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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愿意把整个世界放在你脚下。
我希望你永远不被伤害,希望你践踏世界而非被命运折磨,希望你永远爱着我,永远相信我才是你的父亲。我更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死去,而放弃生命。
可是那时候,你说,若我死了,你一定会跟来。
我又该怎么办呢?是我拘囿了你的世界,你的光明,强迫你接受一个身心备受摧残的父亲,却又冷淡刻薄地对待着你。
我相信你并未说谎,我在你年轻的双眼里看到比命运更深重的爱和绝望。
可我要你好好活着,因你是朱祁铭的女儿,因你是我此生最爱,超越血缘。
我决心重塑你的性格。
我决心把应该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我宁肯孤独,宁肯你恨我,宁肯你有一天嘲笑我的自私。
我要你勇敢地活着,我要你看淡情感看淡生死却坚毅勇敢地活着。
你是我朱祁铭的女儿,聂晓颖给了你生命,朱祁铭却决心把自己的全部人生给与你。
于是我和聂晓颖达成协议,同意你捐献骨髓,但要让你回去娶家,参与魅影继承权的竞争,我要你在竞争里寻到拼搏的力量,生存的意义。
我要让我的小暖在残酷的环境里成长,不要像我一样懦弱无力。
亲情或是爱情,都无法成为你的牵绊,在我死去以后,不必再受任何委屈,不必被任何感情牵绊,我要你强大地迎接这个世界。
我要给你的是这些,而非毫无意义的父爱。
小暖,这就是全部。
我曾把我人生里所有的苦痛和感悟都教给你,现在已经毫无保留,我的自私就是,始终舍不得把你还给瞿弈铭,也始终做不到给你温暖和保护。
现在我要死了,我不能带着秘密离开。
真实也许残忍,但错误始终是错误。
我把真相告诉你,只希望你平静地接受它,处理它,这已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题,不要因为爱我或是恨我,轻易地做出决定。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尚未看到你成功。
我早已忘记聂晓颖,也已看透人世间情爱种种,怨恨都已泯灭,我把所有的爱都用这一种方式给了你,你就是朱祁铭的一切,你就是我的一生的骄傲。
也许我的教育方式并不恰当,然而我已经到了不去计较、不去后悔的地步。我知道自己来日无多,无法继续守护你。
只要你可以幸福,我宁愿你恨我,并且忘记我。
小暖,爸爸很爱你,你会相信吗?
希望把人世间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搬到你面前,然而无法做到,所以把痛苦和绝望首先交与你品尝,要你知道世间种种,这样,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就会勇敢、坚强。
你不是贪官的女儿,所以你可以拥有全新的幸福,忘记顾凌城带给你的伤害,忘记对陆少晨的愧疚,如果陆暻泓值得交托,就跟他走吧。
谢谢你,在我余生给我最大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
朱祁铭——绝笔
最终回
第一章 涅槃重生
有时候,本承受着沉重负担的人突然获得了自由,盛世而空旷,全然地释放,希望会连带着失望连同绝望一起离她而去,然而却感觉不到欣喜。
苏暖曾经觉得苏振坤覆盖在她身上的期望那般沉重,让她痛苦甚至无法呼吸,但现在,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一分一毫都没有存留。
速度过于快,快到她还未从失去父亲的消息里反应过来。
她觉得就像是天边的一只氢气球,晃晃悠悠腾空而起,无法触碰大地,她的灵魂顷刻间失重了,越飘越远。
苏振坤被拉去火化的时候,苏暖坐在医院的排椅上,一身黑衣,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但陆暻泓知道:平静远比大哭大闹来得可怕。
她的手里拿着苏振坤的病历卡,照片里苏振坤瘦得枯黄,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平静,似乎早已看透了生死,然而眼中却依然存在一抹未知的留恋。
陆暻泓这一天一直守在苏暖身边,穿着黑西装白衬衣,小心翼翼地守着,他轻步走近,苏暖却忽然仰起脸,神情有些茫然,就像是迷路的孩子:
“爸,你去哪?”
