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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坐着便好,我喜欢推着。”
踏宇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事实上,现在的他,连说一句长一点儿的话都要歇上好一会儿。
作为三国中曾经最强大的国家,这叶国皇宫,自然也是金碧辉煌,雕镂玉砌,名贵花草遍地都是。
踏宇坐在轮椅上,玉冠般完美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悦児时不时倾身前来看他,见他唇边的笑意,心中也欢喜。或许,哥哥过几天就好了也说不定呢?
又逛完了一处小园子,踏宇微抬头,笑道:“悦児,这宫墙之内的风景,着实看腻了,不如我们出外小住一断时日?”
因为踏宇的病情,本已经不起长途奔波,所以悦児决定只暂留在叶国皇宫之中,等踏宇病好了,再一起回去。听踏宇说出外边小住一会儿,悦児岂有不应之理,立刻答道:“我们现下就去,寻了一处风景好些的地方,先小住段时日,等哥哥病好了,我们回楼国。”
说罢已经推着踏宇的轮椅,往宫外去。到得宫门,正碰上守着的小影。
小影硬着头皮道:“悦児公主……”
还未说完,悦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哥哥出去逛逛,无需跟着。”小影第一次见悦児用这般冷的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有些愣住,随即退到一旁,没再说什么。
卫维跟着两人身后,同情的看了一眼小影,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叶国都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此刻正是清晨,并没有多少人。悦児推着踏宇慢慢走着,卫维早已经递上两面面纱,给悦児和踏宇:“殿下,公主,还是遮着罢。”
悦児拿起来带上,一见踏宇拿着那面面纱发呆,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哥哥,公子带面纱,风韵犹存啊!”
踏宇哭笑不得:“悦児,别乱用成语。”悦児吐吐小舌头,让卫维推着踏宇,自己已经三步两步的跑到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两个面具跑回来。
小手将一面画着美女脸谱的面具带到踏宇脸上,自己扯下面纱,带上画着一名壮汉脸谱的面具。晃晃小脑袋,趁机捏了捏踏宇的下巴:“小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踏宇伸手拿开下巴上的小手,握在手中,一时竟不想放开了。
悦児也没在意,和哥哥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牵牵小手再正常不过了,而实在的,她并没有那种很特别的男女之防的感觉,反正身边的一直是哥哥,还有卫维。
卫维在后面推着轮椅,随着悦児的脚步慢慢向前。踏宇牵着站在身旁悦児的小手,耳边是悦児尽量放轻松的笑语,愉悦的深处,却悲凉一片。
他时日无多,往后的往后,再无法看到她的笑脸,再无法听到她的声音,再没有这样一双小手,这般依赖的牵着他。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从蹒跚学步,到能欢快的跳跃,到扑进他怀中叫哥哥,二十年了啊!这二十年来,他踏宇,是否觉得圆满了?是否还是不甘心?
而往后,她一个人生活在世间,又还有谁能如他这般,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生子,看着她子孙满堂,看着她与别人白头偕老?
他真的,好舍不得她,真的不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间过一辈子。
悦児感觉到手被握紧了些,忙回头,蹲下来紧张道:“哥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踏宇摇摇头,伸手抚上近在咫尺的小脸庞:“悦児?往后,想嫁给谁?”
悦児一怔,脑海中浮现那一袭白衣透着凉意的背影,那一双墨玉般遥远又深情的眸子,可惜,人家不要她。
悦児摇摇头,苦笑道:“悦児这辈子,都守着哥哥,不嫁人。”
踏宇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小手捏紧了些:“悦児,此话当真?”
