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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夫人却在那二人身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凌兰因为心里难受,一路上也不说话,走得飞快。碧梧和碧芙从没见过这样沉默的她,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夏侯菀静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凌兰。这个看似只会吃的女人,不能不让人多想几分。
传言,她在帝都长安时,被那位风流儒雅的瑾王爷和携剑绝伦的顾小侯爷当做宝贝一样宠着,是帝都城里神仙一样的人物。而今又有大胤首富夏侯兰泱退了清平公主的婚事而求娶瑞应郡主的美闻,这个女子,实在是拥有太多的尊荣。
但她好似对这些都不知晓。
凌兰不停的在心里腹诽夏侯兰泱,要不他莫名其妙的求婚,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受到无缘无故的委屈?求了婚,却连个婚礼都不能给她。大婚之夜又慌慌张张离去,真是可笑,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新嫁娘如她这般可悲。
顾兰生等送亲的贵客被安置在离夏侯府不远的一处别院,自夏侯府过去,乘了小轿,约莫半刻钟就到了地方。
夏侯菀静并没有跟着进去,将凌兰送到门口就回去了,说是等到日央之时再来相送贵客。
凌兰也不推让,她走进走,自顾自进了别院。
顾兰生一早就有下人来报信,所以正站在门口等着凌兰。
凌兰与顾兰生其实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因着凌兰嫡女孤女的身份,因着顾兰生庶长子的身份,可谓是相看两厌。但此刻凌兰一见他,竟鼻子一酸,双眼蒙了一层雾气。
顾兰生本也没怎样,可一见到她落了泪,也不免有些伤感。这个妹妹,娘死得早,爹又不重视她,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委实是不容易。想到今日一别,再见无日,竟对凌兰有了几分怜惜。
“莫哭。你如今已是夏侯家少夫人,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点,不能再像以前在王府那样言行无忌,不然会被人看笑话的。”顾兰生言语温和,像极了平凡的长兄对幼妹的谆谆教导。
凌兰原本还只是一时委屈,经他这么柔声一说,再也忍不住满腹难过,扑到顾兰生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哥——”眼下屋里就他们兄妹二人,凌兰什么也不顾,只想着将闷在胸中的委屈心酸全部哭出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跟你回去。”
“这——”顾兰生傻眼,不禁又好笑又无语,“女子出嫁从夫,不得夫休不能回娘家。你这话说得——”
凌兰瞪着一双泪眼发怒,“你我就休了夏侯兰泱!”
顾兰生哭笑不得,哪有女子休了男子的?
凌兰又趴在他怀里哭闹,“我吃不惯杭州的饭,我要回长安,我想吃浮日楼的云丝蟾酥,想吃御厨做的八宝玲珑鸭,想吃归去来的桃花鳜鱼、极品甲鱼、樟茶鸭,想吃芙蓉斋的芙蓉糕,想吃……”
她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大堆,全是吃的,听得顾兰生直咂舌,忽然很是同情夏侯兰泱。养着这么一个吃货,真是一个费心的事。
凌兰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这么一哭一闹,心里憋着的那一股闷气也好了许多,于是擦了擦泪,细细交代顾兰生,“大哥你回去了一定要提醒三哥,让他快点把厨子给我送来,不然我明年回去归宁,绝饶不了他。”
顾兰生叹了口气,将她散在耳边的发丝绕至耳后,既无奈又怜惜,“若是兰溦忘了,还有大哥呢,大哥替你找。”
凌兰这才破涕为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兰生对她的印象彻底变成了:为了吃而出卖自己的女人!