苏暖发现站在跟前的是陆暻泓,本希冀的眼眸瞬间黯淡,她幽幽地闭上眼睛,陆暻泓觉得那张脸似乎就要下起雨来,于是他蹲下来,伸出手臂,把她拉进怀里。
苏暖只是静静地推开他,神色寂寥,淡淡问他:“他们要把我爸送去哪?”
陆暻泓不知道怎么回答,唯有重新握住她冰凉的手,护在温暖的掌心。
她忽而哽咽一声,又顿住,垂下头,蜷在他的怀里,陷入沉默。
不过两个小时,苏振坤就化作一拘骨灰,苏暖从陆暻泓手里接过来盒子,轻轻的,几乎没有重量,她却抱得紧紧的。
走在那条铺满碎碎白色石子的小道上,没有语言,苏暖突然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陆暻泓,嘴角挂着一抹淡得忧伤的笑容:
“陆暻泓,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苏暖抱着骨灰盒站在火化场的外沿,目光悠远地望着天际的灰暗,陆暻泓不敢打扰刺激她,便退到一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陆暻泓想起在病房里找到的那封信,心里也空旷一片,觉得不真实,以至于麻木变得疼痛,终于也丧失了一切感觉,只剩混沌和不敢相信的事实。
手机忽然响起,陆暻泓怕吵到苏暖,接起往边上走了几步,是他二姐打来的电话,询问苏暖可好,一贯善于言辞的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转身看向苏暖所站的位置,结果却只看到一片空寂的苍茫,他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紧,听到了自己焦急而自责的声音:“不见了。”
陆暻凝顿了一下,似有些内疚,猜到估计是她的一通电话让陆暻泓分了神:
“快去找到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
陆暻凝的语气听来,充满心疼而略略感慨:
“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人力无法违背,逝者已逝,让她不要再执念下去。”
陆暻泓觉得沉重而烦乱,他快步地往停车场走去,眼睛还四下搜寻着,听到陆暻凝的感叹,压制了声音:
“我知道了。”
----《新欢外交官》-----
苏暖开着跑车一路狂奔,内心平静,神色寂然,看不出颜色,也看不出内容,副驾驶座上放着的是那一盒骨髓。
长途跋涉两天一夜,回去了南方依山临海的小乡村,她抱着骨灰盒走在青岩门崎岖的道路上,仿佛在为怀里的逝者寻找一个栖身之所。
青岩门里和父亲年纪相仿的旧识匆匆地赶过来,看到抱着骨灰跪在土坯房前的苏暖,纷纷关切地上前迎接。
苏暖清着声音应道:“我爸爸过世了,忧心自己变成孤魂野鬼,嘱咐我一定把他送回到青岩门,他是从这里出去的,现在想让自己回归到这里。”
她是预备在这里长跪的,她怕青岩门的居民不会允许已离开的人重新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下,一位叔伯喟然叹一声,跟着跪下来,滚落一行浊泪。
那一刻,苏暖仰头盯着他的泪,她以前从不知道“浊泪”这个词是怎么来的,眼泪清亮透明,怎会浑浊。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沧桑世事,令眼泪辉映了凡尘沉重,流泪之人无心流之,却将前尘旧事均付与一滴细瘦的水里,承载太多,怎能不浊。
苏振坤带着她十几年漂泊他乡,客死异地,终究也无法获得一个令人安慰的结局,有些人似乎注定要背负沉重的命运。
南方民间葬礼,浓重的仪式感和敬畏,苏暖披麻戴孝,随白色队伍走在南方初春依旧冷硬的土地上。
当地风俗,整个青岩门的人都来观礼,白帐漫天,哭声一片,哭声里亦夹杂着看热闹孩子纯真无知的笑。
苏暖镇定而冷淡,眼泪亦很多,想起当年丢了鞋子匆匆追在爸爸身后,那时候那个悲伤的男人正承受着内心无尽的煎熬,无暇回头看她一眼。
整个青岩门都在忧伤痛哭,有时候也想,分别多年,为何整个青岩门的人都似她一般悲痛。
然而也很快明白过来,太重的仪式感,令人心生敬畏,许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阴暗凄凉的旧伤,找到理由当众哭泣,便任由眼泪肆意。
扎了纸马、纸轿,在深夜空旷的丘陵处焚烧,叔伯命她用长杆敲打木凳。
苏暖狠狠地锤下来,对着暗夜星空为灵魂指路:“爸,西方大路!爸!西方大路!”
