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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绝对不会错。”
合上车窗,他扯下自己一缕头发,放进信封,又将握皱的信封贴身放好。“老马,先去血液中心。”
途中,他又取出信封,从两缕头发中分别取出一半,收在钱包里,以备去别的城市复检。现在,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景家的人,除了他的言言。
在血液中心的鉴定部门,他亲手将信封交给早已联系好的朋友,亲眼看着他按照程序送入检测实验室,还交代了他DNA鉴定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结果。
处理完事情,他赶到荟轩,还差五分钟九点。下车前老马拦住他。“还是我去吧,别脏了你的手。”
“去把监控录像全部关闭了,不要让任何人去二十楼。”
九点整,他走进房门半启的2001号包房,回手关上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浴室的灯亮着,里面散出暖暖的香气和暧昧的流水声。
轻轻脱下身上的外衣,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解开衬衫的袖口,靠近浴室的同时,缓缓挽起……
推门前,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淡定的声音:“漠宇,记得韩叔一句话――黑道是一条不归路,一步错,步步错,再难回头……”
告诉他这句话的人,是他父亲的一位老朋友,曾是香港黑道风光一时的大佬,最终也落得背井离乡,故土难回的下场。
他在美国偶然见见到他一次,他特别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摇摇头,就算前面是一条不归路,就算这是通往地狱之路,他也不会再让许小诺出现在言言的面前……
言言会出现,他并不意外,老马失踪,他也不意外,因为许小诺已经疯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二十年的兄妹,几个月的夫妻,她……居然不相信他!
51、重逢
两年后,又是初冬时节,天空一望无际的阴霾。
我坐在病床前,轻轻用浸了温水的毛巾为文哲磊擦拭着手臂,他又瘦了很多,骨骼越发分明。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不停地跟他说话,医生说要多跟他说些开心的事情,才有可能唤醒他。
所以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爸爸病倒了,骨癌晚期,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半年,做手术的意义不大……我没告诉他,我希望他最后的半年能活得开心点。”
“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景天今年又亏损了几千万……银行一直在催,股东们都建议我停了那个新能源项目……就连齐霖也劝我停了那个项目……可我不会停,因为这是唯一一条洗白景天的路……”
“我已经找了Bill注资合作,资金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决定卖了红土山的镍矿……”
卖了红土山,等于卖了爸爸毕生的心血,卖了景天的根基,所有的股东一致反对。可我还是坚持要卖,不是因为景天真的撑不下去,也不是因为红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因为红土山是景家的根基,有人知道我要断送了景家的根基,他或许会回来……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尝试,因为爸爸昨晚做梦的时候,又说了很多遍:“漠宇,你回来了……”
…………
拍卖红土山的那天,薄雨霏霏,天色一片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我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向A市标志性的全景玻璃建筑,风卷着晶莹的冰雨绕过飘摇的伞,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冷冽。
走到自动玻璃门前,我收起雨伞,走向暖气融融的拍卖大厅。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几乎是座无虚席,我选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未坐稳,齐霖无孔不入地从前排挤过来,厚颜无耻将我旁边座位上的帅哥请走,取而代之。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半眯着极具代表性的桃花眼,附在我耳边说。
“红土山是我爸爸半辈子的心血,我留不住,至少要知道它落到谁的手里。”我移了移身子,与他拉开点距离,目光扫过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豪绅富贾的脸。
而这其中,并没有我最想见的那张面容,所以无从知道他的神情。
当竞拍价达到两亿四千万,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林老板一脸的志在必得,另一个年轻的竞争者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举牌的动作越来越犹豫。
一切已成定局,我等的人却没有来,看来他不会来了。
我扶着椅背起身,不忍再看下去。
“你不看了?!高潮还没开始呢。”齐霖仰着脸问我,朗如星,温如玉的笑容此刻看来特别欠修理。
“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事。”
披上还浸着凉意的外衣,我走向门口的方向。
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淡漠的人影挡住我的去路。
我猛然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留下一阵从华盛顿冰天雪地中带回的冰冷……
是他,景漠宇,他真的回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举牌的年轻竞争者一看见景漠宇,长舒了口气,几步跑过来,将号牌交到他手里。
景漠宇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举起手中的号牌。
拍卖师见到他举牌,立刻大声说:“两亿五千万!二十九号又出价两亿五千万,还有没有……”
“不是,”景漠宇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寒玉落地。“我出三亿。”
…………
拍卖厅里一片肃静,无人留意我嘴角如愿以偿的微笑。
直到一锤定音,再无变数,我才裹紧外衣,掩住身体的颤抖,转身走向出口。
穿过自动门的暖风走出大厦,雨滴夹着初凝的雪花直直吹过来,刮过肌肤,我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眼前银白色的星星点点,晶莹,剔透,就像某个深冬,融化在他眉睫的雪花……
才叔见我出来,迟迟不上车,于是撑着伞迎过来,漆黑色的伞遮住洁白的雪花,“小姐,我刚才看见……”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红土山本来就是爸爸想留给他的,现在他买了去,不用我再操心费力了,是件好事。”
才叔没再发表任何见解,瞄了一眼开启的自动门,表情有些僵硬。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撞上景漠宇的深不见底的黑瞳。
我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微雨夹着初雪,落在我们中间,仿佛千山万水。
视线短暂的交汇,只有一秒而已,却像比七百二十四天更久。
我死死攥着外衣的衣摆,鼻根被雨雪冻得发麻,呼吸不太通畅,我努力吸了两口气,到底连一句“你好吗?”,也没说出来。
他收回视线,迈下门前的石阶。
“……景漠宇!”