悦児点头,强笑道:“悦児什么时候骗过哥哥,只是,哥哥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哥哥平安百岁,悦児便守着哥哥,终身不嫁。”
踏宇心中更苦涩,若是往日,他听了这话,只怕立刻便将她抱上马上,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真真只是相守一世,再不求其他。可如今,若他去了,她不嫁人,他心中又不舍。
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哪有妹妹永远陪在哥哥身边的。这样人家看了会笑话的。”
悦児摇摇头,软软糯糯的声音都是着急:“谁敢说哥哥的坏话,我便诛他九族,十族,一百族。”
踏宇摇头,勉强笑道:“走罢。”
等到黄昏的时候,悦児终于找到个小屋子,卫维忙里忙外,将小屋子收拾妥当,悦児才推着踏宇进去。
环视一下四周,悦児满意笑道:“哥哥,我们便在这个地方住一阵子。国事什么的,就先交给卫绮和辰时哥哥打理,我们什么也不理,安心养病。”
踏宇点头,丝毫没有倦意。悦児看他精神甚好,一天都没有再呕过血,心中也欢喜。连忙唤卫维去外边买了柴米油盐回来。
悦児将踏宇推到院子里坐下,笑道:“哥哥,看我大展厨艺吧!”
说着跑到不远的小灶上摆弄,许久,才哭丧着小脸唤站在门边强忍着不冲上来的卫维:“卫维,我不会生火。”
等三个时辰过去后,卫维已经忍不住满头黑线,这位小公主,哪里是不会生火,根本就是连饭是怎么熟的都不知道,只一个劲的问怎么米怎么还没长大,还没长大!拜托!米要放锅里煮开了才会长大好吗?
他忍无可忍,只得把悦児赶回踏宇身边,自己动手忙活起来。
悦児自知理亏,乖乖的搬过小凳子坐在踏宇的轮椅旁边,低头玩着踏宇的手指。
此时暮色黄昏,这小院子里却一片安详喜乐,悦児觉得此刻应该是称之为圆满了,踏宇嘴边一直带笑。
等卫维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悦児两只大眼睛都快燃烧了:“卫维,原来你这么多功能的!我以为你只会打架和降温。”
卫维:……
就连踏宇,也赞许的看了卫维几眼,卫维脸红耳赤,端着一大碗悦児硬塞给他的饭菜,飞身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吃去了。
悦児笑眯眯的为踏宇布了一桌子菜,自己也吃得不亦乐乎:“哥哥,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若那三年我们没有收回楼国,再打叶国,现下应该在这天泽大陆的某个角落过这平民般的悠然日子了。”
踏宇将碗里的肉肉夹到悦児的碗里:“若是那样,只怕我们早在无数的追杀下活活累死了,哪里来的悠然生活。”
悦児蓦然想起那几个月的流亡,嘿嘿一笑道:“也对哦。那现在也不错,我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踏宇点头,望着悦児吃的正香,没怎么动筷。
等卫维收拾了碗筷,依旧回到树上,看着石桌前两人谈笑的样子,殿下和公主的感情,让人羡慕不得。
在这样的夜晚,踏宇殿下偶尔流露出来的感情还是瞒不过卫维的眼睛。
都说踏宇公子一世风流多情,可谁知道,他心中,也是苦了一辈子啊!
而卫维不远处的树上,也默默坐了个人,一袭白衣承了无数的风华,眉目如画,正怔怔看着小院子。
是夜,悦児正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对面的床上竟然没有人,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走出去。
踏宇正在石桌旁,石桌上点了一盏灯,他正坐在轮椅上,写着什么,偶尔停笔。
悦児跑过去,踏宇连忙将底下的纸翻上来盖着,转头道:“怎么起来了?”
悦児松了口气。道:“哥哥,这几天我总心神不宁,总感觉……不说了,哥哥在写什么?”
踏宇在纸上落笔写了几个大字:“思卿之心,日愈……”转头见悦児的小脑袋还好奇的探着,笑道:“怎么?要偷看哥哥写情诗?”
悦児恍然大悟,惊讶道:“哥哥,原来你还要写情诗?我以为你只负责收情诗。”
踏宇转过头,笔尖上的一颗墨滴滴下来,晕了宣纸,低声道:“这世间,总有爱而不能,求而不得,莫非妹妹以为,想要的都能有?”
