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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华年终于快要把乌兰宜缠成乱麻的头发解开了,一边做着最后的努力,一边平静地说:「因为她是太后的亲侄女,而且又很爱你。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你,太后也可以更安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你们家族之内派系单纯,一旦遇到危险所有人都能拧成一条线,不会被别人挑拨离间最终分崩离析了。」
华年的话令乌兰宜变得沉默。他抬头望着前方的墙壁,忽然幽幽地说:「朕倒宁愿像静一样潇潇洒洒、自由自在。其实朕很怀念从前在御书院的日子。那时候唯一的烦恼就是大学士的抽考,当初总以为离开御书院就能天高海阔任朕遨游、文武百官任朕调遣,但是真的离开御书院后才发现,整个皇宫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华年,为什么现在静和你都与朕疏远了呢?」
感慨之后突然抛给华年一个难题。华年吃惊之余又十分同情。自己无论如何卑微,但至少还有乌兰静的陪伴。但是皇上如此尊崇,却没有一个知心爱人。
「华年,当初你可以教朕如何令丞相放弃出兵昭明,现在可不可以再教教朕,要怎样才能不让太后逼朕立后?」乌兰宜似乎把华年当成了唯一的希望,扭头用诚恳的目光注视着愕然的华年。
华年前不久才因为多嘴多舌而被太后狠狠地警告过,如果现在重蹈覆辙,只怕会受到更严重的责罚。想到这里,她下意识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说。
见华年不开口,乌兰宜失望地低下脑袋,自言自语道:「是啊,你说得对,其实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朕根本没有办法反抗。」说着就像发脾气似的猛地把手上、膝盖上的书全都挥开,突然站起来。结果他忘了自己的头发还绑在书架上,起身时最后一丝绑在书架上的头发拉得他「哇」的大叫起来。
「皇上小心!」华年只来得及喊出这四个字,痛得下意识抱住脑袋的乌兰宜不小心撞到书架上。
这个书架上原本放的书就不多,被乌兰静猛地一撞,顿时「哗啦」一下倾斜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书卷就像下雨一样纷纷像华年砸来。华年反射性地抱头蹲在地上,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那些书册重重地落到自己的脑袋上。
但是,最后她等来的不是掉落的书册也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一双臂膀和一个怀抱,还有淡淡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
缩成一团的华年整个人都被他敞开的双臂和胸膛包围,接着便听到「啪啪」几声书册坠落的响动。所有落下来的东西全都砸到外面保护华年的人身上。
刹那之间,呆愕的华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心中只有奇怪的想法,她忽然明白:那个一直被她当成弟弟的人,原来是一个和乌兰静一样的男人。哪怕性格孩子气,但是他依旧比华年更加高大强悍,他可以紧紧地抱住华年。而且被他抱住之后,华年竟发现自己无法挣开。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
倒下的书架靠在旁边的书架上,与地面构成一个三角形。书架上的书基本上全都掉在地上,但却没有砸伤华年分毫。待不再有书掉落后,乌兰宜才抬起埋在华年背上的头,问道:「华年,你没事吧?」
四目相对的瞬间,华年看到乌兰宜的太阳穴边多了一道深红色的伤口。「皇上。」华年下意识叫了一声,急忙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血迹。
书籍虽然是纸做的,但是有些套装书塞在书盒中,而且书盒角上又包着坚硬的铁皮。乌兰宜的伤口大概就是被铁皮划伤的。
伤口虽然不大,但却伤在非常显眼的位置。如果太后追究起来,不擅长说谎的乌兰宜也许会被逼出实话。想到这里,华年不由非常害怕。她把手帕按在乌兰宜的伤口上,一时间整个身体都凝固了。忽然,乌兰宜握住了华年的手。
哪怕已经感觉到他正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拉下来,华年的身体依旧僵硬得无法动弹。只有目光从额边的伤口落到乌兰宜的脸上。与他对视的瞬间,华年的心跳忽然加快。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她似乎可以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因为乌兰宜的目光已经告诉她,这个男人正想对自己说一些不能说的话。
时间静止了,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和芸草的香气。华年下意识想把被他握住的手抽走,但是对方却更加用力,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乌兰宜凝视着华年慌乱的眼眸,郑重而又认真地说:「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朕就知道娉婷是朕未来的皇后,也知道这是注定的事情。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却没有反抗的意识。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朕越来越不想立娉婷为后。一开始朕也不知道理由,但是后来终于渐渐明白了……」
「皇上?」华年微微摇头。无法把手抽出来的她,只能尽量把身体向后缩。
但是乌兰宜却一把抱住她,就像刚才书架倒塌的瞬间一样,用强劲得无法反抗的力量把华年紧紧地包围在双臂之中。
华年吓得惊叫起来,拼命想要反抗,但是乌兰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夺走了她的全部力量。
「因为朕喜欢的人是你。」乌兰宜突然低吼起来,「因为爱上了你,所以才越来越容不下娉婷,所以才想反抗,才想摆脱。华年……」
几乎用尽了全部力量,华年终于推开乌兰宜,冲出他的怀抱,转身向门外跑去。
不会的不会的,为什么会这样?恍惚之中想起了太后和冬梅的话,什么不要有非分之想,什么宫中早有传言……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真相,但惟独自己不肯承认。直到听到乌兰宜亲口说出来,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跑得跌跌撞撞的华年跑得几乎快要跌倒在地,就在她跨出门口的瞬间,突然撞上一堵肉墙。
眼前变黑的同时,华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惊愕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没有低头看华年,而是望着灰尘飞扬的藏书阁。华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追出来的乌兰宜。
