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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摇头,“阮小姐只应下与夫人同行,就请奴婢先回了……”
苏夫人便挥手让她下去。
苏容早就厌倦了那一班见识浅薄的贵妇们。知道要回晋阳的消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下回再不来了……”
傍晚时分,从鸿福客栈的后院里驶出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一辆华盖朱轮车,后面还有五辆平头乌篷小油车,另有十几个身着下人服饰的仆从骑着高头大马随在马车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驿道而去。
阮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却还是感到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时,阮府敦园里,的确如她预料的那样,正发生着一件令她担忧的事情。
阮老太太正与李氏谈及她的婚姻大事。
阮老太太面带质疑:“那邵家二公子……你可打听清楚了?”
李氏则满脸笑容,揭起茶盖小啜了一口,方才慢条斯理地道:“这邵家呀……虽说不如从前了,可这二公子却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相貌出众,人品也是人人称颂的。又孝顺又谦逊……配咱们家大小姐,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么说来。那是咱阮家高攀了?!”阮老太太顿感不悦。阮蕙毕竟是她的嫡亲孙女,李氏当着她的面抬高邵家而贬低阮蕙,就算那邵二公子千好万好,她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李氏这才惊觉失言,连忙补救:“老太太误会了……邵家先前来提亲的时候,咱们大小姐不是还有疾在身么?现在大小姐病愈有望,邵家二公子再好,也好不过咱们大小姐去了不是?”
阮老太太这才缓和了神色,又道,“蕙丫头的亲娘死得早,外祖家又离得远,又病了这么些年,说起来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了,这夫家……可得慎重挑一挑,头一个,要品性端正,千万不能委屈了蕙丫头……”
李氏连连点头称是,又道,“老太太请放心,等蕙丫头回来了,咱们就让她亲自去相一相,保管能相得中!”
阮老太太睃了李氏一眼,沉声说道:“到时候我也一起去。”
李氏心里一跳,连忙笑道,“那敢情好,这邵家二公子若能经得住老太太火眼金睛,这亲事就必成了。”
而距敦园不远的德园里,阮蒙也正在为此事忧心。
自从那天他突发“急病”惊动阮老太太请罗贤志为他诊治之后,他的病就慢慢“好”了起来,如今不仅能下地走路,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不知是想弥补这些年他所受的苦楚还是要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阮老太太不仅给阮蒙赏下许多东西,还放出话来:以后要是蒙少爷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德园侍候的下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就因老太太这句话,阮蒙一夜之间变成了阮府上下最受关注的人物。
阮茂与阮薇、阮莹、阮慕四兄妹联袂前来问候,也带了许多礼物。就连李氏也亲自前来,好像为了证明什么,还特意送了两盒醉仙楼的芙蓉糕。
阮府稍有脸面的管事仆妇们也一个个蜂涌而至,纷纷献上贺礼,以祝蒙少爷多年顽疾痊愈。
阮蒙经过这七年来的修身养性,早已练就出宠辱不惊的胸襟,一面把府里发生变化写成书信让柳妈妈出府差人送去扬州,一面热情地命下人们好生招待前来拜访的人。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罗贤志先后前来为阮蒙开过三次方子,最后一次临走时,似笑非笑地望着阮蒙道,“听说此前曾有位姓舒的大夫来为蒙少爷诊过脉,不知蒙少爷可知道他的名讳?”
