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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眼见状况不妙,只得溜开去后院请人。
绿庭正斜卧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挑过面前的琴弦,铮铮琴声一顿一顿,划过耳畔。
她柳眉紧蹙着,显然对那些为了见她大动干戈闹个不停的人感到厌烦。
他们只能让她觉得恶心。
可不知不觉,这样放下身段赔笑的日子竟然也已经过了六年,曾几何时,她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眉目间满是傲气的公主殿下。而如今,却沦落为一城名妓,需要用美貌和身段去讨好客人。
世事变迁实在可笑。
宿命?这难道就是宿命……
她所期盼的生活从亡国那一刻就永远的毁灭,有些时候,她也会怨恨自己,为何不随着靖国化作尘烟而去,而要留在这世上忍屈受辱、苟且活命。
那条复国之路,又真的可行?
赵已枝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对生活的期盼,而她绿庭,却早已将那些丢弃了一半。
恍然间已经回想起许多事情,绿庭兀自拨弄古琴,略是无趣。
“绿庭!”
门外人影一闪,素云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她不等绿庭答应便推门进来:“你赶快出去瞧瞧,景城王为了你快要和那个……那个肃王打起来了!”
说道末处,素云不自禁提高了声调,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经她这么一说也变得十万火急。
绿庭惊起:“青玉不是一早便到江淮去了?”
景素欢出了事,一旦处理不好景家定会随着遭殃,眼下,他怎么还有闲暇到风远阁来?
“诶呀你快随我出来。”素云火急火燎的拽上她便走。
景青玉的事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倒是风远阁出了事,她没有好日子过才是。
人群越聚越多,只是都围在远处不敢靠前,但却又不想错失这样的热闹。
肃王口气极大,扬言要到皇帝那儿去告景青玉一状,只是这罪名,想了半天却道不出来。但借着与皇室沾亲带故,肃王并不将景青玉放在眼里。
第五十六章 混战(1)
当剑锋刺来的一刻,风远阁万籁俱静。
肃王虽然醉去,而身法依旧迅速。他举剑杀向前,青衣白袜的仆从立即扑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青玉!”
绿庭远远便瞥见这一边倚酒三分醉的混乱。
肃王醒了几分,下意识的将剑从景青玉身体里拔出,远退几步。身旁青面獠牙的随从气势从方才的横眉竖眼急转而下,变得不知所措,虽然肃王平日里与人起冲突打打杀杀也属正常,可眼前的人毕竟是一城之王、大淮富贾。
景青玉只觉得胸前一痛,似有万针深深扎入,难以言喻的疼痛涌上来。
那一剑狠而快,醉酒后的愤怒和力量都凝聚在剑锋。
他眼前一暗,倏地向后倒去。
“青玉!”绿庭一惊拨开青衣白袜的仆从掠上前来,急忙道:“素云姐姐,快请大夫来,苏婺,先把青玉带到厢房。”
景青玉的脸色很苍白,绿庭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意识。风远阁里的喧嚣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与她无关,仿佛周遭一片空白。耳听目及之处只有他一人,那张越发清瘦的脸庞将她所有的神智都吸引过去。
“青玉……”
绿庭握着他宽厚的手掌,感觉到的却是比亡国更强烈的恐惧!
肃王这时才彻底的清醒,悔悟方才的冲动实在是不该,若景青玉有个万一,他定也不会有好下场。便急忙上前,饶是绿庭出现也难以吸引他的目光:“景城王如何了?”
岂料那些人连看他都不看一眼。
只有素云压下心里的怒气勉强一笑:“肃王,先到厢房醒醒酒罢。”
入夜的景州城稍冷。
夜空铺着一轮皎月,倒影坠在舒鸣港湛蓝的海水里。
赵已枝站在甲板上望着水中明月紧了紧披肩。皱着眉头咳了几声。
没有过多的寒暄,复**中她的好友忙着向她禀告海上的行动。
据说十艘船出海,失了两艘,余下八艘虽然继续行动,捎回的消息仍是一个“无”字。
若不是海上无岛,便是岛上无人。再就是有人的岛上也寻不到刘挚鸢。
“夫人,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那位公子的话的确可信?”
“他带来了贺倾母族的图腾,为何不信?”赵已枝锁眉深思。
徐三却不能苟同:“这么找下去。我们的损失将不可计算。”
光是提供船上复**的吃穿用度就已够呛,不知人在何处盲目寻找本就是个无底洞,更何况因海事而损失掉船只后,赵已枝又不断地买船派出,只怕复**在巨额损失面前还会招来陈显的注意。
这样的动静,饶是再糊涂也会有所察觉。
“复**为刘氏而生,自然也只能为刘氏而亡。我们为挚鸢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赵已枝转过身面对着他。因劳累而变得苍老的脸庞上再也没有少女的灵动,可那份对爱情的忠于却从未减少。
徐三顿了顿,道:“我们还是执行最初的计划,不可吗?扶持公主,光复靖国。”
“她终究只是女子!怎能称王?”赵已枝忽然失态喊道。
徐三狐疑:“我们的计划里,是要让公主的孩子登上王位,何曾说过要让公主为王?”
她兀自一笑:“是要让馥儿与景青玉的孩子成为靖国的王?”
“当然不是。”徐三急忙回答。那个叛国者怎么能够配得上公主!
“可馥儿今生除了景青玉,恐怕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嫁给任何人。她放不下他。”赵已枝将停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转身下了船。
“夫人……”
“务必要找到挚鸢,他一定还活着!”赵已枝不想再听他多说,转身便下了船。
马车在港口等候着,见她一从船上下来,风远阁的丫鬟便急忙跑上前:“夫人,风远阁出大事了!”
“混账!”
