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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半斤重的鲫鱼可费了苏铮不少脚程和铜板。
她早已将鲫鱼刮鳞去腮去脏,处理得干干净净,两边鱼身各自划了三刀以方便入味,然后整条鱼用盐和料酒处理过,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就着手切豆腐,葱花和姜丝。
准备工作做好,她就点火上锅,等油烧热,换小火,把鱼顺着锅沿滑下去小心的煎。
入乡随俗这么久,日常生活该掌握的技巧她学得差不多了,大锅煮菜灶头烧火算是难的,幸好她本来就有厨艺底子,而且水准不差,在弄焦和煮烂几次后,她算是掌握了这项技术。
等鱼两面都焦得发黄了,她加入葱片姜丝,和适量水,接下来就等大火煮到汤汁变白。
香味把里屋的两个小的吸引出来了,团子夸张地嗅着鼻子,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围在土灶边左转转右转转,一会儿拍马屁说:“大姐你真厉害,做菜真香。”一会掂脚往锅里瞄,急不可耐地问还有多久才能吃。
可惜他个头还没灶台高,怎么都看不到锅里的情况。
苏铮有些好笑,没碰铲子的手揉揉他的脑袋:“真的急就来给我烧火,在这窜什么?”
团子欢呼一声,兴奋地蹲到灶堂前挽了袖子添起柴火。
他脑袋瓜伶俐,这么久以来被苏铮有意识地锻炼,烧火这种事已经难不倒他了,就是火候还控制不好,苏铮就在旁边教他。
苏小妹捧着阵线篮子坐在桌边看着他们,有片刻的晃神。
她的大姐自从落水发烧后捡回一条命,以前是瘦瘦弱弱一个人,好像风一吹就倒,沉默得除了干活就是眺望远方,整个人好像充满不能理解的忧郁。
可此时呢?
变得有主意了,严厉了,也更加可靠了。她的笑容和眼光里有一种让人别不开眼的光芒,说不上是自信还是什么,总之如今的她让人觉得很踏实,好像再难的事,也有她在前面顶着。
第四十一章 书店遇人
这样的大姐,好陌生,好奇怪,好像比以前靠近了点,又似乎离得更远了,总之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小妹抿着薄薄的唇角笑,只要她对自己和团子好就行了。
就像她说的,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顿顿给他们弄好吃的,把大家的气色都养得好看了,这样的大姐,就已经很好了。
她低头继续手上的活。
她在做叫做手套的东西,是大姐创出来的新东西,有五个指头可以严实地保护和温暖手掌,比手拢在袖子里可暖和方便多了。
之前已经已经做了三副,他们一人一副,用了都觉得好,她想趁着现在时间多,再做些。
苏铮把团子教会了,看他一个人烧了一会儿火,点点头,看到苏小妹低头坐在桌边做阵线活,就道:“小妹,不急这么会,天快黑了,光线不好伤眼睛。”
苏小妹应了一声,手下却没停:“马上就把这个做好了。”
苏铮没再说什么,而是去灶膛里接了火,点亮油灯给放在苏小妹手边。
说来也怪,年纪差不多的姐妹,苏小妹有一手不错的绣活,这个黄氏可不会教,只能是苏家出事前苏小妹在家里学的,可她拿起阵线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原主苏平安显然是不会这些的。
苏铮也隐晦地试探过,苏小妹光识得两三个字,写字也一点不会。对于这两个差异,苏铮也只能解释为天赋兴趣不同,但到底怎么回事她就不敢深问。
她算算时间,掀开锅盖挥散了蒸腾而起的水蒸气,见汤色已经变白,便放入豆腐和少量盐,煮到汤变粘稠就起锅。
这个时候是没有味精的,不过鱼已经够鲜,不加反而更美。
另一个锅里已经焖了米饭,苏铮夹起摆在表面上蒸的土豆块,倒点类似于酱油的调味品和盐拌了拌,两样小菜上了桌,三人便盛了饭围着饭桌吃起来。