整个灵魂都抽紧,愈喊愈凄惶,最后只剩孩子一样的哭吼,“爸!爸!爸……”
被众人安慰,忽然晕倒在地,被抬回去,半路上挣扎着醒来,忽而发觉再次遗落了鞋子,她推开众人,夺过遗像,清冷着双眼,光脚走回去。
----《新欢外交官》----
黎明未过,两辆疾驰的轿车驶入青岩门狭隘的石子道路上,忽然前面的黑色雅致一个急转弯,火花四射,穿透了暗夜苍茫的寂静,后面紧追的跑车已急急刹住,轮胎摩擦着石砾发出尖锐的嘶鸣。
陆暻泓下车便匆匆地跑向不远处一户打开门的人家,咆哮的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古代,他只是不断地拧紧眉头,听完居民的告知,转身朝远处跑去。
苏暖的坐骑停在那里,料峭的悬崖边缘,长满驳杂细瘦的树,冬春交替之际南方的海咆哮在深渊之下,陆暻泓听到心底发出的一声嘶吼。
他往前迈了一步,有细碎的石子坠入黑暗的崖渊,没有任何的声响,他的手臂被人从后面拽住,在凛冽的海风里回头,泰伦斯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如果她竟从这里跳下去,你是要陪着她跳吗?Ansel,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殉情对你我来说是个太过虚妄的想法。”
陆暻泓性格清冷而骄傲,骨子里也透着一份霸道,泰伦斯能理解他对苏暖的占有欲,却不能明白何时起陆暻泓竟也渴望这种坠落的圆满?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来置喙,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陆暻泓冷着一双眼,风吹干了他淡漠的眼泪,泰伦斯望着他冷硬的侧脸,知道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想法,除了苏暖……
泰伦斯半跪在崖边片刻之后,起身,面对着翘棱的崖底:“也许你不必跳崖了,因为苏暖根本没有跳下去,她大概被瞿夫人带走了。”
陆暻泓低头,顺着泰伦斯的视线看过去,四周干枯倒伏的茅草下面,新生的稚嫩草芽,被踩碎,犹自挑着支离幼弱的叶子,然而几近崖边,却是一片完整无损的新绿,并不似被人践踏。
泰伦斯看着神色沉重的陆暻泓:“瞿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如果我们赶不及,就只能看着悲剧发生。”
陆暻泓说完转身开始急速奔跑,跑向自己的轿车,犹如来时,火光石电间轿车已经驶出老远,仿若主人此刻的心境,焦虑不安地咆哮。
泰伦斯侧眸看着那被凌乱的脚步踩踏的茅草,心中即使有着散不开的疑团,却也不敢多做停留,跟着奔向自己的跑车。
----《新欢外交官》----
“陆部,幽涟公馆这边也没有瞿夫人的踪迹。”
陆暻泓挂断电话,看着宁儿病房里的一片空白,烦躁地解开领带,脱了西装狠狠地甩至一边,空荡的病房内只有他的粗喘声,还有那被他扫落的花瓶碎裂声。
清晨刚摘下的百合掉落在地上,洁白的花瓣上还凝聚着晨露,就像是少女晶莹的泪滴。
陆暻泓听到开门声,回望过去,是同样脸色难看的泰伦斯,他走进来,将他探听到的消息告诉陆暻泓:
“今天早上瞿夫人便替宁儿办理了出院手续,连带着主治医生也一并带走了,倒也没说要转去哪家医院,我刚才查了京城其他医院今天病人入住情况去,可是没有瞿懿宁这个名字。”
陆暻泓白衬衣下的精瘦的肌肉有些纠结,他抚着额头,目光越发地冷寒吓人,泰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