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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向来脑筋转得快,揣摩了一番神君的心思,赶紧说:“这赵宁生实在自不量力,竟然敢这样向师姐求婚,也不瞧瞧他哪一点配得上我家大师姐!”
神君脸色稍缓。
檀溪偷偷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玉髓一得意,不分场合浮想联翩的老毛病又犯。“师姐秀外慧中义薄云天,最起码也要是宣梧凤王那样的品貌才配得起,只可惜凤王已有妻室。听说在五界最近风头正盛的魔界之主魔神也是个很有特色的美男子,只可惜正邪不同道。放眼五界,能与师姐匹配的男人,实在难觅其踪。”
神君的脸黑了。
玉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自家师尊长袖一摆撂进了碧水里,泡了个透心凉。
檀溪别过头。
神君瞟他一眼。“怎么,你不忍心?”
檀溪正色。“师尊罚得好。”师兄保重,师弟还不想下去跟你作伴……
此时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赵宁生抱了一大捧红色蔷薇,朝碧水的方向单膝下跪,目光深情而决绝。
“这是什么意思?”神君蹙眉。
“师尊有所不知,此乃西方的一种求婚礼仪。”不知何时泅渡上岸的玉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没想到赵公子竟然肯下跪求婚,看来他这回还挺认真。”
神君又一挥袖子。
檀溪对着再次落湖的玉髓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赵宁生忽然开口。
“自从与神女遇见,宁生头一次品到相思情苦,方知往日荒唐。此番相思刻骨不得解脱,是报应不爽,宁生毫无怨尤。只是人生之短如白驹过隙,宁生不敢奢求,只愿能与神女相伴左右,一生不离。为奴也好,为友也罢,宁生愿舍弃一切,不求名分。还请神女怜悯宁生痴心一片,现身相见。”
赵宁生这一席话说得如同杜鹃泣血感人泪下,围观人群竟然安静了向来,不时有人低声啜泣。
赵宁生等了一会儿,见碧水方向没有动静,目露失望,面色越发苍白。随即他又振作精神,朗声道:“也罢,神女不来,宁生便效尾生抱柱一直等在这里,以证心诚。”
众人更加感动。
檀溪心有所触,情不自禁喃喃道:“最是伤人相思刃,难以消受红颜毒。”
下一刻,檀溪与玉髓并肩于湖中凫水。
玉髓拍了拍檀溪的肩。“师弟啊,这水里还挺凉快的不是?”
檀溪苦笑。“这赵宁生怎么忽然对大师姐情深如此?实在有点蹊跷。”
“大师姐这样的人物,有谁会不动心?”玉髓找了块湖中石,翻身躺了上去。“师尊真狠心,明知道我最怕水。”
檀溪蹙眉不语。
“师弟,你说师尊他对师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静了一会儿,玉髓忽然发问。“难不成真是——?”
檀溪叹息了一声。“师尊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师姐这些日子不知去向,如今又出了这么一遭,也不知对她而言是福是祸。”
盘蒙神君紧紧盯着台上的赵宁生,忽然一笑。
“原来是情根。徒儿,你可又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他转身而去,步履从容轻快。
这一回,你要怎么脱困?为师实在期待得很。
此时,被求爱的“湖神神女”般若正身在城北悦来客栈蒙头大睡,自然也没听到赵宁生的深情告白。
梦中,赵宁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柔情痴缠。“我的心肝宝贝小蜜糖……”
般若一抖,惊醒了过来。
没想到赵宁生刚被种上情根,偏偏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很显然,情根将见到的第一个人认作了钟情对象,导致她被赵宁生缠得烦不胜烦赶紧逃离了赵府。
她还不知道在碧水岸边的那一幕,否则恐怕是要吐血。
般若对情根了解不多,也不知它是否有解。赵宁生莫名钟情也就罢了,大不了躲着他走。更重要的是她拿不出情根给鹤昔王后,也就得不到帛山石,如何是好?
她喝了杯冷茶,头脑中清醒了不少。既然她不知,不如找个可能知道的人问问。
云上宫清音殿。
鹤昔王后微微一笑。“解法嘛,自然是有的。”
般若精神一振。
“只要取高等邪魔脐内三滴魔血,将之滴于中情根者的眉心,情根自然脱体而出。”
般若一怔。她最清楚不过,魔之要害正在肚脐,若从此处取血,对魔而言绝对是凶多吉少。不过高等邪魔自然法力高强,又岂能容人近身取血?
“般若姑娘向来除魔卫道,此事想必不难。”鹤昔取过一只匣子,递与般若。“本宫这里有个东西,也许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匣中一段黑色香条,正是可令魔法力大失的菩提香。
般若静看片刻,合上匣子,绽开笑容。“多谢王后。”
鹤昔送她出门,笑意渐深。
般若,你可千万别令本宫失望啊。
29二九章 鸦光情
赵宁生在碧水边的高台上苦苦等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满面怒容的赵家长子宁远。
不比赵宁生的俊秀过人,赵宁远疏眉淡眸,相貌只能勉强算得端正,但那一身祥云白鹭的郡守服,倒是为他多添了一分贵气。
知道这人身份后,檀溪脸上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不自然。
玉髓随即也反应过来。这赵宁远正是熙夫人如今的夫君,也难怪檀溪见了不自在。只是熙夫人这前后两位夫君的差距也太大了些,不知檀溪看到这样的情敌,心中是何滋味。
赵宁远上台,不由分说便要将赵宁生拉走。
“三弟,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还不跟我回去!”
赵宁生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赵宁远怒气更甚,却碍于人多不得不压低声音,字句似从牙缝里挤压而出。“你是要让我赵董二家沦为遥城笑柄么?”
