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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缓刑五日,楚王的话,将扶兮心底最后一丝温度抽走。原来她这些年来的沙场拼命,换来的不过是这用以施舍的五日存活。
被武将拉走时,她已冷静。却是桃偃,鉴定的望着她说:“公主放心,老臣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救下公主。”
*
幽暗逼仄的刑部天牢。
扶兮静静的坐在那里,粗糙单薄的囚衣,杂乱生硬的稻草,忽然觉得很空洞。
多希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穆黎岁还是那个守着她的穆黎岁,子卿还是那个谦和恭谨的子卿。
嗟叹了一声,轻微的,连空气里都充满厌倦的情绪。
她摸索着躺下,也许是太累了,沾到杂草便睡了。
‘哗——’
一盆水稳稳的倒在了她身上,惊得她从上坐起,
她看了眼来人,笑了笑道:“想不到尊贵如如夫人,也会来这里。”
孟荷如今将要彻底铲除了眼中钉,眉梢的欣喜掩之不去,精巧的绣花鞋踏着杂草围着扶兮缓缓走动:“能看见你死,别说这天牢,就算是刑场,我也得亲自到。”她说着长嘘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重大的担子一般附身面对扶兮,大红色的唇上下动着:“那感觉,就像当年……你母亲死时一般,真是叫人爽快。”
心头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拧住,即便如此,扶兮的脸上还是笑着:“我母亲即便是死了,也是楚国的王后,楚王的元配,如夫人饱读诗书,当知‘宸’字何意。而你,不过是个妾室,即便如今荣宠一时,妾终究是妾。”
孟荷一听,杏眼圆瞪,扬手就要落下,却被扶兮一把抓住手腕,挣脱不了,她冷笑道:“你这贱人,同你那母亲一般蠢钝,如今的楚国,东宫之位必然是我儿的,而那后座,实不瞒你,陛下早就有立我为后的打算了。届时你一死,罪连九族,你放心,我必然会将你母亲,你舅舅的牌位,在大楚的宫中驱逐出,即便是死,我也不叫那贱人安宁。”
孟荷面容癫狂,字句都是咬牙切齿,她话音一落,扶兮甩手便是一巴掌,掌风重的将她头上的金簪打落在地,她轻蔑一笑:“区区鹊座,也配称凤?”
孟荷捂着发烫的脸颊,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她颤抖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啪——’扶兮反手,又是一巴掌,她面色平静道:“打的就是你。”
“好啊,你这贱人还能反了不成!”她脸色青白,眉间俱是惊怒与狠毒,她扬声唤道:“来人。”
狱卒闻言而入,孟荷缓了神色道:“这贱人出言不逊,你们给本宫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狱卒二话不说,扬起手中长鞭就是一下,扶兮身上白色的囚衣立马破了开,露出深红色的鞭痕。
火辣辣的疼窜入心口,狱卒抬手又是第二鞭落,方才的鞭痕瞬间印出了血迹,扶兮的额头已有冷汗渗出。
孟荷猖笑道:“给我狠狠的打!”
狱卒抬手,正欲打第三鞭时,牢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夫人不在后宫呆着,来我这闹事,还滥用私刑,本官是否应该禀明陛下,问一问这是不是陛下的旨意。”
扶兮扶着肩抬头,看见一身官服的苏放,扶手立在门外。
第二十章
狱卒见到了苏放,立刻停了手,低头立在一旁:“苏大人。”
苏放踏进牢内,瞥了孟荷一眼,也不行礼,只淡淡道:“在下刑部尚书,苏放。主管刑部一切大小事务,这管教犯人的活,就不劳烦夫人了,请吧。”
孟家得势多年,孟荷一向被人恭维惯了,方才扶兮打了她,如今见苏放也不买她的账,她气急冷哼,直对那苏放道:“这贱女以下犯上,本宫在教这贱女规矩,岂容你一小小刑部尚书在此多嘴?”