阮蒙一惊,心知罗贤志定是看出了什么蹊跷,自然不敢透露师傅的名讳,只推说不知。
罗贤志后来向阮老太太“汇报”说,“蒙少爷已经基本痊愈了,只需好生养息,无须再开方子了,不出半年,便能生龙活虎。”
阮老太太虽笃信罗贤志医术高超,不过对阮蕙姐弟俩这次如此轻易的“痊愈”还是心存疑窦,只是她到底心存愧疚,也就佯作不知,命人备下四色重礼,十分客气地谢了罗贤志。
阮继丰也到过德园一次,不知是因为父子俩太久没有见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人,他只逗留了小半个时辰,问了些生活起居及功课方面的问题,临走还特意问阮蒙要不要请个西席在家里读读书。
阮蒙就以身体欠佳为由推辞了。谁知道这个西席是不是阮继丰派来盯着德园的呢?况且姐姐还住在德园里,更是诸多不便。
这天早上起来,阮蒙就觉右眼皮跳个不停,吃过早点就在书房练字,就见明珠笑盈盈地进来说柳妈妈来了。
明珠自阮蒙那天突发急病后被阮老太太以“侍候不周” 罚了半年的月例,还关了一个月的小黑屋,这次重回德园,见到脸色红润且还行动自如的阮蒙时,不免十分惊喜。虽然自己是李氏安排给阮蒙的通房,可先前阮蒙连下床都困难,她自然也没生出那个心思来,现在突然看到如玉树临风的健康俊朗的阮蒙,欣喜之余,更是打叠起千万分的殷勤小心侍候。此时见了柳妈妈,也十分热情——毕竟,柳妈妈还是阮蕙姐弟俩的乳母,在主子们跟前说得话。
柳妈妈进来,阮蒙只看一眼,便支开了明珠和另两个侍候笔墨的小丫头,一问之下,也不禁有些着急。
原来,杜妈妈昨夜回去看旺儿,竟听到有人悄悄议论说府里要为大小姐议亲了,听说还是什么衡州邵家,知是原先李氏提过的,今天一大早就回来告诉了柳妈妈。
柳妈妈大惊之下,便来跟阮蒙商议。
阮蒙先前也曾听阮薇提过衡州邵家,此时倒也不感惊讶,当下就安抚柳妈妈,“妈妈别慌,我姐姐还在扬州呢,老太太便是要议亲,怎么着也得等她回来呀!”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姐姐已经痊愈,以她的才貌,老太太决不至于把她嫁给一个浪荡子弟。”
柳妈妈到底是跟过江氏的老人,此时听阮蒙如此一说,顿觉安心不少,双手合什连念了几声菩萨保佑大小姐觅得佳婿后才去了。
阮蒙虽说不动声色地安慰柳妈妈,却也深知李氏的手段,心里自然放心不下,当即就唤了明珠陪他去敦园。
阮老太太虽说免了他的晨昏定省,可自打他身体“好转”,便坚持每日去敦园问安,风雨无阻。老太太每日见了他倒也欢喜,又见他谈吐举止比之阮茂更显沉稳有度,不免就多出几分疼惜来,待他就更有些不同,每日倒盼着他来跟自己说说话。
这日起来,芍药侍候洗漱,阮老太太便问道:“……蒙儿还没来?”
芍药就笑,“还早呢,蒙少爷向来要迟一些。”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的小丫头进来说:“蒙少爷来了。”
206、春色浓
芍药不由得抚额笑了:“老太太正念着呢,可巧就来了!”便叫小丫头请他进来。
阮蒙面含微笑地进屋,给老太太磕了头,这才笑道:“祖母头痛可好些了?昨夜睡得可好?”
阮老太太招手让他在她身边的锦杌上坐了,笑微微地道,“这个罗贤志的方子还真管用,我只服了一剂,这头就不痛了,夜里也睡得安稳了。”
阮蒙也就附和着笑了:“是呀,罗先生是晋阳名医,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了,我……也多亏了他,只是不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都这么些天了,蕙儿也该回来了。” 阮老太太轻叹一声。
“明珠说今天早上有只喜鹊在德园的榕树上叫了好一阵,说不定就是姐姐把外祖父母他们请来了呢!”阮蒙说道。
阮老太太就呵呵一笑,“亲家翁亲家母能来,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了。”
阮蒙又道,“听说母亲要为姐姐议亲,也是一件大喜事呀!”
阮老太太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旋即笑道:“你母亲也就跟我提了提,怎么竟连你都知道了?”
