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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两碗,三碗……村里人豪爽,吃酒是拿碗装的,薛青梅暗暗看着舅舅和大表哥好像酒水不要钱似的给石敬安倒,心里头没来由升起几分莫名的埋怨,但看着石敬安来者不拒,面不改色的一碗又一碗,再看看她舅舅和大表哥红得跟大虾似的脸,突然觉得这男人真是厉害,喝了那么多,竟像千杯不醉似的。
石敬安饮下碗中酒水,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视线,他自然知道是谁,唇角勾了勾。邱大舅见他酒水没了,又忙为他续上,一边八卦的道:“石头啊,你当兵五年回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上次在镇上碰到你二弟,女儿都满三岁了。”
听见这个问题,薛青梅下意识竖起了耳朵,感觉边上声音微静,边上席位上好几位姑娘转头看了过来。
石敬安闻言淡淡摇头,“战场上历经生死,能够回到家乡已经是幸事,又破了相,年纪又大,有二弟三弟传宗接代,这些念头也就淡了。”
“哎,石头哥,一个人睡觉哪有搂着婆娘躺在热炕上舒服!”听了这话大表哥立即表示否认,仿佛不怕别人嫉妒似的,通红的脸上扬起得意,“你看小弟我如今妻儿双全,这才是真真的天伦之乐,至少老了之后还有人作伴,那小兔崽子长大后还得给老子送终的!”
薛青梅嘴角抽搐了下,大表哥,你醉了……
“可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个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的,大侄子啊,听叔的劝,赶紧取个水灵灵的姑娘回去,洗衣做饭,暖床暖被。到时候你就知道叔是为你好了,那其中滋味啊……哼噢……”
“你个老不正经,喝几口黄汤满嘴胡话!”汪大舅娘突然从边上蹦了过来,暗地在男人腰间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大手一伸唤来两个家丁将大舅大表哥扶了下去,“大侄子啊,对不住,昨儿个你邱叔这老寒腿又犯了,喝不得酒!你大人有大量,下次到家里来坐,婶子下厨给你做一桌好菜赔罪!”
石敬安忙起身,“早就听闻婶子厨艺精湛,那下次敬安定要上门叨唠了。”心里对邱大舅的话升起了几分兴趣,洗衣做饭,暖床暖被……听上去似乎很不错。然后眼角微抬,看了眼对面一脸纯良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哈哈哈,随时来,荣幸之至。”汪氏爽快一笑,赞赏地看了石敬安一眼,暗想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可惜,就是年纪大了些,破了相倒也罢了,据说是杀过人的,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还没娶媳妇。随即面向其他客人,热情招呼道,“今日有酒有肉,大伙儿尽情的吃尽情的喝,千万甭客气!”
桌上的亲戚们纷纷热切附应,汪氏在这边寒暄了会子,才去了其他桌,过了一会儿,李氏又过来拉走了大表哥,两只大红虾全被各自媳妇弄走了,石敬安两边顿时清净了。薛青梅悄悄抬头看过去,发现那人还在慢慢地喝酒,或许这人其实也醉了,只是肤色太黑看不出来,她心里想。然后石敬安那双漆黑的眸子就猛地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石敬安眼睛眯了眯,对她暗暗颔首,薛青梅没来由脸颊一热,礼貌的笑了笑,又埋下了头去。
虽说那日田间只是偶遇,但她从未与第二个男人如此亲近,虽然他是为了救她,但若是被他人瞧见,自己怕是名节尽毁了,想到此,她心里有些嘲讽,自己一个弃妇,还有什么名节?脸色暗了暗,口中的食物顿时如同嚼蜡。
席间觥筹交错,只有男人们在喝酒,那石敬安似是人缘颇好,大表哥和大舅离开后又相继有男人过来敬酒,一拨又一拨,前仆后继,你来我往。石敬安来者不拒,一碗又一碗,看得薛青梅都忍不住有些犯怵,直到太阳西下,曲终人散,乡亲们才稀稀拉拉地拉家带口离开。
满院子一片狼藉,邱老太爷早早就回去歇息了,李氏和汪氏忙活了一日也累得不行,大舅和大表哥醉酒现在未醒,好在有几个亲戚媳妇子留下来收拾。薛青梅在张家操持四年,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得心应手,叹了口气,简言意骇地指挥下人婆子们收拾,小厮小子搬桌椅,婆子扫地抹桌子,丫鬟清洗碗筷,媳妇子清点剩余糕点食物等,各就各位分工合作,大伙儿迅速行动起来,果然事半功倍。
见大家忙活起来,薛青梅也累了,松了口气,转身往后院走去。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头忙活,后院静悄悄地,薛青梅揉着额头往自个房间走去。她身边敏感又是客人,汪氏给她安排在一个稍偏的厢房,而去她房间要穿过走廊后一条小道,小道两旁种着茶花和月季,此时花开得正好。她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突然,一阵低微的呕吐声伴随着浓郁的酒味在旁边响起。
薛青梅一愣,心顿时提了提,难不成还有客人未走?
