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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修像条鲤鱼似的跳起来,捏起扇子将李世民往外赶,边赶还边不要命似的嚷道:“见过无耻得,没见过你这么无耻得,半夜三更跑来恐吓孕妇!”
我将手搭在额头上,那里面像住了只蜜蜂,嗡嗡地叫唤。摸了摸眼睛,干涩的没有一滴眼泪。想大体我还是不太了解自己,有时候只是觉得委屈却并不是真得委屈,只有自己的身体是诚实得,不然怎么连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完成了‘驱逐’大任的隐修气呼呼地进来,好心地想来安慰我:“别听他得,他要是敢胡来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他,也省得祸害别人了。”
我心不在焉地胡乱点点头,突然一个激灵不小心把手中瓷碗扔到了地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要问他什么来了。”
隐修登时紧张地瞪圆了眼睛。
“璃影!他把璃影弄到哪里去了?”
隐修捋了捋银白胡须,神色倏然沉重起来,显然也觉得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我思绪飞转,强忍着头痛道:“去找淮阳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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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修给我带回的还算好消息,璃影被李道玄带回了淮阳王府调理。只是我抓住了他不经意挪用的字眼,忧心忡忡地问:“调理?她怎么了?”隐修煎药的动作稍停了停,半垂下头躲避我的视线,躲了一会儿知道没法阻止我胡思乱想,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你以为秦王府的刑牢是进着玩的,依我看秦王这次还是留了余地得,不然还能等着李道玄那小子去自残要人。”
自残?我又是一惊,想起那日少年执槊单身直入的场景,那仿若鹰鹫冲天不可逆转的气势,这等如风如火的性子,可别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这件事情上隐修倒坦坦荡荡没什么隐瞒,只是面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小子太呆,要是依我从死人身上割个手指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实诚嘛。不过话说回来,照李世民这次的架势,不跟他来个真格得,也吓不住他乖乖把人交出来。”
我愣了愣,不可避免地想象起那血淋淋的断肢,如何被生生剥离躯体,酸气从肺腑里泛涌上来,抚着床沿干呕起来。半悬起的床幔上缀着的芙蓉石被晃得叮铃作响,打破了宁静慵慵的氛围。隐修有些无辜地看着慕夕为我端了痰盂,并轻轻捶着背,讪讪道:“难道我说得不够含蓄?”
躺回床榻上后,我为让慕夕多留,她只含忧地睨了我一眼,依言俯身后退。看出了我的冷淡与提防,隐修叹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着实有些过了。”
倚着枕塌,我苦涩地微笑,目光渺茫而冷韧:“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后一个可信赖的朋友。”
他面上的表情像画一般拓在了纸上,许久才活泛起来。开玩笑地问:“你说那个思雨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摇摇头,大约觉得以李世民的敏睿,不会完全看不透各中玄机。
纤月黄昏庭院,望着窗外渐向西落去的夕阳,窗棂外有初开的红梅,原本就灼红如火,在夕阳光芒镀着下,似燃了一树火花,顷刻间就要烧成灰烬。风吹过,枝叶漱然有声,将微弱的叹息声隐埋其间。
过了许久,隐修才将方才的话头重拾了起来,道:“不光要提防新人,故人有时往往最出乎意料。”神情少有的凝重,待我要细问时,便又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嬉笑无稽的神态,好像刚才一瞬为海市蜃楼般虚浮不真实。
第53章 上部结局篇
武德二年;李渊派遣秦王李世民驻守长春宫。
长春宫东临黄河,南临渭水;与山西境内的绛州龙门县及河东隔河相望;是拱卫京师的战略要地。
碧空明澈而沉寂;落雪覆地如尘霜。极目远眺,银光雪浪将天色映衬得愈加澄净。
那盆琼花仍旧没有开;而殿宇内的暖如春昼也没有让它就此枯萎,只是这千夕如一日的样子。慕夕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语带担忧哀求:“夫人;您去同殿下说句软话,让他将您一同带去长春宫吧。”我知她忧虑何在;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所杀之后;远在突厥的大隋义成公主将母后连同二哥杨谏的遗腹子杨政道接回突厥草原。义成姑姑说服处罗可汗纠结重兵在唐边界,试图趁唐军在太原境内屡屡败退之际杀回长安,驱逐李氏,为父皇报仇。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和侑儿的处境似乎又回到了李渊初受禅位称帝时那般艰难可危。艰难到连慕夕都看得出来。
如果去说句软话,能让李世民将侑儿带离长安,我愿意立刻抛弃尊严跪在他的面前祈求原谅。可那是不可能得,他做不到,也不会做。
直至今日我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若我能早些相信李世民,将父皇的仇恨、侑儿的安危连同我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交到他手上,无论会有怎样的未来,总好过现在与狼共舞、与虎谋皮的结果。事情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我有不可推卸且不值得原谅的责任,不论会付出何种代价都是我罪有应得。
细细的琼花枝在手中压弯又绷直,聚敛起暖风嗖嗖,我沉默了一会儿,蓦然转身问慕夕:“你知道秦王府里最高的地方在哪儿吗?”