“其实,上回母亲就跟姐姐说过这事,姐姐不好意思跟祖母说,便在我面前提了提,我那时候也病着,又想着姐姐的亲事到底还是要祖母做主的,祖母又怎么会让姐姐受一丝半点的委屈呢?” 阮蒙神情真挚,目光清澄,十分坦诚的样子。“祖母跟我说说这衡州邵家大公子的情况好不好,姐姐害羞不敢问您,我悄悄说给她听。她也就安心啦!”
“邵家大公子?”阮老太太似乎一滞,随即笑道,“你母亲说的可是邵家二公子,品学兼优,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和,又是世家出身。想来应该是个好的。”
阮蒙也微微一愣。“母亲她……说的是邵家二公子?”
“不管你母亲说的是谁,等你姐姐回来了,叫她自己相一相,若不中意。便是你母亲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决不会应允的,你就放心吧!”阮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喜鹊都叫到德园门口了,想来你姐姐的好事也快近了。”
老太太这一闪即逝的微妙变化,都被阮蒙捕捉入眼。他本就聪明伶俐,当下就觉出这其中必有蹊跷,遂不动声色地应付,“有祖母疼姐姐,相信姐姐很快就能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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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驿道上,一行车马正在疾驰。
阮蕙不知阮蒙正在为自己奔走,倒为一件突至而来事烦恼不已——初潮来临。
小腹时断时续的隐痛令她两道弯弯的柳眉不由自主地微微颦起。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采青是经历过月事的。不过也没料到会遇上大小姐初潮突至的事,况且还是在赶路,事先又没个准备,只得先帮她换上干净衣裙,又在经过某小镇时买些细腻些的草纸用以应急。
苏夫人看到阮家的马车在集市停驻,便派了紫竹过来问询。采青不好意思地把原委说了,紫竹就送来一些晋阳的细纸,采青忙谢了。
才走出集市十余里路,忽闻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车队还不及躲避,豆大的雨点就哗哗直往下掉,落在车篷顶上叭嗒叭嗒直响。
车夫们虽然全身淋得透湿,却都紧紧抓住马缰,不敢有半分松懈。
阮蕙撩起车帘,看到大雨如瓢泼似的一阵紧似一阵,路上雨雾迷蒙,根本连路都看不清了,扭头看见年轻的车夫一手挥鞭一手紧紧抓住马缰,脖子上的青筋凸得老高,显得十分紧张焦躁,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当下问姚妈妈:“……雨疾路滑,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先避避雨?”
姚妈妈也有些游疑不定,想了想便道:“……要不,问问苏夫人有什么打算?这么大的雨,路上也积了水,怕不太好走……”
好像为了证明姚妈妈的话一般,马车竟猛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即传来车夫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大小姐请坐稳了,方才看不清路,车轮碾在了石头上!”
随着车夫的话音,马车的又晃动了几下,似乎摇摇欲坠。
姚妈妈到底年长,哪经得住这样剧烈的颠簸?顿时脸色苍白起来。
阮蕙身子骨也弱,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不几下便觉阵阵恶心,还没来得及打开车帘,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采青一声惊呼,就向车夫大声叫道:“停车,大小姐不适!”
车夫却冷冷应道:“叫大小姐稍安勿躁,前面就有避雨的地方了。”
姚妈妈听见车夫穿透雨帘的声音,陡然面色一变,顾不得外头有倾盆大雨,将车帘高高掀起去看那车夫,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放下车帘,踉跄几步冲到阮蕙面前,强压了心头的慌乱,向她俯耳低语:“这人……不是阮成!” 一语未了,已是面色苍白,声音颤抖。
阮成是阮家派来的四个会武功的小厮之首,是阮家的家生子,行事素来稳重,只有一样不好,那就是爱小酌几杯,不过倒没有因为喝酒而误了差使的不良纪录。
阮蕙本就因初潮来临而十分不适,加上适才又呕吐了一番,更是虚弱无力,但见一向镇定自若的姚妈妈面色突变,心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