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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情如痴如醉。高长恭皱起了眉头。他衣袖一甩,大步跨了进去。
直到院门吱呀一声关上。那少女才哎哟叫了起来。她跺着脚,想要叫喊,却又想到他的音容,又有点胆怯。
又一个少女跑来,她来到美丽少女的身后,扯着她的衣袖埋怨道:“姐姐,你怎么能冒父亲的名做这种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
那美丽的少女昂着长长的颈项,瞬也不瞬地看着院落里。闻言她声音低低,又羞又喜又是怅然若失地说道:“你知道什么?那齐地的权贵高官可不比咱们周人,那里将相都是一个妻子,权贵也是不敢纳妾的。何况,他还是那么那么俊……”
说到这里,她双眼迷离,脸上带着羞涩而向往的快乐,已是沉湎在如诗如幻的绮梦中。
高长恭回到了院落。
他一抬头,便看到娉娉婷婷地站在台阶上,目光如水地看向自己的张绮。
高长恭的脚步停顿了。
……她这模样,好似侯着夫君归家的妻子。
高长恭垂下眸来。
大步走到她身边,他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在看什么?”
张绮闻言,抿着唇看向他,轻声道:“我听到了宇文护的名字……他找你?”语气中隐有忧虑。
高长恭僵了僵,好一会他才回道:“没事。”
他跨入房门,见张绮还站在外面,便停下脚步,唤道:“怎地不进来?”
“恩。”
张绮连忙转身,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彼时,夕阳西下,一缕缕红色的云霞染在天空,云霞渲染中,一轮金灿灿的阳光半沉入地平线,半映射在浮华人世。
那金色的阳光穿过周国重重叠叠的皇宫飞檐,穿过一堵堵木墙青砝,最后穿过身后娇美灵秀的少女,穿过她墨黑的秀发,穿过她刚洗净的,兀自泛着水光的美丽小脸,于她的眼眸中,流泄出一地的温柔澄澈。
……仿佛,她这般跟在他的身后,已有经年,仿佛,自有天地以来,便有这么一个娇小的身影,跟在那一个高大的身影之后,不远不近,不即不离。
高长恭停下行进的脚步,眯着眼望着西边灿烂的天空,低声说道:“张氏阿绮。”
“恩。”张绮抬头看向他。
“你说这人,怎能这般寂寞?”寂寞得即使置身于最繁华的闹市,也是孤独至斯,寂寞得生不知何时,死不知何地。寂寞得,哪一天不得不离开尘世,怕也没有多少难舍……
啊?
张绮扑闪着大眼,不解地看着他。
高长恭回头盯了她一眼,也不解释,提步跨入房中。
两人刚刚入内,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侍卫唤道:“郡王,陈使求见。”
“不见!”
高长恭地回答虽然果断干脆,外面的仆人却不曾退下。他犹豫了一阵后,又说道:“那些陈使说,郡王带走了他们萧郎的一个美姬。陈国人刚到长安,便被齐国郡王如此挑衅,几令他们颜面无存!”
顿了顿,那仆人说道:“他们还说,陈国虽小,如此颜面无存的事,定然不敢承受!”
都上升到了国与国的高度了!
高长恭眉头一皱。
而张绮,则是抬头看向他。
第八十五章 面对
好一会,高长恭吩咐道:“令他们进来。”
“是。”
仆人一走,高长恭便返回内室,见张绮还愣在那里,他命令道:“过来。”
张绮走了过去。
他看了她一眼。
张绮连忙走上前,拿起毛巾走到他背后,南朝春色吧低着头擦拭起湿发来。他发丝如缎,又顺又黑,这么靠近,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混着男性体息的淡淡青草味。不自觉的,张绮的动作有点僵硬。
头发拭干,一时还不能挽起,张绮便把它梳顺披散着。
高长恭站了起来。
张绮连忙走到他身前,低着头,帮他把衣襟拢好。她面对着他,名头微红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扇动着,那整理衣襟的动作有点颤。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努力地板着脸,钱财手打唇角更是紧紧压着。那眼神,明明看到了他外露的颈项胸膛,却愣是不乱瞟一眼。
高长恭突然有点想笑。
他也笑了,垂着眼,他轻笑道:“不必如此紧张。”
张绮自是不会回答。
他转过身,让她帮他整理后面的衣襟,目光瞟过墙角那一堆自己换下的衣物,低声说道:“我自四岁起,便自己洗裳了。”
他一个名符其实的王子,四岁便自己洗裳?她仿佛看到小小的,嫩嫩的一个娃娃,掂着脚,艰难地提着井水搓着衣物。
张绮动作顿了顿,不由抬头看向他。
高长恭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自怨自艾,他只是沉声说道:“人这一生,不管今日如何繁华得意,得谨记有那落魄无依时。没有他人的帮衬,便衣食不能自理,张氏阿绮,这不应是你想要的。”
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张绮一凛,低声应道:“是。”
明明是下了决心,坚决有力地回答,从她的口中出来,却还是绵绵的,软软的,仿佛在撒娇。
高长恭不由回过头来看向张绮。
与半年前相比,她长高了,身段婀娜,风流隐见,眉眼间,少女风情显露无疑。
这般白嫩灵秀中隐有妖色,完全可以想象她长大后的倾国倾城,那些南地的丈夫是极为喜欢的吧?怪不得那个萧莫念念不忘了。
盯着盯着,高长恭好一会才发现,在自己的目光下,张绮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到了
现在,下巴都搁在胸口了。
看到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高长恭嘴角扯了扯。
他收回目光,沉声说道:“张氏阿绮。”
“恩。”
“把自己打理一下,也去见一见。”
“是。”
张绮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再遮起来?”
