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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还请多多关照-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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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情形持续到来年的二月。天气仍是寒冷,那早她醒了还赖在床上,就听见丫鬟咋咋呼呼地跑进来道:“表少爷离家出走了!”她顿时便觉得似被重击了般全身无力,脑袋不能思考。缓了会她便问丫鬟原因,丫鬟也说不清楚。她不知何时眼泪已爬了一脸,怎么用力去擦都止不住。她索性不去管,蒙上被子痛快地哭出声来。她本已对未来有了新的憧憬和构想,却在这一夕之间全部崩塌。那些憧憬和构想都以那人为基础描绘堆建,如今那人走了,一切便都成泡影。一切便都成她自作多情。
后来娘亲告诉她那人所做种种便都是为了她。她知道娘亲在借此探寻她的口气,只勉强露出笑脸道要去看书。她听见娘亲在背后长松了口气。
她却回去便病倒了。她乖乖地接过一碗又一碗的药大口咽下,病却不见好转。父亲终于觉察到她的心思,不顾她病着,年底便把她嫁了出去。虽是仓促出嫁,却也帮她选了门好亲事。长乐府的首富万家,她这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新婚当夜,盖头揭下,面前出现的是张陌生男子的脸。男子见了她这满脸病色,也是吃了一惊的模样。原以为是安平府有名的美人,却娶来个憔悴瘦弱的病秧子。当下便没好气地摔门而去。
她慢慢呼出口气,松开握紧的右手。那里,躺着一根尖利的簪子。
自这夜起,她那名义上的夫君再未踏进她的房门一步。
时间便这样日复一日的流淌过去。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好转起来。婆婆的不满,妾室的挑衅,她一概不予理睬,只关在屋里看一本又一本的书。偶尔累了,拿出那小人让它摆出种种奇怪的姿势。便这样可以渡过整日。
这样过了七八年。一日娘亲来寻她,哭诉父亲走的镖出了问题,需要银子来填补空缺。她宽慰着送走娘亲后,回到屋子独自沉默地坐了许久。
然后拿起胭脂开始梳妆。
她知道自己的这副皮囊有多出众。当晚,她朝不曾正眼看过的夫君展露出魅惑笑颜。那男人果真直了眼睛,进了她的屋子。身体被进入的刹那传来剧痛,她一直崩着的笑脸终于有了一丝坍塌。她蜷起手指收入掌心狠狠掐住提醒自己不要哭出来。男人喘着粗气的呼吸,还有身下不曾间断的痛楚,都提醒着她,一直坚持的东西,被她亲手丢弃了。
最终他的夫君向岳父慷慨地施予了援手。父亲娘亲前来道谢,她看着华发渐生的父母,还有携了她的手礼数有加的夫君,终于选择妥协。
之后的三年她便生下了思明,念启。一向不喜她的婆婆也开始对她和颜悦色起来。夫君更是夜夜歇在她这里,再不去别处。有时候坐在旁边听她给孩子们说一个个神话故事,也会跟着说声真有长了三个头的龙么。
她听着这傻气的问话,便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憨厚少年。那少年淋着大雨在外跪了一夜,只求得到父母许可。他从来都这么傻,若当年问她一句,她便能抛下所有跟他一起出走。不似如今,只能各安天涯。
