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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青姬她已和从前不同!”般若急于挽回。“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我知道。只是——错过的,已成过去。”暮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能祝福她,请她不要再错过下一个。”
“真的不行么?”般若怔怔地问。
“不是每一段浪子回头的故事都能成为佳话。”暮云微微一笑。“可以为她死,却不想再随她生。想必般若姑娘能够明白。”
般若其实并不理解。明明暮云还爱着青姬,为什么就不愿再给她一次机会。
在般若的世界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便绝不轻易放弃。正如她对白宴的执着,时隔十年,她依然要寻得一个结果:彻底死心,或是重续前缘。
虽然她不理解,却也知道暮云的决定不可逆转。春风剪在手,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作为新族长的朋友,她们被留下来观礼。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为暮云加冕时,青姬靠在般若的肩头,默默流泪。这是般若第一次看见青姬脆弱的样子,虽然只有一刻。
礼成后,众妖欢呼,簇拥着暮云走下祭台。青姬已经恢复了平素妖娆无形的模样,微笑着看暮云走远,轻声说:“这样的暮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果然美极了。”
“我以为你会把他强抢了带走。”般若悄然握住她的手,带了些安慰的意思。
“我真的想过。”青姬笑了一声。“只可惜连我自己也明白,这样做留不住他。”
青姬心情不爽,去了妖界之东找妖狐含于,打算将他痛殴一顿出气。
般若在花妖族逗留了片刻,待要启程时,却见那位月桂少女匆匆而来。她以为是暮云还有事相商,少女却交给她一只荷包,娇声道:“有位美丽的公子托我把这个送给姑娘。”
美丽的公子?般若按照花妖族的审美观想象了一番,不禁恶寒。
荷包内装着一只漆黑发亮的鸦羽。
般若心下一沉,随即抬头四顾,果然看见红衣灰屐,发饰鸦羽的玄鸦光倚树而立,朝她轻佻地丢了个媚眼,周围站着好些赞叹他美姿容,欲相结交的花妖族人。花妖族的防御果然只是空架子吧?一个陌生人出现在族内,没人关心他的来历,只顾欣赏他的装扮。
“一别数日,鸦光公子风姿不减。”她不欲示弱,信步往前。
玄鸦光笑意更深。“自从那日与姑娘依依惜别后,鸦光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姑娘走得决绝无情,实在叫人心痛……”
他语调缠绵,却目露杀机。
花妖族人目露惋惜,仿佛看见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迟疑片刻后,纷纷散去。
般若冷笑,暗做防御。
“那么公子是想继续我们当日未完之事么?”
“我自然求之不得。”玄鸦光站直身,撤去杀气。“只可惜主上他得知姑娘在此,心心念念要与姑娘一叙旧情,所以鸦光特意来邀请姑娘往阳离湖畔一游。”
白宴邀请她去妖界禁地叙旧?这场邀约显然居心叵测。
“若我不去呢?”
“姑娘不愿移步?”玄鸦光挑眉道:“那我家主上必定会亲自来花妖族与姑娘叙旧。你也知道主上他向来爱静,我只好先处理了这群聒噪的妖精,再让你与主上慢谈。”
“随你如何。”般若神情不改。“反正我已打算离开。”
“是么?”玄鸦光忽然弹指,自树上掉落一个偷听的小妖。他顺手一按,妖精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已化做一朵梨花,被他狠狠碾碎。
“……我去。”
般若收紧了手指。她平生最恨受人所胁,此刻却也无可奈何。换了别族也就罢了,偏偏是暮云的族人。
“早说不就好了?”玄鸦光一脸可惜。“害我又做了回恶人。那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啊,真叫人不忍心。”
不忍心?他下手的时候可没有半分迟疑。
般若眼神更厉,玄鸦光仿若未觉。
“姑娘请。”
不见边际的白色砂石包围着墨蓝的湖水,深幽无底。这是传说中能吞噬一切生命的阳离湖。明明是死气沉沉的不毛之地,般若却感受到一丝奇特的热切,像是来自心底,又像来自湖中。
白宴站在岸边,深深地凝望着湖水,仿佛要透过湖水看到湖底的景色,他那双洁净无尘的眼睛里甚至带了些可以称之为温柔和怀念的神采。
这一刻,般若恍惚看到了曾经的白宴。
她要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白宴身边站着少言寡语的碧沅。当玄鸦光领着般若前来时,碧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般若觉得那眼神中似乎有种怜悯。
杀人如麻从不手软的碧沅会对她有怜悯?般若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错觉。
白宴转过身,施施然走来,面带微笑。
“你来了。”
这一瞬间,般若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那时自己还不是般若,只是十七岁的猎户女儿家,初次情动的方无月。
“……我来了。”她甚至有些羞涩,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睫。
白宴,依旧是她心中那个尚未解开的结。
“故人重逢,吾心甚喜。奈何之前来去匆匆,竟忘记请教姑娘芳名。”白宴依然温和有礼,纯净的双眼中却再不见之前的温柔。
般若瞬间清醒过来。这个人,是如今的魔界之主。连曾经听命于魔神穹合的七魔使也归于他麾下,可见他绝不简单。魔使之中,认得自己是盘蒙的大弟子般若的花寻春和银重华恰恰不在,因此白宴并不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既然如此,不如彻底隐瞒。
“无月,我叫方无月。”她盯着白宴的脸,希望找到些许动容。
然而白宴神情未有丝毫波动。“那么无月姑娘,”他更加温和,言笑晏晏。“既然你我曾有旧缘,那么请将春风剪给我可好?”