赵宁生坚定地望着碧水的方向。“此事过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能给什么交代?”赵宁远用力揪住他的胳膊。“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能平息董家的怒气?别不识好歹了!不就是个女人,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赵宁生不语,仍然执拗地抱着柱子不肯走。
赵宁远挥了挥手。“来人,把他给我拖回去。”
几名赵府家仆立刻上前,看来要动武。
赵宁生还想挣扎,却忽然脸色一白,软倒下去。
赵宁远一愣,缓过神来只当他体力不支,当即招呼几个家仆来扛人。正在此时,一道劲风吹过,众人抬袖遮面,只模糊地看见一红一黑两个影子一晃。风过后,台上的赵宁生已没了踪迹。
玉髓与檀溪不约而同地神情一变。“不好,有魔气!”
离遥城二十里的点昆山石洞,原本是媚蛇青姬的洞府。自从青姬带着暮云的魂魄去了妖界,这里也逐渐荒废下来,直到今天迎来了两位妖魔和一个凡人。
胆敢在盘蒙神君的地盘掳人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妖魔。
红衣似火的玄鸦光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轻佻笑意。“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他面前,可不像你的风格,阿沅。”
碧沅坐在昏迷的赵宁生身侧,眉心微蹙,冷艳的脸庞上难得出现了担忧之色。
“他不对劲。”
玄鸦光放下手臂,不缓不急地走了过来。
“多半是日晒中暑罢了。你对这小子也太紧张了些。”他搭上赵宁生的腕脉。“让我瞧瞧。”
他的神情忽然一凝。
“如何?”碧沅忍不住开口询问。
玄鸦光放下腕脉,拨开赵宁生的眼皮看了看。“不妙。”
碧沅脸色一白。
“他中了情根。”玄鸦光收敛起笑容。“竟然有人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偏偏用在赵宁生身上,种情的对象还是盘蒙神君的弟子般若。如此巧合,难道有人在谋划什么?”他神情一寒。
碧沅心急。“究竟怎么回事?什么是情根?”
玄鸦光将情根简单地向她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他忽然钟情于般若,也是因为这情根?”
“不错。”玄鸦光起身。“不仅如此,情根所种之人,若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对象,便会渐渐虚弱而死。”
“可有解法?”
玄鸦光踱了几步,瞥了瞥碧沅,又转开眼。
“没有。”
碧沅怔忡半响,又望向赵宁生,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让他死。”
玄鸦光与她相识多年,早有默契,此刻已知她心内所想。“阿沅,你冷静些。般若可不是一般人,且不说她是盘蒙神君的弟子,就是我们的主上也——。我们动不得她。”
“我不管那么多。”碧沅神色坚定。“哪怕她是九天玄女,我也要把她抓来给宁生。”
“阿沅……”
“别劝我。”碧沅见玄鸦光神情忧虑,不由得语气微软。“鸦光,你知道的。对我而言,没有比他更重要的。”
玄鸦光叹息了一声。
此时赵宁生眼睫微动,似要醒来。碧沅伸手往他脸上一拂,他又睡了过去。
“若主上怪罪,此事我一人担当。”碧沅掷地有声。“麻烦你送他回去。”
语毕,她旋身而去。
玄鸦光望着她的背影,怔然而立,心中微涩。
阿沅,我怎会让你一人担当?
他苦笑一声,转向地上的赵宁生,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若是此刻杀了他,便是一了百了,他可以将赵宁生的死推脱到情根上去,碧沅也不会知道……他伸出手指,指尖却在将要触到赵宁生额头时又停了下来。
如有一日,阿沅知道真相,怕是会与他彻底决裂。
思及此处,他胸口一痛,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他收回手指,又是幽幽一叹,忽然想到当年在楚国长邺第一次见到阿沅时的情形。呢那个时候,她还叫吕芳儿。
那是长邺城外的一处险崖,人迹罕至,也不知她是怎么被两名盗匪给逼了上去。当时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不过数月大。她衣衫褴褛,满面脏污,唯独一双眼还算清亮动人,盗匪动了邪念,想要淫辱她。
偏偏这险崖正是魔界出入人间的大门之一,从魔界而来的玄鸦光正碰上了这一幕。他本不想多理,却见这女子绝望与愤恨交错的神情很是有趣,不免多看了一眼。
多的这一眼,他却看出些门道。这女子和婴儿身上都有仙气,显然与某位神仙关系不浅。再看她命格尊贵,照理说不该沦落到这番境地。他不禁有些好奇,便隐身在一旁。
她抱着婴儿,退到了崖边。正当他以为她要跳崖以免受辱时,她却忽地一笑,朝那两面盗匪求饶,表示不再反抗,只求他们放她母子一条生路就好。
盗匪邪笑上前,她从容地将婴儿放在一旁安置妥当,便开始宽衣解带。衣衫下的曲线玲珑,令盗匪们兽欲大涨,朝她扑去。
玄鸦光看得无趣,以为这女子不过贪生怕死之徒,正要离开,却听得盗匪一声惨叫。原来她手中藏了一根打磨锋利的尖锐发簪,趁一名盗匪不备,狠狠刺进那人眼中。而另一盗匪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她紧紧抱住,身形急转一同跌下山崖。
待玄鸦光赶到崖底,那盗匪早已气绝身亡,女子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也是命在旦夕,却怎么也不肯咽气。她望着他,目光带着一丝恳求,仿佛仍有心事难了。
“你不想死?”玄鸦光挑眉问她。
女子用尽力气,微微点头。
“如果你现在选择活下去,今后便要杀更多的人,甚至成为以杀人为生的恶魔。”他轻笑。“就算是这样,也要活下去?”
女子毫不犹豫,依然点头。
玄鸦光以心头热血令她成魔,从此以后,赤鸦乌沅,形影不离。
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他送到了遥城赵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