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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来迟》,《邀醉舞》,《霓裳羽衣曲》……一页页翻去,她的泪,滴滴滑落。不禁想起了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想起了她健康时的风华,想起这每一曲都曾让天子赞叹不已……
那时的她,真是美丽啊!然而如今,对着年轻美丽不可遮掩的子静,不需照镜,她也知道自己必然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目光中全无往日秋波横溢的神采。
无怪乎,他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再看。
她默默地看着曲谱,忽然冷冷地说:“将它们,都烧了罢!”
“娘娘,这……”子静大惊,心头也猛然痛不可挡,但,她呆坐着,不敢动。
“留着有什么用?倒不如,让她们在地下常伴于我吧……”女子凄楚地笑了,声音却变得更冷,“烧了罢!”
这些曲谱,是她的心血所在。此时,看着它们渐渐化作缕缕青烟,子静站在火盆前泪如雨下,她却没有。
抬手理了理一头乱发,他回眸望向子静:“贵妃主,能请您为我最后梳妆一次吗?”那枯槁的眼中,竟然泛出丝丝美丽的光彩。
子静垂首,压制住心底的万般疼痛,这一瞬,她竟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章节目录 870。番外:柳妃
良久,自妆台上取来蒙尘已久的妆具,调开胭脂,纤手整好眉黛。银篦梳开干枯的青丝,一下一下,子静将下唇死死咬住,直到嘴中沁入腥甜的血丝。
“贵妃主,奴家有最后一请,愿您慈心成全。”一时妆毕,那女子在床上深深拜了下去。
“您的善良,是奴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感受到的温情。奴家甚至庆幸,因为您是他心上的人,这样的走,似乎也不应再有任何遗憾了。”女子抬起头,子静看见她分明也是一个美丽的妙人,那眼角,那白皙的面容,云鬓堆叠起往日的高华,也映照出今日繁花过后的分外凉薄。
“请您,在奴家走后,万万要施恩眷顾我的乐昌,”她的声音悠悠传来,虽细,虽弱,却字字惊心,
“身为女子,有我这样的福气,能与陛下共度那些时日,又生下乐昌,我此生已足矣!只是我福薄,留不住圣心,自己又染病在身。我殁后,请您劝乐昌千万节哀,不必徒然为我难过。奴家,会在地下为您祈福的,您的恩德,唯有来生再报了我的葬礼,便火葬于此室内。切记。”
这番话,缓缓道来。因为说者的绝望而显得犹为冷静。
子静伸手将她扶起,却因为震惊和悲伤,说不出一句话来。未几,最后才在她的恳求中,重重的点了点头。
终于,她长叹一声,决然道出:“陛下!妾身钟爱了您十年,而今终于缘尽于此!臣妾,向您拜别了!”
听得这一声,子静大惊,惶恐地走上前看向她。她亦含泪望了望子静,微笑着点点头,一只手却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块玉,缓缓地塞入口中。自此,不再言语。
这无非是表示生意已尽,只等待衔玉而逝了。子静拉住她的手,颤声泣道:“不,你不对乐昌最后再说点什么吗?不见她最后一面了吗?”
然而,女子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有如一尊石雕,再无只言片语,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紧闭的眼中,却滚出了一行泪水。
待苏娉找了兰慕心一同赶来时,子静已经沉沉的倒在了大殿之中。守在殿外的两个宫女,与兰慕心等一同把子静抬上了找来的担架上。
乐昌公主的生母柳氏,逝于子静温热的手中。
三日后。
皇帝下诏追封乐昌公主之生母柳氏为慧妃,以妃位的仪制下葬于妃陵之中。
子静昏沉病倒,在高烧中数日不醒人事。风雨凄迷的夜里,含着苦涩的药汁,她却每每梦魇。梦里,全身是曹丛烨年轻俊秀的身影。他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无力,不舍、忧伤……
不曾醒来的梦里,她分明看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银河星途,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天渠一般遥不可及的距离,她努力伸出的手,够不着他的衣襟分毫。
苏娉因为她的病而延迟了出宫的日期,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女儿的床前。她已经看见,子静的日渐消瘦与清简。
章节目录 871。番外:轻愁1
南宫凌沣中间过来看过子静两次,隔着纱帐,绣帘重重,他只望见床上少女颦起的眉间,薄愁笼罩。
无人的四下,他也想伸手出来,为她抚平面上的惆怅。但,指尖勾起了薄纱,银勾撞击轻响时,他却又颓然放下了。
归去的路上,端坐于金色的龙辇中,他禁不住心痛难当。原来,自己用这样冷酷的方式伤了她,也伤了乐昌,那幼嫩的心,也许真的很难学会原谅。
要怎么去解释,当年的事情?这一切,其实都是有缘由的。并不是,都是他自负带来的结果啊!
子静病了十来天,饮下了许多苦涩辛辣的汤药,而后终于渐渐好转起来。醒来后,她只是终日枯坐在床上,任由苏娉给她细细的擦拭面容,梳理长发。偶尔进些饮食,其余时间便是发呆、发怔……寝殿外的夏日丽阳骄人,巨大的绿色芭蕉抖落了叶片上的水珠,在窗外淋漓轻响。
那声音,似一双巨手,摩挲着子静干枯的心。“莎莎莎……”,并着殿中宫灯下宫人系上去的银铃随风摇曳的轻响,暖风拂面而来,沉香缓缓流溢……静谧而美好的青春,奢华而张扬的一切。仿佛是世间最好的所有,都奉在了她的面前。
但子静却只有枯坐,除了偶尔提笔挥墨,她不说任何话。一双明丽的眸子望向远方,那其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一日复一日,不论苏娉说什么,唯其默默不语。
苏娉在宫中的时间已经是一延再延,最终不得不要回去了。看见子静这样的消沉,她心中感到万分的心疼。但她的温言宽慰不了女儿年轻敏感的心,她知道,子静在心中已经窥见了自己不堪的将来。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消心里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艳质同芳树,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实,又苦雨傍丛。尘今何在?飘零事已空。沉沉无问处,摘书谢东风。
案台上放着子静新写给慧妃柳氏的挽诗,素白的云笺宣纸,黑色的墨汁苍劲的刻进了纸张中,凌厉的笔锋透穿纸页。
她寄悲情于词章。然而心中的苦痛,又岂是只言片语可以写尽的?
