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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前委屈的人……
大家都看向苏铮。
苏铮自己的脸色也很有些古怪。要不是她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秦大家。她都要以为对方在为自己撑腰了。
可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
她看着秦孤阳,后者却只是又柔情蜜意似地将她望了一眼,润泽的双唇开启:“好了,就这样吧,看来戒指也不在这个侍女身上。”
阿襄和云歌都如蒙大赦,一个迫不及待地穿衣,一个帮着她穿,忽然,叮当一声脆响响起,大家循声看去,只见一枚绿得纯正透彻的玉戒指从阿襄身上滑落,掉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弹了两下,又滴溜溜地滚出好远,才撞到人的鞋子停下来。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阿襄手里抓着的衣服掉到地上,喃喃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戒指藏在她的腰带里。”
她猛然指着苏铮,脸色狰狞惊急:“一定是你,是你趁我不注意把戒指塞到我身上了,一定是你,你栽赃我!”
苏铮也很意外,意外地睁圆了眼睛,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平静,变化快得就好像没有出现过。
她不会忘记,真正的玉戒指被她放进系统了,只要她不拿出来这个世界上就是掘地三尺也别想找到它。
然而眼前却出现了这么一枚。
不过也可能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
不过看看丁凌儿和阿襄见鬼一般的表情,她知道这个设想不成立,这枚戒指一定和系统里的那枚很像。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秦孤阳,只有他没有表现出意外,那讶然挑眉的动作虚假到极点,叹着气道:“只怕真正的事实是,你早就对自家小姐这枚戒指垂涎不已,又据为己有又不敢,今日看到人家苏姑娘,便起了嫁祸给她的主意,可惜丁小姐足够机警,还没离开这里就发现戒指不见了,你这才提前贼喊捉贼。”
不等阿襄回答,他又摇头说:“可惜啊,当场对峙起来,她身上没有戒指,而你还来不及处理戒指,到处是漏洞。”他转头问丁凌儿,“丁小姐,你看秦某说得对不对?”
丁凌儿怔怔地看着眼前,被问之后大眼睛轻转,喊着泪幽怨地盯着他,咬唇不说话,尹都忙代为答道:“秦大家慧眼如炬,这贱婢竟如此阴毒,自己偷东西不说还要嫁祸给别人,回去之后,丁家想必定会家法处置她。”
秦孤阳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尹都咬咬牙,看了苏铮一眼说:“此等不干不净的人带回去也不过是给丁府丢脸,来人啊,将这贱婢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寻了牙人远远发卖了。”
阿襄一下子吓懵了,单薄的身子瘫在地上,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随即清醒过来爬过去拽着尹都的袍角大呼救命。丁凌儿看了不忍,也求饶:“二表哥……”
“你闭嘴,还嫌惹得麻烦不多吗?”
阿襄被尹都的随从拖下去,也不讲究这是什么地方,在院子里直接拿了闩门的横木兜头打下,板子声和惨呼痛叫不绝于耳,任人不忍看,不忍听,纷纷转过了脸去。
“真是现世报啊。”有人悄悄说,都往苏铮远处挪,不敢靠她太近。
苏铮抬头一看,正好和尹琪的视线撞在一起,他也很是惊疑,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尹都面沉如水,丁凌儿无声地落泪,只是看苏铮的眼神越发狠毒了。
最后,她对上了秦孤阳的眼睛,好整以暇的,饱含戏谑的,一副你应当好好感谢我的模样,除此之外竟看不出别的。
因为发生了不小的插曲,招收学徒这个活动谁都没有心思继续下去了,蒋管事勉强主持完之后的步骤就喊了结束,人们当即迅速地散出来,生怕迟了一步不好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般。
只是一到外面,就该议论的议论,该传播的传播,相信过不了多久,桃溪镇大街小巷就会传出无数个版本,该名声大震的,该黑头土脸,都逃不过去,想置身事外都难。
苏铮倚着墙低头站在街角,土灰土灰的衣着让她毫不起眼,她专心地听着身前人说话:“……我也是被叫去问话了才知道,那丁凌儿当日也在杨花子的船上,被关在船舱底下,要拐卖到别的地方去的。因为我也是从那船上下来,丁家便叫了我过去询问情况,但你的事我没说。”
尹琪望着苏铮低垂的脸容道:“徐船长身边的少年曾叮嘱过我,那件事中你的影子越少,对你便越好,我也不知道丁凌儿是怎么知道你的。”
徐船长指的便是徐飞,而其身边的少年属三奇无疑,苏铮没想到三奇还做了这样的事。
她道:“丁家既然是县令的亲戚,我的事自然瞒不了他们,只是没想到,那个丁凌儿会因此就恨上我。”
尹琪也感到不可思议,较真算起来,苏铮虽不是丁凌儿的救命恩人,但在对抗杨花子过程中出了不小的力气,丁凌儿不思感激便罢了,怎么会将她当成最大仇敌一般。
他哪里知道人的心思最是复杂,尤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娇娇女,对于丁凌儿来说,她在暗无天日惶恐度日的当口,却有一个比自己还小、各方面都不如的人在大显身手,这是难以接受的,而且她只要想到苏铮,就会觉得这人知道自己有那么不堪的一段经历,两相仇怨在心头,又如何能不气闷抑郁?
