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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章伸出五指挡在他面前,打断道:“等等,你要是表明心迹之类的可就算了,我不嫌命长,还想多活几年!”
水溶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这就是我今日来的原因,我不想让你和母后之间彼此误会。”
烛光将他原本温润如玉的脸镀上一层光晕,愈发显得水溶丰神俊逸,眉清目秀。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萧章,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溶姐姐有什么话白日里说不行,非要大晚上的过来?”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她用食指拨弄了一下他发间的碧玉钗,没想到水溶突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耳根子发红不说,一抹娇红还慢慢地爬上了白皙的脸颊。
他恼了:“别叫我姐姐!”
“嘘……”萧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被人听见怎么办?”
水溶理直气壮地微微扬起下巴,不在意道:“听见就听见,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完这话,水溶自己也觉得可笑了。若不是见不得人,他怎么会大晚上的打扮成这幅样子。
他清清嗓子,低声道:“小王深夜前来,是因为有公务在身,明日便要动身离京。下回见到贤嫔娘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王不愿母后与贤娘娘之间生了间隙,情不得已之下,故而夜访颐福宫,还望贤嫔娘娘见谅。”
他说了这么多话,萧章的回复只有三个字:“说人话。”
装熟让人讨厌,装不熟更让人讨厌呀!明明之前都是可以你我相称的关系了,何必在私底下还这么拘束。
水溶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无奈道:“好吧。简单地说,就是母后误会你了。回头我会跟她解释的。”
“哦。”萧章道:“那你今晚来干嘛?就为了说这个?”
水溶正要开口,萧章见他一脸正经,忽然起了逗弄之心,扯住他披风的带子笑道:“还是这宫中无人服侍北静王爷,想起了小嫂子的好处来?”
“你……”萧章以为水溶会生气地反驳她,谁知水溶憋了半天,却正经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回换萧章呆住了。
这……这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水溶便继续道:“我与父皇都不曾把你当过外人。那些陈年旧事与其等你自己查探出来,平白生了戒心,还不如由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昏黄的烛光下,水溶娓娓道来当年的恩恩怨怨。
原来,当年太上皇匆忙退位,不及深思就把皇位传给了当时实际上的皇长子永湛,曾让太后十分生气。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叶太后也不例外。
在她看来,她的长子永湛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善于伪装,太上皇并不是多么喜欢他。
而她的幼子水溶,生得一表人才不说,又会说话讨人喜欢,文治武功也都十分不错。她心里打的算盘一直都是,先叫先皇后留下的倒霉太子做她小儿子的挡箭牌,等到老皇帝出手废了太子,再把水溶推上太子的宝座。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因为腿脚不方便的缘故,干脆直接把皇位丢给了今上,连个太子都没来得及封,一点过渡都没有。
这可让叶太后接受不了了。
她仗着自己得宠,在后宫又掌权多年,就跪在乾元殿前求老皇帝收回成命。
太上皇却心意坚决,干脆打发人收拾东西,搬到怡园去住了。
叶太后就作啊,她出言威胁太上皇,说他要是不立北静王为太子,她就绝食割发。
剪头发这种小事在萧章看来很正常,在斯坦星球就是剪个洗剪吹出门都没人说你奇怪。但在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首先,这里的人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大的自残行为。
其次,这“割发”二字,未免还有断情之嫌。
太上皇和叶太后之间虽有多年的情分,但皇帝就是皇帝,他岂能因一妇人倾天下?
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后头发也剪了,绝食也绝了,永湛还是照常当上了皇帝。
叶太后这么一下子闹得,不仅夫妻之间决裂了,母子之间也有了裂痕。顺带还黑了无辜的水溶,搞得皇帝多年来一直对他心存疑心。若不是有太上皇护着,以皇帝的深沉心计,水溶就算是他亲兄弟,也指不定能活上多久。
听完了这么长一段故事,萧章单手托腮,沉默半晌,道:“所以呢?”
水溶皱眉:“所以?”
萧章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所以这跟我讨厌太后有什么关系啊?她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好嘛。”
水溶怔了怔,长叹一声:“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母亲。就请你看在我与父皇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老人家闹脾气吧。”
说罢水溶站起身,对着萧章长长一揖。
“不成不成。”萧章摆手道:“你一个姑娘家,该行万福礼才对。”
“这怎么行……”水溶话音刚落,突然眼睛一亮,道:“是不是我行了女子的万福礼,你就不生气了?”
萧章微微别开脸,不说话。
水溶为难了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屈膝行礼,直把萧章逗笑了。
“得了,瞧你怪可怜的,我就不难为你了。我答应你,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绝不主动去找太后娘娘的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怎么样?”
水溶连连摇头,正色道:“不行,不能让母后打你。母后若是要动手,你就……你就派人找皇兄,实在不行,找父皇也成。”
萧章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容简直藏不住了,心想着这人真是好玩,越了解越觉得他有趣。初见时那个袖手旁观的腹黑少年,到哪儿去了呢?现在这副模样,当真好笑的紧。
正文 第050章 绵里藏针
等水溶交待完了;天色也黑透了。
抱琴搁门外着急的要死;连着敲门催了三四遍;才把水溶撵走。
把他人赶走之后,抱琴拍着胸脯走到萧章身边来;大冬天的;吓得她连刘海儿都被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
萧章乜她一眼;调笑道:“既然怕成这样;何必领了他进来?拿根扫帚把人赶出去不就得了!”