这挽诗,更像是子静写给自己正盛放的青春祭奠。
褪下蔷薇色的寝衣,换上白色的孝服素颜。兰慕心见了,只是两眼胀的通红,呜咽了半响,却逼不出喉间的只字半语。
未几,只得将苏娉拉到了偏殿。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兰慕心亦是善良可贵的高洁女子。
子静侧耳中,微微听到隔壁的谈话
“夫人,贵妃不可如此下去,帝心经不起蹉跎啊……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行,夫人也知,天子之怒、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她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荒凉的笑容:帝心经不起蹉跎,那我呢?活该接受命运的蹉跎么?然不甘又能如何,她身上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便是母亲,大抵也是希望她能顺从皇帝以换取家门安稳荣耀的吧?
一滴沁凉的泪水,缓缓在眼角流下。
章节目录 872。番外:轻愁2
天!为何要让我遇见他?为何要摆布我这无力去握住的命运?子静将头埋在锦被中,失声痛哭出来。
苏娉与兰慕心听到哭声赶忙跑过来,两人见此都不敢往前去,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悄声叹息。
多少日了,这宫中的日子平静无波之下,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子静真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兰慕心怯怯走上前,温言轻声道:“贵妃主,不要这样,你还年轻,这么美好的青春……”。
子静埋首于锦被中,哭的愈发伤心绝望,奈何,这看不到头也会转瞬即逝的青春!青春几何?她还有多少青春可以在等待与蹉跎中耗尽?难道娇美的花,注定要像无数红颜一样,寂静无言的绽放,而后又静静的被埋葬于黄土之中?
苏娉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女儿。子静埋头,满头青丝散乱如瀑布一般,偶尔的抽泣中,让她陡然窥见那素色寝衣下瘦削的似利剑一般的锁骨,那溜尖的下巴……她咻的转开了眼睛,终于不忍再看。
拭去眼角的泪水,苏娉起身望向窗外。盛夏的六月,红蕾遍布上枝头,绿意浓郁青翠。又是一年的夏天了这些日子来,她亲眼看见女儿所承受的一切恩宠荣华、帝心凉薄、红颜老死……,骤然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年幼的子静已渐渐改变。
也许,最错的是自己,悔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幼嫩的女儿送进这深不见底的皇城来。
此刻,她收去泪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打算:我一定要见见他,一定。我也许,还能为子静做些什么。
她别无选择,因为,能够决定女儿命运的,只有他。
含元殿中,金砖闪烁着肃穆的寒光,巨大的金龙香鼎内,龙麝之香寂寂燃烧着,苏娉垂头静静跪在地上。
金銮殿的高台上,南宫凌沣正在龙椅上坐着。手里拿的,不是奏章,却是子静手写的那篇《慧妃诔》。
每看一遍,心便痛一次。
子静的笔锋,刺痛了他原本坚硬的心。她以女子柔韧的执着和审视,将他心底原本已经尘封淡却的一段感情再次清晰的勾勒出来。她的笔锋,她的泪水,让他想起了早逝的邢素兰,她曾是他爱过的第一个女子,在他心里,邢素兰的死留下了太深的痛与遗恨。这种遗恨,到了现在,早已不能再用言语来形容。
也许,也许……当日真的不该,不该绝情至此。就算是再不屑那柳氏,他也该对子静好好解释一下。
而今弄到这步田地,却是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就算那等无情无义之辈。这种误会,该如何才能化解?
南宫凌沣开始觉得有些懊悔和困惑茫然。
即便将来,他有再多的荣耀,再多的欢笑,想到子静的泪水,他的生命里,也始终会有隐痛。
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隔着帘帐窥见的那抹憔悴容颜。她瘦了,憔悴了,美丽的眉目,稚气尽脱,浮上了一抹淡淡的哀愁和惆怅。
章节目录 873。番外:轻愁3
曾经,她是多么快乐天真啊!那个在月下一舞倾城的女孩。
而现在,他却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越来越多的属于邢素兰的影子。她的不快乐,他曾经是那么熟悉,那个睡在他身畔却始终心有保留的女子。他已经失去了她,再也不能挽回。
该怎么办?
原来自己拥有一切,却无法使她快乐!原来誓言,竟是无力兑现的诳语!
难道自己这一生就真的注定要孤独终老?
此时此刻,南宫凌沣也越发的理解了自己父皇曾经的无奈和隐痛。
而此时,他还要面对曹子静生母苏聘的种种恳求和辩解。
“陛下,小妇人愚钝,妄自揣测。恳求陛下垂怜小女,子静她……她自小失去了父爱,心思敏感,若有不恭之处,万请陛下恕罪!”苏娉伏地叩请,语含悲切。
南宫凌沣呆呆看了她许久,心底下了决心,才缓缓走下龙案。
但见天子离席,亲自将苏娉在地上扶起来,以目示意徐致看座。
“夫人,朕会善待子静。朕,在此向天起誓,此生,必会珍视您的女儿。就如同,珍视自己的生命一般。”
一旁躬身立着的徐致一时怔呆住,多少年了,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天子这般珍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