苏放闻言轻笑,反问道:“那么敢问夫人,公主是如何以下犯上了?”
扶兮打她便是奇耻大辱,苏放这么一问,叫她如何开口,孟荷无言,唯有冷笑:“这贱女言语不敬。”
“请问夫人,公主如何对夫人言语不敬?”苏放不依不挠,孟荷听了脸色铁青,耐心皆被磨光,她讥笑道:“苏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管教个犯人,还需你来从中作梗?”
苏放笑着摇摇头:“在下并未从中作梗,夫人要管教人,后宫之中多的是人给夫人管教,命妇不得干政,夫人却屈尊降贵来我这刑部大牢替在下分担公务,不理解的人若说夫人目无王法,越俎代庖,就不好了。”
“你——!”孟荷眸中露出一丝冷意,甩袖转身,看着一直缄默的扶兮,冷哼一声:“好罢,反正你快要死了,三日之后,你行刑之时,本宫自会到场,送你一程。”言罢,拂袖而离。
“真是个猖狂的女人啊。”苏放看着孟荷离去的背影,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天牢里出奇的静谧森冷,扶兮摸着肩头,在地上挪了挪:“方才,多谢苏大人出手相救。”
苏放回头,唇角轻抿,静静的看着她,半响,他叹:“不曾想那日聪明俊气的少年公子,竟然是个俏丽的姑娘家。而且……还是楚国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
扶兮自嘲的笑了笑:“苏大人见笑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阶下囚罢了。”
“公主那日……其实是想说服苏某效忠公主的罢。”从狱卒手中拿来钥匙,苏放走到扶兮身边蹲下身子,将她手脚之上笨重的铁索解了开。
耳畔传来锁链拉动的声音,扶兮抬起头看着蹲在面前轻轻为他解锁的苏放,苦笑道:“可即便有十个苏大人,也难敌孟家的一招釜底抽薪。只怕还会连累苏大人。”
“苏某一向不爱管这些闲事,到是公主一介女子,也属不易。”苏放深沉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
“一个待罪快亡人,哪承苏大人这般抬举。”扶兮神色淡淡,忽然想起桃偃,矍铄的目光,苍老却温暖的手……她一把抓住苏放的袖子,恳切道:“扶兮有一事,想请苏大人帮忙。”
远山眉微挑,苏放问道:“何事?”
“夫子一直护我,他虽是重臣,但我死后必然兵败如山倒,他孤立无援,我怕孟家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但求苏大人他日可以站在夫子这边。不求富贵荣华,至少……保他一命,安度晚年。”
她并未十分把握苏放会答应,但从他刚才对孟荷的态度来看,苏放对孟家并无好印象,即便不会帮助桃偃,至少不会帮着孟家落井下石。
果不其然,苏放一点点从她手中抽出袖子,站起了身。
扶兮的心一沉,苦笑的摇了摇头,苏放却说:“只怕公主死不了了。”
“大人何出此言?”
