试试。”
周冯氏却不以为然,“按我说,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让嵘哥儿娶了霍韵那丫头来得有用。如今朝中谁能压过镇远公去?和镇远府成了殷勤,便什么都成了。”
周广博一脸无奈道:“我岂会不懂这里的道理,只是你也瞧见如今镇远府的态度了。这还要看脸色到何时才是头?”
“我就说当初是老爷操之过急了,一听镇远公在阵前失利,就忙忙同镇远府撇清干系,才落到如今的窘境。”周冯氏埋怨道。
说起这个,周广博也是日来惋愕的,“虽说沙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可那时你也是知道的,霍荣阵前接连失利,都说是回天乏术了,他回朝之日便是他们一家满门问斩于菜市口之时。不说我,就是京中也已无人敢同他们家有粘连的,唯恐被诛连。”
“可要是当初你不是这般绝决,那怕当时只是敷衍了过去,只十日,十日而已啊!!便翻天覆地了。”周冯氏真是悔恨不已的。
这也正是周广博极惋愕之处的。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周广博无力地往后仰倒在炕上,“有钱难买早知道。”
周冯氏一手扶在炕桌上,越想越不甘心,最后一拍炕桌道:“果然还是得兵行险招了。”
周广博连忙起身问道:“你要做什么?”
周冯氏忽然连连冷笑道:“当年镇远公先夫人在生下那府里的大爷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了,太医都说不能再有孕的,可后来我堂姐(就是霍夫人)送了一盆花给先夫人,先夫人就有了孕,最终落了母子俱亡一尸两命的,再后来我堂姐就成了那府里的夫人。你说这里头可有关联?”
周广博一听便知道里头有内情,道:“你可知当年送的是什么花?”
周冯氏道:“听说极是稀少的,就是南边也没的,只云南才有,叫依兰。”
“那花有什么特别之处?”周广博又问道。
周冯氏却摇头,“就是不知了。”
周广博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这花定有猫腻,也许我们该去寻一株来。”
周家算计的这些,镇远府自然都不知道。
只是经那日后,霍老太君就卧床不起了,只刚能起身便执意要到家庙去住。
可霍荣那里能看着自己母亲住那种简陋的地方,就把府里沿后街的一处小院收拾了出来,给霍老太君住了。
如今的寿春堂空了,就是天光白日的都让人觉着鬼气森森的,守院子的人有时还听到有人在哭,有时又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十分诡异。
于是寿春堂闹鬼的事儿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一时府里上下都绕道寿春堂的。
官陶阳被报了暴毙,当日就被胡乱葬了乱坟岗。
东院官陶阳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在不起眼的杂草繁花之间,挖出了不少干枯的米囊花植株,袁瑶下令一概烧了。
福姨娘得了白绫,可终能再见霍化一眼,走时也放心了。
袁瑶一直都以为,福姨娘当年怀霍化时,官陶阳也一定动了手脚的,没想霍榷却告诉她说,是福姨娘担心怀的孩子亦会是不健的,就私下里找了道婆,要来符水每日偷偷地吃,要不是及早发觉了,怕是母子都有性命之忧的。
栗米壳的毒虽被缓解,可余毒到底还在,宋凤兰至今还卧床,早晚用药行针的。
知道仅哥儿和大姐儿是因米囊花之毒致的病残,都以为有了希望,只是当年才开国,朝廷得知了米囊花的危害后就禁了这药,再加之国中的确也少,京城太医皆不熟悉米囊花,故而一时也没对症的良方。
虽说亲手报仇了,可宋凤兰也未能开怀,孩子到底还是那样了。
而霍化虽吃过栗米壳粉,到底不过一两次,太医料理了一番就没了大碍,又见霍化身子不适京城的气候,霍荣就把霍化送南边去老家将养了,日后好些了再接回来。
最后是知道那日发生什么事儿的人,不管是霍老太君身边的,还是霍夫人身边的,都一概被更换了。
霍老太君身边的四彩,霍夫人身边的包民家的,宋凤兰的两个大丫头广袖和对襟,冯环萦的丫头鸣翠,霍韵的奶娘和丫头桃红,就是曾经伺候过俍哥儿和霍化身边的奶娘和丫头,同原先在寿春堂里的一干仆妇婆子,都被远远地打发了。
就是被叫来问话的门房,过了一日也不见了。
那日只独袁瑶刚回府,先打发青素和青丝回西院去,才未被波及。