晚间休息,苏铮照样是等苏小妹和团子睡下后,在饭桌上练了一会儿字,待到寒意侵人实在熬不住了,才上床睡觉。
一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天越发地冷,庚溪镇地理位置已经较偏南方,还是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每到化雪时气温低得让人不愿动弹。对此苏铮只能感叹,没有温室效应也是有弊处的。
她拉开门,探头一瞧,还好弄堂里风不大,跟屋里招呼一声,她就裹着严严实实的棉袄,顶着帽子,脖子上还围着新做成有些粗糙的围巾,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徐老大他们也不知有什么打算,把她晾在这里多日不闻不问,就好像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似的。虽说这里生活平凡安宁,但这样过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的受控制的日子,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苏铮抬头看看弄堂上方灰朴朴的天空,摇了摇头,朝弄堂外走去。一出弄堂风就放肆了,不把人刮倒不罢休似地呼啸。
路上很少行人,人们大多窝在相对温暖的家里,但与此相对地,苏铮发现了一些管制官兵的身影。
苏铮路过一个避风口,这里仍旧千年不变般趴着两个木盆子,里面装着冻成冰坨子的大大小小的鱼,一个年轻人坐在矮凳上等着生意上门。
苏铮常来这里买鱼,是常客,对方一眼认出了她,忙站起来笑着问今天要什么鱼。
苏铮没立马回答,而是指着街上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嘿,你问我可算问对人了。”那鱼老板长得矮小墩实,对谁都笑脸相迎,搓着双手道:“之前不是封了好几个码头不准进出船只吗,你猜咋的,早上一艘大货船应是冲破封锁开进来了。我的乖乖,听说船上下来的人还差点和衙门的人干上了,幸好我没在那里抓鱼,不然现在肯定被拉去问话了。”
苏铮听他没回答到点上,就问:“因为那艘船所以官府派出人来循街?”
“哦,忘了说了,那船是镇东刘大户的,人家一回来就告上衙门讨要说法去了,至于街上这些人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提这些没意思的干啥,买条鱼吧,这里卖完我明儿就来了,最后的机会了……”
后面鱼老板的话苏铮没听到了,她慢腾腾地来到了镇东刘府,她之前也来过几次,见到的都是门可罗雀的萧条,而眼下,大门上的封条被撕掉了,门扇大开,不停有下人往里搬东西,里里外外都是忙碌的身影。甚至那个据说被关起来了的刘管事此时一身笔挺地站在门前充当指挥,完全没有经受过牢狱之灾的痕迹。
苏铮不禁想那个刘大户能量倒是挺大的。
刘大户回来,三奇说的那个计划也该进行了。她转身要走,忽然发现街角有人影鬼鬼祟祟,便躲进旁边一家店铺里。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没站稳呢,里头就来了个轰人的,苏铮认真一看才发现这是家小小的书店,架子上全是一摞摞的书籍。
她眼前一亮,对赶自己走的小个子打杂少年道:“上门是客,贵店做生意的宗旨就是把客人往外赶?”
对方脸一板正想教训,书店掌柜忙叫住了他,他哼哼了几声,一甩袖子又整理书架,脾气臭得好像自己是老板一样。
掌柜的在柜台后微笑着问:“客官想买什么书?”
苏铮摆摆手:“我先看看。”此时的书籍可不像后世,书脊是没标名字的,苏铮随手抽了几本,什么《景朝十大名胜》、《论各地风俗》、《航海图制》、《庚溪紫砂矿》、《紫砂壶入门》,都是些通俗读物。
看到最后一本,苏铮眉头微挑,捧起来刚翻开第一页,整个书店里的光线都似乎暗了一下,一个男子匆匆走进书店,直奔老掌柜:“掌柜的,可有纸笔?”