声音是从边上茂密的花茶后边传来的,薛青梅提起裙裾缓缓地走了过去,接着,茶花后面露出一个穿着黑色衫子正蹲在墙角下干呕的男人,男人身形高大强壮,大概是无意蹭乱了头发,一缕乌黑柔亮的黑发垂在颊边,挡住了脸部。
“公子……”薛青梅微微犹豫了下,轻声开了口,这男人怎么在这里,莫不是寻茅厕迷了路?到底是来家里的客人,不能袖手旁观。
男人似是听到声音,干呕声停了停,陡然抬起头来。
“嘶”薛青梅倒抽口气,这男人竟然是石敬安,天啊,怎么会是他。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看着石敬安黝黑的脸,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此时一片迷蒙,心里松了松,她还以为这男人千杯不醉呢,面不改色灌了那么多酒,不醉才怪呢。
石敬安显然是认出了她,茫然地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似乎很不舒服,浓密的眉毛皱的紧紧的,轻声道,“薛……薛妹子……”
薛青梅应了声,“哎,是我,石大哥,你怎么醉成这样,我让下人去给您熬醒酒汤……”话未说完,见那人身子晃了晃似乎要跌倒的样子,她顾不得多想,下意识上前扶住了他。紧绷灼热的手臂烫着手心,她有些脸发热,但下一秒,突然见那人眉头皱得更紧,大手捂住了喉部,她太阳穴隐隐一丑,一股不祥预感涌起。
下一秒,只见石敬安扶住她肩膀,“哇”的一声,猛然吐了出来……
古怪难闻掺杂着酒精的刺鼻味道迅速涌入鼻翼,感觉有种诡异地热热地令人奔溃的东西渗入单薄的布料流入胸口,薛青梅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啊啊啊啊,这天杀的居然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放鱼雷炸霸王啦啦啦!
、醉酒
温暖浓郁的液体顺着衣襟渗入肌肤,刺鼻古怪的味道钻进鼻子,薛青梅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男人高大滚烫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的头还埋在她胸口,浓密地头发刮着颈子,令她无法克制地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天啊!这该怎么办?
薛青梅欲哭无泪,半个肩膀矮着撑着男人沉沉的身子,她很想逃跑,但是男人火热的臂膀却不知何时紧紧缠住了她的腰,口里喃喃自语,她侧耳细听了一下才听出那是“梅子”二字。顿时烧得满脸通红,梅子是自己小名,已经很多年不用了,一时心里涌起复杂,又挣不脱石敬安的手臂,只得任他半搂着。
惊恐地四下张望一番,见四周没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八月时节,傍晚温度也有些凉了,秽物沁入薄薄的衣料黏在肌肤上令她十分不适。薛家劳师动众一日,此时大部分人都去歇息了,但还有不少人在做收尾工作,她此刻跟石敬安搂搂抱抱要是被谁看到,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石大哥,石大哥。”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企图唤醒他,“石大哥,你快醒醒,这里是薛家,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来。”
石敬安仿佛醉昏了般,口里仍然喃喃自语着,却好似怕冷般将薛青梅缠得更紧了些。男子浑厚的气息遮天铺地般席卷而来,火热地手臂卷着她的细腰,更要命地是石敬安的头似是无意识地埋在她颈子里,薛青梅好像被点击般再也不敢动了。脸颊通红,两条脚都开始发软。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住石敬安的手臂狠狠咬去,却不想这男人手臂硬的跟铁似的,用了好大的劲儿,咬得牙齿发疼,人家手臂上只留下个红印子。
“张大伯,又下地了?地里庄稼怎么样啊……”
“不错,二狗子,今日薛家喜酒好吃不咯?”