尤其事后,她的长辈为了让她吃一堑长一智,好好地反省,而一再地在她面前提及苏铮,时日一久,不爆发也不行。
当然,若苏铮是个俊伟不凡的男子,今日这事只怕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情形。
第九十二章 原由
街上车水马龙,尹琪的声音几乎被各种嘈杂淹没,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听清:“今日我和尹都——就是方才你也见过的尹家二少,到下面铺子里巡查,正巧丁凌儿找上来,硬拉着尹都去日月陶坊,我见她神色不对还未多想,直到在日月陶坊里见到了你,才意识到她只怕是想对你不利。”
他担忧地说:“今日是有秦大家挡驾,但以丁凌儿的性格未必善罢甘休。她是县令夫人最钟爱的侄女,县令也极为疼爱她,一个表姑姑又嫁给尹都的二叔做了正房夫人,她若是与你为难,只怕……”
苏铮看了看他,他眉目清俊的脸上,担忧是真真切切的,毫无一丝作伪,她心里微微有些暖意,旋即又皱起眉:“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你知道那个秦大家是怎么回事吗?”
“秦大家?”尹琪一愣,想了想,面上浮现一抹不明的光彩,“他很有名。他姓秦名孤阳,何许人士无人知晓,仿佛在桃溪镇的第一天就成为了最了得的铭壶大师,任何紫砂壶只要经过他手,价值必然会翻上好几番,每年进贡的茗壶若是没有他的铭刻,据说那些人都不敢往上送。因此时人皆以收藏有秦孤阳铭刻的壶为荣,只是他性子古怪,一年也未必肯出手几次,很多势力都想拉拢他,他却谁的面子也不卖,但即便如此,他在桃溪镇依旧混得风生水起,那些名流权贵都要礼让他三分。”
话语之中似有感叹意味,只是不知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苏铮袖着双手一脚蹬上墙壁。
小丁氏客栈是他的产业,县令都拿他没办法,尹家二少丝毫不敢得罪他,丁凌儿在他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样的人手上没点实际性凭恃。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
可这样的人,今日却说出那些话,做出那样的举动,到底是有恃无恐,天生就喜欢和人作对,还是别有意图?
苏铮觉得自己的脑仁一阵阵发疼。
唉,多想也没用,她甩甩头,抬头看着尹琪,大约是近来吃用好了。尹琪气色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合身的浅绿衣袍穿在身上,衬着高束的发髻。整个人竟有一股难言的少年风采,与当日在庚溪镇时的落魄迥然两人。
她不禁微笑道:“几日不见,你如今可是尹家的少爷了?刘大娘还好吧?”
尹琪一怔,正说着秦孤阳的事呢,怎么突然跳到这里来?
不过。他微赧,神色多了一分狼狈:“什么少爷,不过是到那里讨口饭吃,若是有的选,我宁可和你一样,自立一家。”
想到尹都对他的态度。苏铮了然点头,半路认祖归宗的私生子,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好奇问:“尹都就是当日从庚溪镇坐着大船走的那人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尹家家主的长子,和我是同父异母。”尹琪犹豫了一下,声音不大振作,“当日他去庚溪镇。一则是为了公干,二则。便是接我来这里。我认祖之后,上头那位叫我跟他学些东西,我便一直跟着他了,只是,我也看得出来,他不耐烦得很。”
尹琪叹了口气,指着远处一座二层楼的茶楼道:“你看,那坐茶楼叫‘温茗楼’,是那位给我的见面礼,但真正打理它的人却是尹都,里面的人也只认他,对我却是一个正眼都没给过。”
别人都道他走了吉运,竟被尹家毫无嫌弃地认回来,但谁知道他却是一点自由都没有,那位说什么亏欠他,要给他置办一点产业作为弥补,但他事实上得到了什么?一个让尹都能名正言顺地管着他的枷锁,一个能让别人更嫉妒眼红他的理由罢了。
这样的少爷,有什么值得当的?
然而,母亲却是那样兴慰……
想到母亲见谁都千恩万谢的样子,尹琪喉咙口像被一只苍蝇卡住,难受得说不出来话。
苏铮却笑着说:“这样很好啊,你有了自己的产业,只要学会怎么打理它,以后还怕它不能回到你手里?”微微沉下声音,“怕就怕,你因为它失去了那么多,最后却一样都拿不回来,还要被它捆着一辈子。”
尹琪一震,讶异看向苏铮,少女眼里一派的理所当然,很直接地在说,是你的,你就努力去拿回来,总不能一直悲苦自抑毫无作为,却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永远压在你头顶上吧?
尹琪这段时间过得很压抑,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如何自处,人前总是卑微沉默,又隐隐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想到的最多的是如果没有来尹家就好了,他一直在回忆从前,他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所以他过得很辛苦。
可苏铮好像一眼看透他的处境他的心情,并一语道破他该做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逃不掉,就好好过,等到羽翼丰满那天,便是扬眉吐气之时。
尹琪惊诧万分,多日来心中的郁结仿佛有所松动,但又好像差了点什么,等他想要再问问,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苏铮低头慢慢走在街上,离开长兴街已有一段距离,衣着普通到不行的她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她不是知心姐姐,也不是心理专家,只是尹琪的心态太好分析了。他来到桃溪镇不过半个月,一边要忙着认祖归宗的事,肯定压力巨大,但纵使如此,他却对丁凌儿的事非常了解,对秦孤阳更是张口就能说出个一二三。这说明他在很积极地去了解身边的环境。
可是他在人前低头掩面,几乎快没有存在感,提起自己的处境又是一副消极苦涩的样子,又说明他非常压抑矛盾。
之所以弄成这样,无非是他一边惦念着过去种种好处,对眼前却只看到各种不如意,又放不下读书人的清傲,自己就看不起自己的私生子身份,从而在新的环境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无所适从。
苏铮觉得尹琪过不了多久就能从这种尴尬境地中走出,找到自己该走的路,因为刚来到桃溪镇的那天,他用那样清明无畏的语气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