“我的好姑娘呀!”抱琴无声地嘶吼着;“那可是北静王爷!”
萧章咯咯笑道:“哪儿啊,我瞧着怎么像是北静公主呢?”
抱琴欲哭无泪,琢磨了一会儿;竟认同了萧章的话:“王爷扮女装,是挺好看的……”
主仆两个笑作一团;这时,屋外头来了人,是清芷。
抱琴的笑容骤然止住,不悦道:“我不是叫你去给主子做绢花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清芷哭道:“抱琴姐姐饶命,我就是来找您说这事儿的。”
她捧出两个毛茸茸的绢花,绢子料子虽好,但做工极差,跟萧章刚到地球时候的绣花一个水准。
抱琴在萧章面前没什么主意,在宫女们面前却能摆起架子:“哎?做绢花都不会,你还好意思管着主子的行头?”
清芷愧疚极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萧章想了一下,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等清芷慢腾腾地挪了过来,萧章又道:“伸出手。”
“主子……”清芷猛地抬头,犹豫着不肯伸手。
抱琴疑惑地抓起清芷的手,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竟然没有一处是好的,旧伤新伤布满了白皙的小手。
抱琴也不是个太过严苛的人,见状点点头道:“唉,好吧,看来你是真不会做针线活。罢了,你就挑几个配主子衣服的颜色,让底下的人去做吧。”
清芷颔首应了,小声说了一句:“清妍姐姐做针线活就极好的,我去拜托她好了……”
抱琴不耐烦道:“得了得了,这么点小事你也闹到主子面前,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芷大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正事儿!奴婢是来禀报主子一声,今天晚上皇上被留在慈和宫用晚膳了,赶上要翻牌子,皇上就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下选了周贵人……”
抱琴一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萧章。她生怕自家姑娘生气,已经做好了冲上去安慰她的准备,谁知萧章只是淡然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清芷退出了屋子,抱琴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叫了句:“姑娘?”
“嗯。”萧章应了一声,微微蹙眉道:“抱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抱琴心里一突,完了,她家姑娘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心里还是介意皇上召幸周贵人的事情!
要说奇怪,是挺奇怪,自打半个多月前贾元春被封为贤嫔,皇帝就没去过旁人屋里,今儿怎么突然就跑到周贵人那里去了。不过既然皇上是在太后宫里用的晚膳,那也就不奇怪了,毕竟……
想到这里,抱琴忽然愣住了,惊道:“姑娘的意思是?!”
“清芷知道得太详细了。”萧章低声道:“平日里咱们要知道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都只能打听出一个结果来,可清芷一个小小的宫女……”
抱琴接话道:“姑娘的意思是,清芷是皇上那边的人?”
萧章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胡说什么。皇上在我这儿安插眼线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清芷的背景不简单罢了。”
抱琴应道:“姑娘别费神了,我帮你留心着她便是。”
萧章点头道:“嗯,其实她也挺好的,对我够用心……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她只是做事比较认真,爱钻牛角尖,打听详细一点而已。就像为我选衣服,她为了找到最完美的一套,一大早天不亮就跑去司衣司监工,气喘吁吁地跑来跑去。就像为我绣绢花,就算再没天赋,戳烂手指她也要绣出最好看的一朵,直到确定做不出来为止……”
抱琴也犹豫了:“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萧章打了个哈欠,摆手道:“行了,不想了。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也快去歇着吧。”
……
次日是给妃嫔们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最近后宫是非不断,贬了一个瑜答应,罚了一个贤嫔,太后跟贤嫔吵架,吴贵妃和贤嫔翻脸……似乎每一个风波,都和贤嫔二字相关。
人人都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向贤嫔,偏生当事人贤嫔一点自觉都没有,仍旧慢悠悠地品茶。
皇后的心绞痛又犯了,没精力应付一众妃嫔,没露面便派桂嬷嬷早早地把她们打发了出去。
萧章想着要不要去关心皇后一下,起码做个样子出来。她想了下,打发了清芷进去问皇后一声可否觐见。
皇后倒是答应了,只是瞧气色是真的不好。萧章便安抚了她两句,然后有眼色地赶紧退下。
回到颐福宫后不久,板凳还没坐热呢,清水进来通传,道是周贵人来了。
萧章还未开口,清芷心直口快,已经冷哼道:“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呀,这里可不是慈和宫!”
“清芷,胡说什么。”萧章嗔她一眼,看得清芷咬唇低下头,萧章才道:“去请周贵人到花厅说话。”
她换下家常衣服,又用了点糕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奶,洗了把脸。忙活完了这一切,才慢悠悠地扶着宫女的手走到花厅去。
萧章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小心眼的人,她晾不了太后,但昨儿个太后怎么对她的,她总能还给陪着太后在暖阁里吃饭的周贵人吧。
等到萧章进了花厅,果然看到周贵人小脸冻得发白,一副楚楚可怜还不敢声张的模样。听到萧章前来的脚步声,周贵人一早就站了起来候着,规规矩矩地给这个比她年纪小还晚进宫的姑娘行礼。
萧章扫她一眼,不扶她起来,侧首对着原本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