话音一落,他看了她一眼。
张绮马上明白过来,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他都不曾掩去,她又何必紧张?自己这句话,分明是对他护她没有信心,怪不得他的目光中带着警告。
把高长恭的衣裳墨发都打理好厚,张绮走到一侧的水盆,再掏起一点水,洗拭起颈项和手上的药末来。
看到她的动作,高长恭道:“不必强拭。马上便有婢女送热汤来供你沐浴。”
张绮的动作僵了僵,人不知嚅嚅问道:“在这里。。。。。。沐浴?”
高长恭知道她担忧什么,忍不住嘴角又向上一弯。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是啊。”
腾地一下,张绮再次脸红过耳。
她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人在乎她想什么,说出去的话,一个不妥,便是招灾之源。在外租家时,年幼的她也曾天真过,要求过,可那种天真,种种要求,得到的总是棍棒和侮辱。
日久天长,张绮已经忘了怎么去直接果断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她已习惯了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然后,把委屈和不愿意埋在心中,在侧面的,以一种委婉而又给自己留有余地的方式去行事。
对高长恭,她如其说是有情,不如说是有着前世记忆的她,相信他的人品和宽厚。相信他便是最恼她再厌她,也会给她留一条生路。
众生芸芸,只有他给她这份相信,尽管这份相信是建立在世人的评语上。
别的人,她总是下意识的惧怕着,总是想着,如今他人在意她,只是不过她还新鲜,她还没有让人得到,她处事小心翼翼还不曾犯错。若是哪一日她真恼了那些人,打骂还是轻的,哪一天被卖了,年老色衰被赶到街头当了乞丐婆,活着,还轮不到年老色衰,只是玩厌了,说不定便给送了,给砍了。。。。。。
外祖母说过,母亲当年,与父亲是有着山盟海誓的。可这男人啊,南朝春色吧他们的山盟海誓,情深意重,在他渴望得到她的那一刻,自是真的不能再真。可他真得到了你,那些话,他会忘得比谁都快。外祖母还说,女人要幸福,相信的不应该是男人口头上的情深,而是他许给你的名份。
想当年,母亲被人玩厌了,还有家族在等着,还有父母给一口饭吃。她要是被人玩厌了,归宿只有乱葬岗了。
垂着眼,张绮再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高长恭,低低的,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嚅嚅说道:“都说了两年的。。。。。。”
声音虽小,可高长恭离她如此近,又是个习武的,自是听得分明。
他没有吭声,只是嘴角再次扯了扯,然后严肃地命令道:“快点。”
“恩。”
不一会,张绮自己打理一新,再把头发和裳服顺了顺后,她跟在高长恭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外走去。
萧莫等人正等在院落里。高长恭迟迟不出来,他抿着唇,在院子不停的转悠着。
转着转着,吱呀声响,五十步开外的房门处,走出了两人。
他迅速抬头。
与众人不由自主被走在前面那男子的容光所吸引不同,他一抬眼,便定定看向高长恭身后的张绮。
张绮一如在建康时,微低着头,碎步而行。
可是,有不同了。
低着头的她,外露的额发和颈项以及小手的肌肤白腻莹润得惊人。
看不到她的五官,只看这肌肤,任何一人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儿。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目,张绮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萧莫直觉的胸口被重重一击,整个人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如此眉目如画,如此的灵透娇媚,见他脸色微变,她水润澄澈中透着妖意的眸子,微微露出一抹询问,仿佛在问他,你怎么啦?
。。。。。。明明不到一个时辰,他却仿若隔了一世才见到她。
不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张绮,她超过了他的想象,她总是在他以为自己能放下时,有生生地勾起了他的魂魄,令得他又在渴望着,她能用这样的眸子看他一辈子。
两人走到了众人之前。
高长恭转眼看向萧莫。
萧莫在看着张绮。
双手负在背后,高长恭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等着,等着萧莫回过神来。
好一会,萧莫终于抬头,他朝着张绮说道:“过来。”
张绮一愣,她低着头,迟疑一会后,提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她经过了高长恭,他没有阻止她。
张绮来到了萧莫身前。萧莫这时衣袖一甩,已经风度翩翩地走向一侧角落的榕树旁。
慢慢站定,他回过头来。
这时的他,已是恢复如常,斯文俊美的脸上含着笑,目光依然清亮而温柔。
低头看着她,萧莫轻声说道:“你没有挣扎。”
他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可他的脸上,兀自带着笑,“张氏阿绮,我一心一意记挂着你,生恐你被人所侮,可你落在他人手中,却丝毫不做挣扎。”
他抿紧唇,少年而义气风发的他,在她身上屡屡碰壁的他,忍不住哑着声音,有点尖锐又有点怒不可遏地冷笑道:“张氏阿绮,原来你贱得跟了谁都可以!”
这话很重。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讲究含蓄优雅的建康人,很少对别人说这么难听,这么直接的话。
张绮猛然抬起头来。
她小巧红艳的唇颤抖着,颤抖了一阵,她长长的睫毛上串上一小滴泪珠。迅速地低下头来,张绮哑声说道:“我不做人外室,外室,随时赶了就赶走了,生下的子女低贱的连狗都不如。。。。。。当妾,年老了还有饭吃。”
他果然激怒了她。
第一次听到张绮这么坚决,这么直接地说着这样的话,萧莫木住了。
好一会,他才哑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努力过,可你家大夫人不肯。”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