她眼眸微瞠,略带惊讶地看着我,半晌才道:“该是殿下新建的合意台,那后面的流云殿有个观景的廊台,能将王府内苑所有景致尽收眼底。”
我从花架上将淡紫的狐裘披风取下,淡淡吩咐道:“走,咱们去流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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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寝殿,便有两个护卫紧跟着尾随。我停了脚步,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个恭敬却又疏漠地回道:“秦王殿下有令,日后夫人出了寝殿属下们比得寸步不离。”
周围东风犀利,枯枝被雪压得纹丝不动,我在心里估摸了下四周布下的暗哨影卫,不禁轻笑出声。果真是将军营里那套防守挪移到了这里,我是该庆幸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不然指不定会被李世民拖到那里去严刑逼供。
慕夕委屈地撇撇嘴,嘟囔道:“若夫人想出门呢,还要被像犯人似的左右押解着吗?”她并不十分清楚我同李世民之间的原委,以为只是寻常闹了别扭,心里自是体我委屈着。谁知她漫不经心地轻言细语竟被后面紧随的护卫听了句,他严丝不苟地回道:“殿下吩咐,在他归京之前夫人不得踏出秦王府半步。”
慕夕惊讶地半张开嘴,往日她见了许多我与李世民闹别扭,却从未有一次见他如此不留余地地让我难堪。我恍若未闻,只是略有些不耐地冲她道:“随着走,哪儿那么多话。”
﹡﹍﹍﹍﹡
冬阳和煦,浮云逐风。正是晨光微现时,那明媚的阳光未扫尽冬日阴霾,反将心底那抹忽聚忽散的悲伤积压得更加沉重。
流光均匀地倾洒在脸上,我默默扶着琅轩凝睇,他依旧是那般风姿卓越,穿行在人群里一眼便可看见。身后不乏人追随,众星捧月般雍贵,于繁华中匆匆而过。披风长洒染满了霜斑,远远望去却觉出几分萧索,几分落寞。仿佛周围车水马龙尽皆背影,万般奢华堆砌的阵仗都不是他想要得,终究只是一个人,晨光将影子拖得很长。
长春宫不该是他的前境,他的渴求在战场,在太原节节败退的残局中实现他的抱负豪情。谁让他不是太子呢,任何帝王都不会容忍藩王势大与太子平尊。更何况李渊历经隋两朝帝王早已见惯宫廷里的血雨腥风,怎会任由前朝悲剧重演。
心中轻叹,他日后的路是不会好走了。
只剩迈出王府的最后一步,远远地,他却默然停住了。慢慢转身,我慌忙托着沉重的肚子往廊柱后躲。他的视线轻飘飘地看向这边,明知这样远的距离他是发现不了得,心跳还是不由得加快。
他也会舍不得吗?这一刻,他看向我们的合意台的这一刻,心里想的人是我吗?
暂短的视线停顿,他终于下定决心迅疾地转身,翻身上马,扬鞭长洒,击起一路烟尘追随。我慢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泪水不知何时洇满了脸庞,落在冬日冰凉的地上,凝成了一点湿痕。
那样短暂的一眼,像风与月的短暂邂逅,毫无行迹可寻,却足以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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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衣烂漫的时节,我终于将我们的孩子生了下来。乳娘喜滋滋地抱来给我看,“是个小王爷。”我欣慰地微笑,轻轻阖上了眼,周围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几乎窒息,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这孩子艰难的降临人世消耗得所剩无几。
长孙冬霖握着我的手,体贴地说:“你只管好好休息,我已给世民写了信,他……一定也会很高兴得。”
世民,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地想念他。裴寂在太原的策略失当,导致了度索原大败,太原失守,中南部大片李唐据地沦陷,在加上夏县吕崇茂造反,终于使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山西、关中一衣带水,山西的危局使长安瞬间便得岌岌可危。
在大唐王朝水深火热之际,李渊再次命秦王李世民挂帅,并亲自前往长春宫为他践行。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去了太原战场,而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下了我们的孩子。
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对长孙冬霖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她轻轻地点头,目光温婉似水。
“如果将来他看到这个孩子有一点点想起我,有一点点地厌恶他,就请把他远远地送走。”
握着我的手僵了僵,长孙冬霖宽言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这是他的骨肉,血脉相连,任谁也斩不断。”我艰难缓慢地翘了翘嘴角,见慕夕将孩子抱过来,半跪在床榻边,轻声道:“夫人,您再多看小王爷一眼,为他起个乳名吧。正名等着王爷回来取,乳名您来取,这样好吗?”
心中陌陌流过一股暖流,不明所以的情绪悄然滋生,“就叫……阿念。”
长孙冬霖一怔,望着孩子吟吟浅笑,暖若春风和煦:“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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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中的敏感终究没有欺骗我,命数中的劫难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连绵霪雨宏靡如幕,沿着飞翘的屋檐吧嗒吧嗒滴下来。隔着一层菲薄的茜纱,雨珠无情击打在浓艳荼蘼的花瓣上,妍丽涵香委地,唯留一场残香破碎。
阿念沉沉入睡,慕夕在木床边绣着素锦,清雅飘逸的兰花,绵细的针脚,断断续续,弥合成状。
隐修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刚要开口,被我连忙制止住:“小点声,别把阿念吵醒了。”隐修急得直跺脚,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大事不妙了,刚才我在王府外面碰见家音小姐,她说皇帝陛下要召见你,此刻传召的圣旨已在路上了。萧笙冒了极大的风险拖她给你传信,李唐在边境吃了突厥的亏,义成公主竟大张旗鼓地祭出了大隋的名号,划出了国土,拥立了新君,连封号都拟定了。陛下龙颜大怒,已将杨侑软禁在了太极殿的偏殿里。”
我的心刺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转眸看向阿念,窗外霏雨连绵,他睡得正香。慕夕从木床边站起来,眼睛红肿如珠,哽咽道:“夫人快些走,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殿下凯旋班师后再回来。”
隐修强硬地拽着我的手,忿忿道:“还看什么,再看下去你的命都要看没了。”
我像个木偶被他拖着穿过了大半个王府,裙纱拂过无数雨坑,已经湿透。行至门口,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两个护卫冷不丁地挡在跟前,硬邦邦地道:“秦王有令,夫人不得擅出王府。”
隐修用眼角蔑视了他们,好像没听见径直拉着我往外走,护卫坚如垒壁地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