她有了对她很好的夫君和乖巧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应该知足,应该感激。于是便朝夫君露出浅浅的笑容。她的夫君却因此红了眼睛道:“这是你头一次对我笑。”
她觉得此生便这样了。她会逐渐老去,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然后再往他们的孩子怀里塞沉甸甸的红包。
直到去寺庙祈愿的那天。
彼时她正闭着眼许愿。她求了每个家人的安康顺遂后,又犹豫着加了一句:“愿明启表哥喜乐无忧。”然后听见前方有细碎响动。
她便看见面前站了个人。穿着平常百姓的粗布衣裳,很是平常的面容。但她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谁。便在刚才她还向佛祖祈求让他喜乐无忧。
他看起来沧桑许多,嗓子也变得沙哑,这些年似乎过得很是不好。他本是可以成为一间镖局的当家,却为了她要去过另一种生活。
他就站在她面前。离她这么近。她只需向前几步,便能触到他的衣袖。便能抱住他,狠狠哭一场,说她从未忘记过他,说她一直等了他很久。
可是她不能。她的孩子还在外面等她。她的夫君还在书坊替她寻书。她已是青春不再的平庸妇人,她还有两个家需要看顾。她有太多不能抛弃的牵绊。她不再是那个能跟他远走天涯的少女。
她将那个人所有的付出都推脱到是他一厢情愿上。她知道自己在狠狠撕裂那个人最后的希望。她看着那个人死灰般的脸色,只能快步转身离去。她害怕迟疑一秒,自己便会反悔,便会像个孩子般哭着回头去寻他。
她想,他会恨她吧。恨她也好,最好是能忘了她,去过喜乐无忧的生活。剩下的苦和罪,便让她一人来受好了。
她回去便病了。像是少年时那般,喝了许多苦涩的药,仍不见好转。这样几个月过去,她的屋子里便都是熏人的草药气味。连丫鬟都互相推诿着不愿进来。她那夫君却日日守在她身边,后来她连碗都拿不住,娇生惯养的夫君便亲自用勺子耐心地一口口喂她。
她知道自己熬不住了。眼前的东西似乎都蒙了层雾,恍恍惚惚地看不清楚。两个孩子在她耳边哭得很是伤心。她摸索着找到他们的手,紧紧地握了会,叮嘱他们要互亲互爱用功读书,好好孝敬奶奶父亲。
孩子们被婆婆带下去。屋子里便只剩了她和夫君。她道:“我死后,你便忘了我,娶个会对孩子良善的女子,好好的过日子罢。”
夫君不答,却哑着声音问她:“我只问你,你心里可曾有我?”
她无法回答。他对她这么好,她不想骗他。
她听见夫君凄凉笑道:“其实我早知是这样。我却总想着百日千日的对你好,你总归有天会眼里只看着我吧。原来都是我妄想了。你放心,你死后我便会娶个比你美比你好百倍千倍的女子,我会丢了所有你的东西,会忘掉所有和你有关的记忆,然后过得很好很好。”
她听着这赌气的话只觉得好笑。
她牵扯了嘴角露出个微笑,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酒醉

不觉间已是盛夏。和师父吃罢晚饭,搬了藤椅在前院乘凉。因太阳下了山头,空气里窒人的闷热便消退了一分。我执了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边听四处起伏不断的蝉鸣。师父也不喝酒了,端着茶壶小口小口地咂。
他突然笑了道:“我们这般模样,倒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老夫老妻呢。”
自上次我惹了他生气,他对我说话便是怪腔怪调。今日也是如此。
我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
于是,沉默。
再沉默。
果然师父耐不住又换了个话题道:“给你的药草怎么不用?”
