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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凌沣头也不回,走到门槛处才道:“不然给你也可以,只要你杀得了他。”
吴王怒极,继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四哥!四哥!你为一个女子昏了头,竟然真的连一切都不顾了!天下江山,苍生万民,都抵不过她……”
“四哥!你既然不管,那么,便让我来,替你收拾了这一残局!”他剑锋斜指,向霍丛烨胸口刺去,霍丛烨举剑格开,旋即剑锋上挑,两人在宽阔的寝室内打成一团,一时难分高下。
皇帝终究有伤在身,出来珠帘处,便忍不住会疼痛,再看手上鲜血汹涌不止,到底还是招手让宫人给自己裹上了纱布止血。
他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任由宫人跪着给自己上药。眼前只有吴王与霍丛烨的打斗之声,一众侍卫早已被他打发去了寻人。
剧烈的碘酒抹过肌肤,他不由的颦眉暗痛。正在此时,耳畔忽然听得熟悉的女子哭泣之声。他回头细察,原来是寝室内那扇屏风后传来的。
“子静?”他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看。吴王见此,腾出手往屏风边一跃,回手一剑“唰”得劈开了整架屏风。他的佩剑极为锋利,刀锋削过去,那华丽的十二扇鎏金屏风便被齐腰削去。
躲在其后的女子似猝不防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竟不惊不骇,眸中似千尺澄潭,寒如窗外雪。
吴王一见子静,本待要一剑取了她性命,被她眸中寒气所夺,剑下缓了一缓,就这么一缓,她已经飞身扑向皇帝身前。
南宫凌沣以为她是惊恐害怕,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想要拥抱她。而她双臂微张,仿佛一只蝶,长长的素衣裙裾拖拂过光亮如镜的金砖地,如同雪白的云霞流卷过天际,翩然扑入他怀中。
“嗤!”利刃刺破皮肉的一声轻响,南宫凌沣像是没有觉察到,仍用手臂环着她,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的从他怀里溜下去,最后半跪半坐在了地上,他胸腔里的血汩汩的涌出来,她仰面看着他,并不惊慌。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吴王待要上前来,却被霍丛烨死死拦住了去路。
皇帝跌坐在地,依然踉跄往前一步,用力将自己胸口的短剑拔出来,血溅在她的衣裙上、脸上、发丝上,还有微微突出的小腹上……他看着短剑柄上镂错金花纹,鲜血从他的指间溢出,他只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怖的东西,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她抬起头,面上是微笑美的惊心动魄,缓缓张嘴,声音里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哀凉,亦温柔得似乎一切从来不曾发生:“我从不恨你,我只是恨你皇帝的身份。这一剑,是给我死去的父母亲人的……”
章节目录 第1249章 番外:风尘覆盖4
她的眼中,有深切的仇恨,与难以泯灭的爱意……爱恨交织如流水,顺着她的泪水滴滴晶莹往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曾对她如此说过,而今依然历历在目。
怎么会这样?
他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才能发出声音:“为什么恨我?”
她跪在地上,就在他身前,轻轻伸出双臂环抱住他,慢慢的,小心的,将脸贴到他的袍子下摆,血顺着他的袍子流下来,流到她脸颊上,滚烫的血,仿佛是泪,那样烫,她是再也没有泪了。
她将他的手盖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结晶与骨肉。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开。她说:“我不恨你,可是,我恨你天子的身份。你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你欠我的,这一生,再也还不清……”
他闻言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身子抖动时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喷涌而出,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开。
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子静……”他还握着那短剑,血弥漫过剑柄上:“是啊,我欠你的,这一生,实在太多”……心里涌动而起的,只有一句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岁月静好,永如初见……
她的眼泪终于滚滚的落下去,和着血与泪,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她不敢去想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心中的爱恨都足以覆灭一切。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啃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样复杂难以言语的感情去面对他,那些血汩汩而出,仿佛流走是不是他的生命点滴,而是他与她之间,数年以来纠缠的所有恩怨爱恨。
她知道,自己切实的爱过他,就如这一刻,也许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是她依旧还是无法割舍自己腹中的骨肉一样。但是她亦知道,他们之间,隔了这样的血海深仇,此生已再无可能。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有一颗很大的眼泪,缓缓涌出眼中,他以为自己是再不会哭了,那眼泪滚落,滴在了她的乌发上。
她终于缓缓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拭去脸上的血迹,她轻轻道:“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此生来世,不要再见。”
她直直立在他面前,因为绝望与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深深的陷进去,雪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
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件素色云锦软缎宫装的下摆,便如水波般轻漾。南宫凌沣仰望着她的脸色,心里只觉慌的所有一切都混乱了。他不顾一切的上前来,带着剧痛移动着身体,任凭鲜血斑驳洒下一路。
终于近到她面前,他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右腕:“子静,你听我说。”她的一只手被他握住,也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着他,他睥睨天下,半生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
章节目录 第1250章 番外:风尘覆盖4
他心里只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绝决的看着他。
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子静,我知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求你信是一次,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她看着他,唇边缓缓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满门皆死,无一幸免,你好狠的手段!先杀了我全族,然后再嫁祸给霍丛烨?你便是这样爱我的么?你这样的行为,我只问你,他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孩子?你又如何去解释,自己下令杀了他的母亲全家?”