“本店只卖书,不卖……”
“少啰嗦!”来人仗着手长,一把抢过掌柜身后的账本笔墨,刷地撕下一张纸来,刷刷刷提笔就写。
“喂,你这人怎么……”打杂少年生气地上去,那人就抬头瞪了一眼,瞬间令他噤声,凶悍的眼神还警告般地扫过苏铮,然后又低头去写,没两下写完了,拍下一枚银锭子,带着墨迹扬长而去。
书店掌柜和少年都被这手笔吓到了,苏铮却脸色大变,急忙追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类似密码
苏铮一脚刚迈出书店门槛便蓦地滞住。
书店侧边,凶悍男子正把手上的纸张交给一个人,低声说:“爷,就是这个。”
那个被唤作“爷”身材高大俊峭,一身黑袍静敛无息,立在低垂的青黑屋檐下,却有种莫名的耀眼。竹笠疏朗多孔的宽沿掩住了他的面容,只余优美白皙的下巴暴露在空气中,好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荡涤一清。
苏铮呼吸一滞,她已经认出这个人便是那日出镇途中,将肉包子让给自己的人。
没想到又遇到……
更没想到的是,他伸出指节分明如修竹美玉的手,接过了那张纸,上面尚未干却的墨迹反射出明亮的水光,滟滟落入苏铮双眸。
上面是成行成列的汉文数字……
苏铮瞳孔猛地放大,刚才只是惊鸿一瞥觉得像,那现在已经确认无疑就是了。
和她发现的茶壶密码一样形式的数字!
为什么茶壶密码会在这里?是同一个吗?有什么关联?茶壶密码和眼前的男人有何关系?是他发出去的还是他要得到的?他将要拿它来做什么?
一瞬间苏铮脑海中纷乱不堪,人也在那里僵傻了一刻,然后如同没事人一样,踏出去的脚一收,转了个弯又走回书店。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戴竹笠的男子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爷……”
男子摆摆手:“不急,先回去。”
苏铮捏着手上的书觉得心在狂跳。
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突然地跟出去,突然地住脚,突然地折回来,对方会不会猜测到他看出了什么?就算没有,若那数字是什么机要东西,被自己注意到了,人家会不会反过头来对她做什么?
她暗骂自己鲁莽沉不住气,一边既怕对方找过来,又下意识里希望能弄个明白,同时又猜测他们是什么身份。
正在提心吊胆,冷不丁听到一声尖叫:“啊,你快把书捏坏了,快撒手快撒手!”
苏铮一怔,手上的书忽地被抽走,那打杂少年心疼得抚着被捏皱的《紫砂壶入门》,眼神愤怒地瞪着苏铮:“你知道一本书值多少钱吗?说弄坏就弄坏,你这个穷酸破落的小叫花子,我看你是来捣乱的吧!快滚快滚!”
苏铮发现自己差点弄坏人家的书,心里有些内疚,可听到这些话她就有些生气了。
就算我有错也是不小心的,犯不着这么数落吧?小叫花子?这话实在太过分了,也不放大眼睛看看,自己可是穿了新衣,衣着体面的。大概在他眼里自己这样独身一人,又是年幼女性,就可以随意指责呼骂,没有半点自尊心?
苏铮冷笑一声:“若我能买下这本书,你就给我道歉!”
少年一愣,哼哼笑起来:“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你有钱吗?我告诉你这本书可是本店最贵的,没二百文别想拿下来,小妹妹,你还是回家跟家里大人商量清楚再说吧。”
说完就鼻孔朝天地等着看苏铮下不来台。
苏铮笑了:“二百文是吧?”她从怀里扯出样东西扔给老掌柜,“数出二百文来,小子,给我道歉!”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少年说的。
少年愣住,这还真说拿就拿,他皱起眉:“少拿你大人的钱作威作福的,回头你们还得一家子杀过来说我们看你年纪小诓了你。”完全事老气横秋的姿态语气。
苏铮气乐了。老掌柜一看不对头,忙出来劝解道:“小客人别生气别生气,这是老头侄孙,两天前才过来小店帮忙的,不懂规矩,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回头又朝他侄孙吼:“小兔崽子,才干两天活就以为自己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