“前段日子太忙,没时间。”
“那你现在便用。”
“不要。”
师父那边没了动静,我便歪过头去看他。他正用了一副极其委屈极其失望的表情盯着我。言下之意便是“老子用命给你换的东西竟然说不要你对得起老子么对得起老子为此受的伤么你让老子感觉自己做得事情好多余老子现在觉得好好伤心。”
……好吧。我用。
师父没让我动手。亲手捣碎了药草敷在我左脸疤痕上,再用了纱布严严实实裹了起来。我只觉得一阵憋闷。
“师父能把鼻子露出来吗我要呼吸。”
站起来只觉得脑袋很是沉重。回去屋子用镜子一照,我的整个脑袋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其他皆被严实包了起来。此时看起来像个长了巨大脑袋的怪物。
顺手提了跟擀面杖,折身去寻师父。
第二日李婶问我:“昨晚胡师傅怎地叫得那般凄惨?还有,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两日,我突然觉得左颊奇痒难忍。又不敢用手去抓,只能去问师父。师父也慌了道:“莫不是拿了假的药草?”当即便帮我拆下厚厚纱布。
纱布揭开最后一层,只觉脸上一轻,有什么东西随着纱布一起掉落在地。我定睛去看,是个半个巴掌大的深红色块状物体。
那是在我脸上留了五年的疤体。
我下意识便去摸左脸。手指触到的皮肤,光滑柔嫩。
我的脸,好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哪有女子不爱美的。我不可置信地摸了又摸,终于欢喜地笑出了声。
这样过了片刻,我终于察觉到一旁的师父安静得有点不对劲。他抱了胳膊撇着嘴一脸苦思样。突然捡起地上纱布往我的脸上胡乱绕了起来。我一时愣怔住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待反应过来不由气结,大力扯开朝他身上扔去。
这么闹着,就听见李婶由远而近的声音道:“楚姑娘,我拿了些荷叶给你熬粥。”待看见我的脸,她迟疑道:“你是?”
于是,朝花门的女徒弟原是个美人的消息开始在大街小巷疯传。
彼时,我终于敢拿起菱花镜看向很久不见的自己。双眉不描而黛,眼眸波光潋滟,朱唇饱满含笑,再加上一张白润干净的面皮,的确是一副美人的样子。
朝花门附近开始多了很多青年探头探脑。有时和其中一名对上眼,就能看见对方迅速烧红的脸。院子里也时常莫名掉落一些装饰精美的信笺。我都一一仔细收着。这些纸张去做烧火的引子正好。
可是这日子还是要如常过的。我依旧每日去菜市采买东西,然后放在这几日酒喝得愈发厉害的师父身上拖回家。
把喝得不省人事的师父艰难扶回他的床上,我再拿了脸巾给他擦脸。他这几日都不与我说话,吃饭也是胡乱划了几口便回房里,像是在与我置着气。我却不知如何得罪了他。人常说女子心深不可测,我却觉得男人更是难懂。
这么想着,只觉得手腕被突地攥住,然后用力一扯,我的身子便跟着一歪,结结实实倒在了师父的身上。我正要起来,脊背却被他臂膀紧紧环绕,怎么也挣脱不开。
师父低声道:“让我抱会。”
这音调很是低沉柔和。且略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我便安静下来,乖乖伏在他胸膛上。
师父又道:“我着实不愿见别人看到你脸上伤疤的异样眼光。可是如今我倒觉得有了伤疤才好,这样便只有我知道你的好,这样便不会有人来跟我争你了。”
师父的眉毛紧皱在一起成了个小小的川字,眼睫微颤,一字一句诉说着内心的矛盾情绪。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甚至带了点颤意。
我便觉得胸口一阵酸涩。
其实他实在忘了,不管是面有残缺,还是容貌如常,站在他面前的始终是楚新雨。被他捡回来后逃跑不成,便一直留在他身边直到现在,以后也打算要留在他身边的楚新雨。
以后也打算要留在他身边。
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我竟生了要和师父长长久久相伴的心思。
莫塍曾许诺说要和我白首不分离,便是说要和我相守相伴,直到白首。
如今,我想要陪在师父身边,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这应该,便是喜欢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跟我拉过勾保证过,不会抛下我走掉的。”
“若我徒弟真有个三长两短,便要了你的命来偿。”
“以后不许再叫我师父。”
“她来世来来世还有来来来世都是要跟着我的!”
“罢了!你若真要去给他当牛做马,我便也去好了!总之你去哪我便要去哪!”
“这样便只有我知道你的好,这样便不会有人来跟我争你了。”
这些只当是闹性子的话,细细思来,竟是他一直都在笨拙却又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他平缓有力的心跳,便安心地闭上眼睛。
晚饭做好后,把师父叫醒吃饭。他似乎已忘了醉酒之言,仍是同样一副兴致缺缺地样子。
李婶却来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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