他不敢回答她的质问,声音里仿佛是哀求一般的卑微与恳切:“子静……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这一次,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我不能没有你……”。他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终于在无边的悔恨中深深埋下了头。
多少年了,多少年,似乎这一生,第一次哭的这样肝肠寸断一般。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会哭的铮铮铁汉,谁曾想,英雄亦有挥泪时,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一任鲜血涌出,埋头痛哭时牵动了伤口,那痛也不再凌厉。似乎是血流的多了,他开始全身一阵阵的发冷,有一种止不住的颤抖,让他眼前开始浑沌起来。
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他止住全身的轻颤,艰难的说来:“子静,我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有孩子,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好好爱你。”
我会好好爱你,用尽此生全部的力气他凝眸无声的祈求,她却缓缓的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
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陛下,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帝你原是无需爱的,也绝对不能真心去爱一个人……你的爱,只会给你身边的女人带来不幸。。。。。”。
他不知道,她亦在内心焦灼痛苦的想道:如果你不是天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泪光汹涌时,她咬破了下唇的柔软内壁,腥甜的鲜血随着痛彻心扉的感觉一起涌来,她却无比清醒的明白了,这一生,都已经成了永不可及的痴念……再无可能了……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子静。”她吞回泪意,狠下心来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啪”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便跟着踉跄着向前扑去,他紧紧扶住她的身子:“子静。”
他真的在哀求,只可惜她已什么都听不进去。回转身朝霍丛烨点头道:“丛烨哥哥,我们走吧!不要再纠缠了……”。
子蘩顺势朝吴王冷笑道:“王爷,你家皇兄伤的很厉害,你还有心情和我哥哥打斗?”
第1251章 番外:风尘覆盖5
她所言非虚,吴王早已看见皇帝一身鲜血淋漓,只是苦于自己被霍丛烨缠住了手脚,带来的侍卫又被打发去了外面这才不得不苦苦支撑着。听得子蘩这样一说,霍丛烨又停住了进攻,他慌不迭的弃战过来扶住皇帝,朝外面厉声喝道:“来人啊!人都死哪里去了?”
他唤了半天不见人进来,于是撕下衣袖上的一块将皇帝胸口的伤处包扎起来。那血渗的很快,迅速的将褐色的精密绣纹掺透。南宫凌沣人已经虚弱的发昏,只是死死的按住手,不肯吭声。
“四哥!四哥!……”。吴王焦急不已,四下里张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被霍丛烨布置的人收拾了干净,直到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止血药时,才发现四下已经空无一人。
子静走了,他们都走了,一室的寂静,只有腥浓的血腥之味,弥漫在这原本庄严肃静的古刹后山之中。
终于给南宫凌沣止住了血,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拢在怀里,两人委顿着坐在地上,只听南宫凌沣嘴唇微张着,声若细蚊:“子静……”。吴王眼角一酸,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掌。
“四哥……”他不由的悲凉顿起,一时间顾不得形象,竟然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京城外,一对骏马急驰在官道之上。秋日天色暗的早,这几日太阳极好,是以马儿驶过时,扬起一阵阵的粉尘。
霍丛烨心知子静怀着身孕,所以小心的带着她共乘一骑。他们已经走出了大融寺许远的距离,马蹄声轻舞响过,身后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譬如那爱恨情仇,亦缓缓的淡去了。
是年腊月,皇帝南宫凌沣下旨昭告天下,册曹子静为自己的继后,谥号德贞。只是此旨一出,后宫却有传言传出来,说皇后早已在京城瘟疫流行时,便已死在了自己宫中,就连腹中的皇子,也未能保住。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坊间的百姓自然唏嘘不已,为皇帝这份痴情,也为这命运多殇的红颜易逝。
到了腊月,天气严寒,边关战事渐止,而因为大雪初降的缘故,江南的瘟疫也终于平复。宫廷因为此二喜,才终于恢复了一些丝竹礼乐之声。各宫的嫔妃们纷纷脱下之前的素衣袍服,换上往常秋喜时节赏花赐宴时的喜庆华裳,有心思精巧者,虽然内务府没有赏下新衣,到底库房里还有些存货的,便自己寻了出来,裁成新衣,自娱自乐。
而新年里的初一,南宫凌沣却收到了一样匿名送进宫来的东西。打开锦盒,他看见内中装着一束乌黑的发丝。拈起来一看,才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一束婴孩的胎发。
她在胎发下用澄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