「静?」就连乌兰宜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OH……
、030 一切结束
一时间三人中没有任何人开口。华年在乌兰静的怀中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应该保持距离,急忙向后缩了半步,正好靠在门外的栏杆边。
刚才她靠在乌兰静胸前时听见对方心跳速度很快,而且略带急喘,大概是刚才听见书架倒塌的动静后急忙从附近赶来的。
不过不知道乌兰静到底来了多久,听见了多少。藏书阁周围原本就鲜有人迹、阒静无声,乌兰宜刚才的发言在四周墙壁的反射下又显得格外洪亮。想到这里华年不由十分着急,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不安地抬眸看了乌兰静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正是因为太平静了,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这时乌兰宜终于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说:「静,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呢。你宫里的太监现在满皇宫找你,没想到你却藏在藏书阁中。现在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太后耳中,你再不快点赶去长乐宫请罪,只怕太后又要罚你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了。」这是太后惯用的惩罚招数,《心经》字数虽然不多,但是因为从小到大乌兰宜被罚抄的次数太多,现在这部经书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孙悟空遇到紧箍咒一样,几乎达到一翻开就要反胃的地步,因此可以起到绝佳的惩罚效果。
果不其然,乌兰宜一听说要抄经马上深吸一口气,呆愕恐惧的表情瞬间冻结在脸上。他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哇,已经这个时候了。」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乌兰宜匆匆告别乌兰静和华年,顺着回廊一阵小跑逃走了。
寂静的院子中一时间只能听见「哒哒」跑远的脚步声,华年和乌兰静目送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吭声。直到这时,华年才从尴尬的沉默中隐约意识到乌兰静心中绝对没有他外表看上去的这么平静。「静……」试探性地低唤一声,向他走近了半步,正好可以看见他深锁的双眉。
乌兰静依旧望着乌兰宜离去的方向,迟迟没有收回目光。哪怕乌兰宜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也直直地盯着那个方向。
「静,你都听见了么?」华年几乎已经肯定。如若不然,乌兰静不会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
直到这时,乌兰静那镇定得不可思议的表情上才泛起一丝酸楚的涟漪。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然后回头看着华年,双瞳笼罩在深邃的幽暗的之中望不见底。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华年仿佛感到自己也被笼罩在他的痛苦之中,难以呼吸。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乌兰静说,带着他特有的一份坦然,但是华年却听出了深藏其中的悲伤感慨。
从三年前华年第一次与乌兰宜在冷宫梅花树下见面的时候,乌兰静就从乌兰宜的目光中猜透了他的心思。也许乌兰静甚至比乌兰宜更早明白这份感情,但是他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情,安享着眼前的太平。然而没想到,这一天仍然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突然降临……
「虽然后宫无数女子都梦想得到皇上的垂爱,但是……华年,这对你来说并非一件好事……」乌兰静平静地凝视着华年的双眼。
华年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觉得乌兰静的这句话并非站在恋人的立场,而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从容得近乎冷漠。自从华年被太后强行调往长乐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乌兰静见过面。没想到今天来之不易的重逢,看到的却是一个如此陌生的乌兰静。
华年轻轻摇头,沉重得发痛的胸口几乎喘不上气。她拼命忍耐着快要淹没自己的困惑,用绞紧的声音问道:「静,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乌兰静摇摇头,依旧用那仿佛陌生人般的语气说:「哪怕不是好事,但是凭你的聪明才智,必定可以转危为安。我曾经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也设想过所有结果。华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可以成为皇上的宠妃,也许昭明和北燕长久以来的宿怨就可以化为乌有——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着这么冷酷的话,我爱的人是你呀,难道你还怀疑么?」华年几乎忍不住想要冲上前拽住乌兰静解释清楚,但是乌兰静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拒她于千里之外冷漠气场,令她难以靠近分毫。
「……但是皇上爱你,这就已经足以决定我们的结局了。」
他说出的每个字对华年来说就像刀割一样。「我们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他一定会明白我们的感情。」
「没有用……」乌兰静轻轻地摇头,痛苦地凝视着华年慌乱的眼瞳说,「就算他同意不纳你为妃,但他依然爱你,这已经无法改变了。只要他爱你,你就是娉婷和太后的眼中钉。华年,我也想好好保护你,但是我自知势单力薄,就算牺牲生命也只能救你一次,而不能保你一生平安。但是皇上不一样,只要他爱你,他就是有能力保护你一辈子的男人。也许有一天太后和娉婷都会妥协,你便能够以昭明郡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成为后妃,甚至皇后……」
听到这里,华年哽咽的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泪水顺着脸庞无声滑落,不知不觉间连脖子都已经湿透了。
「你说你早就知道了,早就设想好了,那么你是否早就已经决定……一旦皇上说出爱我,你就离我而去,把我拱手让出?这不是保护我,这是残害我……就算皇上的庇护可以令我逃过后宫的迫害,但是就算我这样活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并非只要保住一条命,我就可以活得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