当听到皇帝这一生怒骂时,已是翌日。
肃王一脸惶恐的跪在书殿里。战战兢兢。
他连夜从景州城赶来,一早便跪在宫门请罪。本是酒后无心一闹,谁知竟捅了这么个大窟窿,刺伤的人是景城王,就算想瞒也未必瞒得住,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招了,肃王这么想着,才急着赶来自行将所有都招了,岂料皇帝生了大气。
“朕召你入都,是让你来来刺杀景城王的?”皇帝怒喝道。天威冷冽肃然,让肃王手脚一软。
他颤颤巍巍道:“臣,臣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皇帝狠狠剐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是密旨溪郡让肃王暗地里召集兵马入都,以防不测。可他却闹了个沸沸扬扬,现在他的行踪一定早被陈浚的人知晓!更是败露了帝王诛臣之心。
并且肃王此次刺伤的人是景城王。她姐姐这边才出了事,景青玉一旦有个万一,景州城必定人心惶惶一时安定不下,作为大淮陪都,景州城一旦混乱必定殃及江淮!
帝王本也不打算深究景素欢,听闻陈煜那边也松了口,只想禁足她数月削去她代掌凤印之职便可,绝不因此事拿审景氏,在这着手准备对付陈浚的当口上,任何的混乱都只会对大淮不利。
可他肃王竟……
“滚出去!”陈显几日来的不安在此时终于宣泄,所有的不快一同爆发,他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碗朝下砸去,“给朕滚!”
于总管在一旁垂头不语。
肃王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清晨的闹剧很快传遍。
陶妃宫里的人只管笑话景素欢:“姐姐这边还禁足着,弟弟又摊上了倒霉事。”
听闻景城王被大夫救了一夜还未清醒。
陶妃同浣妃打趣笑道:“景城王一介商贾,没有武人的身子骨,这一剑下去能不能醒还未可知呢。诶……果真是祸不单行。”
两姐弟倘若再也爬不起来,景家可算是废了。
即便是被重重看守的谦云宫,也很快听闻了此事。
惯例派来替景素欢准备早膳的侍女将消息带了进来。
这两人正是之前在佩春殿时因照顾萧灵玥不周被景素欢遣到别处的侍女,幸得景素欢不多加责问,她们背里受了陈浚的警告,明里若无人追责才也无事。
两人只因还对景素欢存有谢意,才将景城王被肃王刺伤的消息告知她。
景素欢的眼泪在得知时夺眶而出。
这个异常坚忍的女子突然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
她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样再也寻不回来的东西。
“我要去看看青玉。”景素欢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外,却被侍卫拦下:“皇上有旨,贵妃您不能出去。”
“求求你,让我回去看看青玉,让我回去……”从来高高在上的贵妃忽然低声哀求道。
反倒是侍卫有些不习惯,将她推了回去:“贵妃恕罪,我等奉命看守谦云宫,不得让您离开此地。”
那侍卫倒还算客气,并未因她落魄而不予尊敬。
侍女走出来搀扶她回去:“我们替贵妃留意着便是,请贵妃宽心,景城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那名侍女提起景青玉时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她见过景青玉一两回,远远的便看着,那是一个彬彬有礼、俊逸的男人,让人无法不对他产生好感。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景素欢执意不愿呆在谦云宫,两名侍女心生怜惜,却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然而其中一人忽然说道:“贵妃,不如我们帮你捎个口信?”
“对。”另一人附和道,“傅云哥哥白日在禄门当值,晚上便被调去守南门,想来让他求人捎口信到景州城也容易些。”
“不,我要亲自见到青玉……”亲自见到才可以放心!
他是景家独子,是景氏的顶梁柱,更是她唯一的弟弟!
一母同胞的血缘牵系着这份无尽的牵挂,让她不肯罢休。
那是她最爱的弟弟,相依为命的亲人。
再没见到他之前,叫她如何能够放得下心,万一……
景素欢握住一名侍女的手,哀求她:“你到朝云宫去,告诉庆娘娘,我要见她!”
“朝云宫?”侍女一愣。
景素欢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期许都写在了脸上。
慕容昭庆,是在此时唯一能帮她的人。
她不敢肯定慕容昭庆会来,但只要她一踏入谦云宫,她就有办法让慕容昭庆非襄助她不可。
一直等到了戌时。
寂静的寝殿才终于有了动静。
慕容昭庆仍旧是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灯前来。
“没想到你还愿意来。”景素欢下意识说道。
慕容昭庆笑着:“贵非要见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片刻,她又说:“是因为景城王之事?还是,贵妃仍打算说服我让父亲接纳景氏?”
景素欢将哀愁藏了回去,对慕容昭庆露出温婉端庄的笑脸:“两者皆有,但也是因为楚徽宫关于庆娘娘的事。”她有十足的把握慕容昭庆很有兴趣下去。果然,慕容昭庆闻言皱了皱眉,问道:“楚徽宫,关于我的事?”
景素欢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片刻,伸手抓住慕容昭庆的手腕将她的衣袖挽起。
第五十六章 混战(2)
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泛着红光的赤血珠。
在烛灯微弱的光线下,却散发出一道醒目的光束。刺到景素欢的衣袍上。
慕容昭庆微微一顿,被景素欢拿在掌心的手腕莫名见冷。
仿佛藏匿的密谋被人窥探,她不禁对景素欢感到反感,片刻后将手从她掌心抽出。
景素欢一笑:“这便是我要说的,楚徽宫关于庆娘娘的事。”
若她没看错,当晚失火之前,楚徽宫祭台顶端的琉璃屏障上曾射入一道不易察觉的红光,先前不予理会,只以为是琉璃反射的光线,但那夜里慕容昭庆从谦云宫离开时,景素欢意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