般若僵住了身体。此刻她的心中,已再没有丝毫柔情和期盼。
“春风剪并不在我手中。”
“姑娘何必装傻。”玄鸦光嗤笑道:“我们知道花妖族的族长将它赠予了姑娘你,不在你手中还能在哪儿?”
“看来她说的是实话。”白宴忽然开口。“她身上没有春风剪的气息。”
“我送人了。”般若气定神闲。
“送给谁了?”玄鸦光追问。
“与你无关。”
“难道你不担心花妖族人的性命?”
“鸦光。”白宴止住他。“既然她不愿说,你何必步步紧逼。”
“是。”玄鸦光恭顺退后。
白宴朝般若抱歉地微笑。“无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般若摇了摇头。
“那么,上路罢。”白宴右手一挥,般若的身体忽然被一股飓风拉动到半空,转瞬之间便已落进了阳离湖。连水花也不见,她就这么直直地沉了下去。
白宴静静地看着她沉入水中,眼神还是那样纯净。碧沅忽地目露伤感,又很快恢复如常。
玄鸦光一惊。“主上,这——”
“你有异议?”
“属下不敢。只是春风剪的下落……”
“她不会说的。”白宴淡淡地回答。“不必浪费时间。”
20二十章 魔神出
银重华赶到时,恰好看见般若跌入水面。
他飞奔而至,还是没来得及救回她,随即转朝白宴半跪道:“主上,她不能死!”
白宴一直默然旁观他的急切紊乱,此刻只说了两个字:“理由。”
“她是盘蒙神君的大弟子般若!”银重华猛地抬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她很有用,不能就这么消失了。”
白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玄鸦光朝银重华暗中做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银重华却没理他,继续劝道:“属下一定能说服她为主上效力……”
“重华。”白宴朝他走近,望着他的眼。
银重华忽觉压迫,竟一个字都说不下去。
“别忘了你的位置。”白宴与他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银重华胸口一震,忽然脸色苍白,银发丝丝从中间断裂,瞬间便去了一半。
玄鸦光将他扶起,叹道:“你这犟脾气不收收,早晚出事。这回主上只要了你一半灵力,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银重华垂眸不语,神色发冷。
”不管她多有用,也必定得死。”玄鸦光只得解释。“只因她是当年那山兔精的新婚妻子。”
银重华猛地抬头。“山兔精?”
“正是。”玄鸦光颔首。“千年前盘蒙神君以归镜之力将主上神魄封印在灵墟山,直至数十年前归镜忽然碎裂,封印之力减弱,被一只山兔无意中闯了进去。主上尚在沉睡,竟被它吃下了一小片神魄。山兔得神魄之力,迅速修炼成精,那片神魄便集于他内丹之中。后来我与碧沅将主上神魄迎回魔界,又找到了那只山兔精取他的内丹令主上神魄归位。当时,山兔精刚与一人类女子拜堂成亲。”
银重华目露震撼。“那女子便是般若?”
“不错。如今山兔精自身的魂魄已被主上吞并,主上只留下了他的名字和样貌,将其记忆与那枚内丹一同封存。如今你该懂了罢,主上如何能容她?”
银重华皱眉望向阳离湖,眼神复杂。“我明白了。”
旁观的碧沅微微摇头,若有似无地叹息。
“怎么,连阿沅也不忍心?”玄鸦光奇道:“真是难得。”
“你弄错了。”碧沅的神情又恢复了一片冷漠。“我只是觉得她可笑。对男人的情意抱有幻想,活该有此下场。”
玄鸦光愣了愣。“阿沅……”
“这跟男人的情意有什么关系?”银重华反感地盯着她。“主上根本就不是她的夫君!”
“若不是她还想与夫君相认,怎会被我们发现身份?”碧沅反驳道:“还有你。”她冷哼一声。“还以为你对她有些心思,没想到几句话便能让你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魔渣!”
“你!”银重华恼怒之下就要出手,被玄鸦光挡住。“鸦光你还护着她?这女人我早看不顺眼了……”
“若要动手,随时奉陪。”碧沅不屑。
“好了!”玄鸦光无奈低喝。
正在此时,自湖中传来一阵嗡鸣,似宝剑出鞘,又似风过歌钟。万年无波的阳离湖忽然泛起微澜,层层叠叠,动荡不休。
三人为此情形所引,未发现白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湖畔。
他双目紧闭,扬起下颌,似在感受。一贯维系于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消失,反而显出了像是发自内心的欢悦。
“……原来是你……”他语气轻柔,如同亲密呢喃。
“主上……”三人这才发觉白宴折返,纷纷屈膝跪拜。
“本神原身已释,你们先回魔界,以免受到波及。”白宴缓缓睁开眼。
三人神情各异。玄鸦光惊喜,碧沅平淡,银重华惊讶。
“鸦光。”
“属下在。”
“回魔界后,将山兔精的记忆取来。”
般若掉入水面的那一刹那,心中没有痛苦恐惧,只感觉荒谬。
这一回自己居然丧命于白宴的手里,没有丝毫预兆。如果师父知道了,会是怎样的表情?师父……这一回,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她闭上眼,任湖水将自己吞没,落入最深处,等待最终的消亡。
等啊等。
继续等。
忍无可忍,她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墨蓝的湖水轻柔地围住她,却丝毫也没有侵袭,更无半点杀机。这哪里是禁忌之湖,分明是美好家园。
般若环顾四周,最后往唯一的亮光所在处游去。
那是一面铜镜,镜面斑驳不清。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到镜面。
嗡——
她惊骇地收回手,看着铜镜迅速变亮,发出阵阵喜悦的鸣响。周围的湖水忽然开始摇摆,翻滚,如同被瞬间煮沸了一般。
般若还未反应过来,上身已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扣住,双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