其实打发了这些人,并非是怕他们将那日的事儿传出去,而是怕他们中不知道谁就会碎嘴,把那日事儿就说了出来传到几个哥儿的耳朵里。
官陶阳虽罪有应得,害了俍哥儿的弟弟和妹妹,可俍哥儿到底没错的,日后这几兄弟要是知道了,只会图生罅隙,令兄弟不睦,贻害无穷的。
这也是霍荣的一番苦心了。
冯环萦自那日后,便被霍夫人夺了打理采买和大厨房的差事儿,就是她再管也不敢再动宋凤兰的人了,那日宋凤兰手刃官陶阳,坐在血泊中的模样,让冯环萦到如今还心有余悸的。
霍韵到底是小姑娘家,那里经得住那样血腥的场面,就是袁瑶这样亲眼见过生死的人,都难免会受了惊吓的,所以霍韵梦魇了几日就病倒了。
袁瑶全盘接收了府里的事务,也因着打发出去的人,不少是在府里有脸面的,让府中原本盘根错节的各处,一时就都清楚了。
因此还一度人心惶惶的,以为袁瑶要大刀阔斧了。
只是袁瑶都没动她们,出缺了的,该补上的补上,却也一概没用她西院里的人。
那些人战战兢兢地跟了袁瑶近半月后,也都知道袁瑶的性子了。
袁瑶是个最图省事儿的,还对她们说过,水至清而无鱼。
所以对她们这些人底下的小动作,只要不出漏子,袁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那些管事媳妇婆子自然也明白,只有安心办事儿的。
自然也有刺头的,听说都是以前不服包民家的管,却又压不过包民家的,如今包民家的一家子都被打发远了,就以为怎么都该轮到她们说话了,就仗着是霍夫人的人,和袁瑶打上了擂台。
对于这些人,袁瑶直接拿了就丢到霍荣的军中去,给那些大老爷们烧火做饭的,不出两日就都安生了,就是霍夫人问起,来要人,也得找霍荣要去了。
正月十三,雨水,这日没下雨也没下雪,天阴阴的,阴了大半日,风也不小。
袁瑶到东院看宋凤兰了。
宋凤兰还那样恹恹的,还有官陶阳时她还能有些斗志,如今感觉她像是什么希望都绝了,只提起仅哥儿和大姐儿时才有些精神。
袁瑶从东院出来,坐上了青绸帷幄的骡车,刚要到东院后头浣花阁去看霍韵的,就见正院对着东院的穿堂走出一位仆妇来,张嘴就是,“二奶奶,不好了。”
仆妇近来就被青梅啐了一口,“呸,什么话,二奶奶好着呢。”
那仆妇连忙自打嘴巴的。
袁瑶道:“罢了,说什么事儿吧。”
仆妇这才回道:“三爷又闹着要休妻了,太太正在里头劝着。”
说起这休妻,头几日霍榛就闹过一回了,说是冯环萦品行不端,着实让他丢脸,最后自然是没成的。
这次又是为着什么闹了?这回霍荣和霍榷可不在了,没人压得住霍榛了。
袁瑶只得往正院去。
没近后楼呢,就听到冯环萦哭天抢地的,就连袁瑶进屋了,都没几人察觉。
袁瑶干脆也不做声,在一旁听着,这才明白了是因着什么事儿了。
自正旦后,镇远府虽闭门不会客的,可并未拦着儿子儿媳的回娘家去拜年的。
正月初二,霍榛万分不情愿地同冯环萦回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这年因着霍夫人的不冷不热,京城里的这些人又是最会见风使舵的,故而都远着大将军府了,所以这年大将军府着实过得不大好了。
回到娘家冯环萦就向她娘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她娘自然是心疼的,但还是劝冯环萦忍了,再拐弯抹角地将家里的情形一说,意思是让冯环萦回镇远府后,在霍夫人面前说去,试试霍夫人的态度。
可冯环萦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大将军府艰难了,回镇远府后,总私下里偷偷给娘家捎东西。
一开始霍榛是不知道的,一直到了今日,霍榛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他亲手猎的一头黑狐做成的皮子,这一找不打紧。
不但发现黑狐皮子没了,就其他一干他收拾在箱笼底下存放的东西都没了。
霍榛自然是要问的。
问一件儿,冯环萦还搪塞得过去,可一样一样的问下来,冯环萦就瞒不过去了。
“这种败家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霍榛大吼着就要休妻。
冯环萦的心思,霍夫人多少都能明白的,自然就劝说霍榛了。
最后霍榛执意要冯环萦折她的嫁妆来抵,这才算了。
有了现银子,霍榛就又出门花天酒地去了。
因着这两人的事儿,耽误了袁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