在他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我终于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转身。
“你有时间么?”我悄悄抿了抿发干的唇。“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他的司机已将车停在他身前,为他打开车门。他垂眸,慢慢抬起手腕,慢慢看手表。“我还有事……”
一片雪花落在我脸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凉薄的冷,让我无言以对。
幸好,我的手机铃声解围得十分及时,我松开把衣摆捏皱的手,拿出手机。电话接通,彼端响起不太地道的中文,“嗨,大美人,你从来不迟到的哦。”
“Bill,sorry,sorry……”我竟然把和Bill谈新项目的合约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一边愧疚地道歉,一边匆匆坐上车。
车启动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后镜里的景漠宇,他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本以为和景漠宇彻底没有了交集,没想到,我正和Bill相谈甚欢,突然接到景漠宇秘书的电话,她告诉我,景漠宇在“荟轩”私人会所预定了VIP包房,请我吃饭。末了,她刻意强调了两遍,只有两个人的位置。
很明显,这句刻意的强调,是有他交代的,好像生怕我会在这种尴尬的场合,带着闲杂人等去看热闹。
美女迎宾停在最后一间包房前,轻轻敲了两声房门,才为我推开。
“景小姐,请!”
“谢谢!”
霏霏的阴雨,紫檀色调的装饰,景漠宇侧身立于半启的窗前,半搭在大理石窗台的手指间夹着半支燃着的烟,渺渺烟气,被寒气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见我进门,他掐灭半支烟,轻轻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无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边的位置。桌子超乎寻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个人,而此刻,只坐了我们两个人。我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就像隔着全世界一样遥远。
“好久没见了!”我自以为找了个不错的开场白。
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上午刚见过。”
“……”
他还是没变,总能让我无言以对。
精雕细琢的酒菜被一一端上来,转眼摆满了整桌。我却对那些山珍海味毫无兴趣,急需点水酒驱驱寒。
于是,我在五颜六色的一排酒瓶中选了一瓶白兰地,倒了两杯,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转到他面前。“难得我们久别重逢,你又拿到了红土山的开采权,值得庆祝!”
他微笑,端起白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桌面,仰头喝尽。我不甘示弱,一口气喝了进去,酒比我想象中的更辛辣,入了喉,立刻勾起了许多疼痛的记忆。
我又倒了一杯白兰地,酒杯在手中轻轻旋绕,透明的液体在酒杯中荡起破碎的涟漪。“听说你在华盛顿过的挺好,已经结婚了吧?”
我本打算让他给我补上一杯喜酒,他却对着我举了举杯,字字清晰回答我:“错误,我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说的好,说的真好!我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
为了他这就话,这杯酒我当然要喝。只是,我忘了一件事,我的酒量和他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两杯酒喝下,面不改色,而我,头开始晕了。
本想切入正题,可一抬眼,对上他的深邃的眸光,想说出口的请求又硬生生被咽了下去,闷头继续倒酒,继续绕弯子,比如,美国的医疗条件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比中国好?
……
酒局的气氛虽不热烈,少有的几句寒暄也都非常形式化,但也算得上举杯换盏,有来有往。
记不得他第几次举杯,我的脸想着火一样烫,思绪和理智像是挣脱了束缚的两批野马,争先恐后越跑越远。
“你不是有事情想和我谈,现在可以谈了吗?”他不知何时,竟坐到我身边,深潭般幽远的气息混着白兰地的浓烈拂过我的鼻端,那是最蛊惑我的味道,我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醉了。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经常念叨你……”
“是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很想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儿子。”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他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鼻根一阵阵酸楚,眼睛火辣辣的疼,我咬紧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恨,爸爸他老了,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他沉默,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
“爸爸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还想把景家的家业全都交给你……前几天他病倒了,出急救室精神恍惚时,不停喊你的名字……”想起爸爸走出急救室时苍白的脸和环顾四周后目光中的失落,我的声音几近哀求地哽咽。“……你,回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