苏放眉头微皱,沉吟道:“陛下派去齐国的使臣回来了。”
“张大人回来了?”扶兮微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和苏放并肩而立。
苏放点点头:“齐王得知江陵城失守,而且楚军屡次败在梁军手下,无力夺城,他愿出兵微楚国夺回江陵城,两国交好。不过……”苏放侧目看着扶兮,后半句淹没于唇齿之间。
齐王素来狡猾,他既肯出兵为楚国,背后定然开了什么于他有利无弊的条件,扶兮见苏放为难,大方道:“齐国开了什么条件,苏大人不妨直说。”
“好罢,既然你非要我说。”苏放叹了口气,低声道:“齐王要陛下送一位天家血脉至齐……为质,十八年。”
心头猛地一紧,连带着全身都崩的紧紧的,一双无神的眼静静的看着苏放清俊的眉目,目光碰撞之下,苏放似有不忍,无奈道:“若能保住性命,总算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公主”苏放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点点头,坚定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玉明殿。
殿外投射进一道光柱,落在扶兮附近,光线之中,她面沉如冰,异常清冷。
楚王紧紧与她对视,眸中溢满了欣慰。
他欣慰不过牺牲一个死囚,就能换齐楚联盟,简直是意料之外。
“好罢,张爱卿既归来,齐国又愿与楚国结盟,这是大喜之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扶兮为楚国也算有过功劳,那么寡人就再给她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扶兮抬头,袖中手指依然捏紧,她在等楚王宣告那个将会成为她一生之耻的事。
孟家没有说话,头一次,在朝堂静观不语,即便孟家十万分的想扶兮死,可扶兮一旦死了,质子的事将会落到扶玉的身上,孟家岂会吃这等大亏。
桃偃依然坚持,他愤怒道:“陛下,公主是天家血脉,就这么沦为质子,是我楚国的耻辱,绝非喜事!陛下,请你务必三思啊!”
“夫子。”扶玉忽然开口:“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说着面露沉痛之色,仿佛扶兮的离去,会成为他一生的痛。
扶兮暗笑的将他的表情纳入眼中,她从不知道,扶玉原来这么会做人。
其实不止扶玉,她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子卿,比如穆黎岁。
“事在人为,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苏放看了一眼扶玉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难得上朝,却赶上这事,扶兮听了只是笑了笑,然后跪拜:“木已成舟,既然父王给了这个机会,儿臣也乐得去为。”
楚王听她这么一说,大喜,这才注意到扶兮白色囚衣上的点点血渍,他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扶兮摸了摸肩头,笑道:“不过是来的路上被只疯狗咬了,父王无须在意,方才,我的话还未说完。我可去齐国为质,换回楚国的江陵城,不过,我有条件。”
楚王脸色沉了沉,强笑道:“好罢,你说来听听。”
扶兮抬眸望着楚王:“第一,我要父王允我,无论如何,都不可弑杀夫子,扶兮只想夫子可以安度晚年。第二,父王年年都需亲自祭拜母亲,扶兮不在,不能再尽孝,父王母亲也曾鹣鲽情深,做到这一点,并不难。第三,我要父王这一生,都不许立孟荷为后。”
“混账东西!”扶兮话音刚落,楚王便盛怒拍案:“你不过是个代罪之身,寡人允你不死,你竟然还敢给寡人讲条件?荷儿乃你庶母,你在这百官面前公然直呼她的闺名,这些年的圣贤书,你是白读了吗?!”
早料到楚王会大怒,扶兮并无过多的讶然,她自认谋略方针不及,败在了孟家手里,可这一次,既然老天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她又怎会不留一条后路。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大殿之内八根恢弘的立柱,笑道:“那么父王是不同意了?”
楚王见他神情怪异,一愣:“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扶兮冷笑一声:“既然你不顺我的意,那么我又何须屈降自己,沦为卑贱的质子供你在此长乐无忧。”说着,她猛地跑向一根立柱……
楚王总算明白她的用意,大骇,呼道:“快、快拦住她……寡人答应你,答应你……”
脚步倏然止住,她回头,笑靥凛凛:“那么,父王,请立旨为证吧。”
楚王无奈,只得让礼部拟旨,公诸于天下。
孟浩目光直直的看着扶兮,眼中似乎随时都要喷出火来,扶玉冷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事不宜迟,也请陛下早些下旨,送公主去齐吧。”孟浩一党有人出来说话,楚王点点头,重新坐直了身子,扬声宣谕。
扶兮跪在下方,将楚王的话字句刻入心中。
可即便早就知道自己会沦为卑贱的质子,在听到楚王说出那句‘以长女扶兮为质’时,还是有如刀剜锦裂一般的疼痛,一时缓不过神来。
许久,才俯身长拜,双目蹿红,将这一生的耻辱忍于心中。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