“好啊……”
薛青梅的房间挨着围墙,此刻外面传来乡亲走动说话的声音,她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直到那两人慢慢走远,才缓缓地松懈下来。然而薛家大屋那边又传来林婆子叱喝和下人们走动的声音,声音似乎越来越近,简直将她逼到绝路。犹豫再三,终于狠狠咬牙,一把拽住石敬安的手臂搁在自己肩上,一手扯着他的腰带,连拽带拖地将石敬安搬进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视线在床和临窗的长塌子转了转,立即将人往长塌上拖。石敬安身高马大,身子极重,将他从院子里挪到房间这一路上薛青梅已经累得香汗淋淋,将人搬上塌子,可腰间那只手臂依然磐石不动。用力掰了几下没掰开,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转头看了眼身后,房门大大敞开着,她更是心急如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被人搂着腰,此时要是被人瞧见了,明日她闻名十里八村了,虽然她如今名声已毁,但不能火上浇油啊,难道真要让她被世人唾沫星子淹死?
“石大哥,你醒醒,你快醒醒啊!”薛青梅急得都快哭了,又急又怕,她凑到男人耳边小声地呼唤,一边用手去掰他的手。男人仿佛听到了声音,眉头皱了皱,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没有醒来,但手却松了。掰开他的手,她猛地转身去关房门,反栓上闸!
背靠着门,她这才心里大大吁了口气,转身看到塌上躺着的人,心里愁死了,怎么办?她此刻有些后悔,一时好心把自己弄得这般尴尬的境地。
目光闪烁地盯着那人半响,再三确认此人昏睡无疑,她再也无法忍受身上的异味,从柜子里取出套衣裳飞快进了内室屏风后面。一边解着身上的衣物一边伸着耳朵倾听,总算手忙脚乱地换好了衣裳。总算将一身秽物换掉了,她闻了闻,但不知为何总觉有股怪味久久不去。
而且自己屋里躺着个年轻男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几番犹豫,她还是悄悄开门往厨房溜去。
厨房里,马婆子正指挥两个丫鬟收尾,见薛青梅来了,顿时笑着迎了上来,“薛大姑,您怎么过来了?”
薛青梅心里有鬼,很紧张,她揉了揉额头做出难受的样子,“席间吃了两杯酒,有些头疼,劳烦马婶子给我煮碗醒酒汤。”
马婆子闻言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热切道,“哪里的话,娘子快快回去,老婆子这就去给你做,待会儿让人给娘子送过去。”说着眼神不留痕迹地在薛青梅身上扫了一圈,见她脸颊发红,蹙着眉着,看样子真是很难受的样子。顿时快步往灶台上走去,一边取出东西边道,“娘子您今儿也累了一日,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这醒酒汤老婆子做得熟练,很快就好了。”
薛青梅面带感激道,“那就劳烦婶子了,婶子忙碌一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又对旁边一丫鬟道,“给我打些热水,我要回去沐浴。”
那小丫鬟愣了愣,立马机灵地为薛青梅打了半桶子热水,拎着桶子就打算帮她提回去。薛青梅眼珠子转了转,淡淡开口道,“算了,厨房里事儿还多,你留下来帮马婶子赶紧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