悦児看着昏黄烛光下的踏宇完美的轮廓,一时被这话引起自己心中对墨离的感情,没再回答。
踏宇转头看她呆呆的,看着她:“想什么?”
悦児摇头,飞快道:“没呢,对了,哥哥喜欢哪个姑娘?哥哥这么好,怎么会爱不能,求不得呢?”
踏宇摇摇头,移开视线放回纸上:“我爱的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说出来,我这辈子,能以这样的身份去爱恋她,已经心满意足。直到现在,我心中也很欢喜,很圆满。”
悦児看着他,突然觉得,哥哥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忧伤。
悦児忍不住道:“哥哥,你是为了那姑娘才落下这般心病的么?”
踏宇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怎么会?”
等悦児终于又回屋睡去,踏宇才提笔写上几个字,叫了坐在树上的卫维,将纸张折好放到他手上:“送去给宁辰时。”
卫维点头,刚要转身,只听踏宇又道:“你和卫绮,我不在以后,也守着悦児,如我在这般,对她。得令了?”
卫维心中一酸,低声坚定道:“殿下,定不辱命。”
第二日。
踏宇精神更好,把赖在床上的悦児拖起来,等她洗漱完,拖着她便一起逛了一整天的集市。
等卫维提满悦児的战利品跟在身后回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悦児忙把买到的好吃的都摆上桌,笑道:“卫维,今夜你不用动手了,看看这些买的都好吃不好吃。”
话还没说完,便刮起狂风,铺天盖地的乌云已经笼罩下来,悦児不满的和卫维将东西收回屋内:“这三月的,也好意思下大雨。”
夜幕降临了,天空却还很压抑,怎么也不降雨。
悦児半夜被雷声吓醒,却立刻听到掩盖在雷雨声中的咳嗽声,声声刺耳。
悦児慌乱的从床上下来,掀开层层帷幔,看到正躺在床上拿着手帕咳嗽的踏宇,心中一痛,连忙扑上去:“哥哥,哥哥!”
又对着站在门上的卫维吼道:“把帝都最好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全部抓来,全部抓来!”卫维心中一惊,也听到了踏宇的咳嗽声,飞身冲进雨中。
踏宇好不容易压下咳嗽,看着悦児把层层叠叠的被子全压在自己身上,小心想收好手帕,却被悦児抢了过去。
悦児看着手上已近浸满血的手帕,又是一阵豆大的泪滚下来:“哥哥,你骗我!”
踏宇伸手扯过手帕丢在一边,拉着悦児坐在床沿,强笑道:“这雷雨太大了些,悦児又该怕了,今晚哥哥恩准你陪着哥哥睡。”
悦児摇头,豆大的眼泪越流越快,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外面的雷雨仿佛又大了些,踏宇终究是忍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悦児慌忙拿起衣角替他擦,几乎要泣不成声:“哥哥……哥哥……不准……”不准走!
踏宇坐在床上,背上垫着软软的被子,可喉中的热意却一阵强过一阵,又忍不住,温热的血便从嘴角流出来。
昏黄烛光被这雷雨声惊得不断摇曳,踏宇看着慌慌张张一脸是泪的悦児,心中无力,悲从中来。
他去了,谁夜里给她讲小话本伴她入睡?
他去了,谁在寒冷的冬天给她捂暖手脚,让她安眠?
他去了,往后若她被人欺负了,谁还替她出气?
他去了,每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她又该怎样的睁眼缩在被窝里到天明?
他去了,可还有人,代替他宠着她,爱着她?
踏宇抬手摸摸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眼中都是悲凉。
他是真的要去了,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这一生,在他为她建起的那座江南被烧毁的时候,在他昏睡醒来看到她乞讨来的包子的时候,在他看到她小心翼翼藏着的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小手的时候,在他累极回首看到她在数千江州守卫的眼下褪下背上衣服的时候,已经燃尽了。
他郁结于心,他不能释怀,他辗转反侧,可又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