中午凌兰在别院陪着顾兰生用了饭,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一直到日央之时,才恋恋不舍的送顾兰生出了杭州城。
夏侯夫人和夏侯家的两位公子亲自到城门送别。
顾兰生并不好受,虽然因着要过年,他们急着回去,但夏侯家身为大胤第一富家,待客之道委实有些怠慢人。若非这是圣上赐婚,他早就带着凌兰回了裕亲王府。
夏侯夫人矮身行了礼,才道,“兰泱临时离去,妇人家当家照顾不周,还望顾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顾兰生本想冷斥一声,但想到凌兰以后的困境,只得忍住满腔恼意,不温不火道,“虽然先王妃离世已久,但好歹凌兰是我们裕亲王府的宝贝,又是瑾王爷最疼爱的表妹,本侯不希望听到一丝有关她过得不开心的消息,还望夫人向夏侯公子传达到本侯的意思。”
柳氏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夏侯家主母,如何听不出顾兰生话中恼意,但又无可奈何。此次,的确是他们夏侯家有些失礼,只得陪着笑脸表示歉意。
凌兰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
顾兰生本已经准备跨上马,见她这个样子,有些不忍,便有将她揽在怀中,好一番交代,才转身离去。
跨上马,又冷冷的瞥了一眼夏侯夫人柳氏,冷声说道,“本侯还希望夏侯家人能记住,凌兰不仅是夏侯家的少夫人,更是圣上亲封的位比公主的瑞应郡主。”
夏侯夫人再次揖手,“老身省得。”
直到那马蹄声隐入尘埃,再也瞧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凌兰才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夏侯夫人柳氏别有深意的看了凌兰一眼,吩咐小丫鬟妈妈们伺候着凌兰,自己则坐了轿子先行离去。
长亭外,古道边。
凌兰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失落过。
她那无忧无虑的肆意时光,在顾兰生跨马而去的那一刻,一去不复返。
、下厨(一)
大胤有个故老的习俗,那就是新嫁娘嫁到婆家的第一天要亲自下厨为公婆公爹做一顿饭,以便显示自己的贤惠。
若说是做饭,凌兰自然是不担心。作为吃货,在裕亲王府的时候,她一大爱好就是研究美食,比如说会尝试着将番薯用滚油炸熟而不是平时吃时煮熟,再涂上自制的酱料;再比如说,尝试着自己炖一锅特制的浓汤,将各种食材闷在里面吃……反正是能让她想到的东西她都浪费一大堆东西,亲自动手去尝试着做。
这也真让她捣鼓出来一堆好东西来。
但若是让凌兰作为新嫁娘下厨给婆婆做饭,实在是有点沙滩上种水稻——难办。
夏侯家商事最初起家就是以酒楼起的,虽然后来一举成名后,商业内容涉及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但作为奠定家底的酒楼,仍旧是夏侯家最主要的明面营业。也为了纪念夏侯家老字号,夏侯家家训里有明条规定:但凡是夏侯家子孙都必须自小学习烹饪。
换句话说,就是她必须给一群美食家当一回厨子。
在吃上本就是众口难调,更何况杭州江浙菜与长安西北菜的菜系又不一样,凌兰喜欢的,凌兰会做的,他们说不定根本就不喜欢吃。
但又不能不做,若是这第一顿饭就输了,也就注定她会落下“不贤”的坏名声。
凌兰憋屈的愁眉苦脸的趴在靠椅上,一张小脸都密布皱纹了。
碧梧、碧芙站在一旁瞅着她,却是干着急帮不上忙。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好,却听见守在门外的陆伯尧沉声禀报道,“郡主,夏侯公子的侍婢求见。”
凌兰本能的烦,“不——”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这人是谁了,于是又有气无力道,“让她们进来吧。”
进来的正是那对挑衣服、挑首饰、挑男人的眼光都一样的两淑,当初在长安玲珑阁伙同矮胖冬瓜和夏侯兰泱骗她的俩美女。
二淑极其有礼貌的向凌兰行了大礼,又为那日的事道歉一番,才说明了来意,“奴婢奉主人之命,前来服侍少夫人。”
凌兰接过碧梧递来的一盏杏仁露,抿了一口,示意她俩继续,但她却丝毫没有以往之事不再追究的意思。
二淑相互看了一眼,搞不懂凌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小心翼翼的说,“主人交代奴婢将府内大小事宜一应禀报给少夫人,以便少夫人在府内行走。”
凌兰“嗯”了一声,依旧冷着脸不答话。
二淑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凌兰究竟在想什么。
凌兰面无表情的喝着杏仁露,心里早就忿忿不平,恨不得马上将夏侯兰泱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哼,什么夫妻嘛,都不一条心,算得上是夫妻吗?既然有诚意求娶婚事,那干嘛还要在婚前试探她?是不是看看她够不够格入主夏侯家?既然有这担心,又何必那么着急的娶她回来?难道准备试探后觉得她不合格了再休了她?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平日里喝着香苦的杏仁露,现在喝起来只剩下苦味了。
凌兰“啪”的一声将玉盏扣在了桌案上。
正向她解释那天那事的二淑彻底傻眼了,想着自己就是解释清楚,主人已经说过少夫人是个好脾气的主,只要解释清楚了,少夫人定然不会怪罪,可为什么她俩都反反复复解释几遍了,非但没有取得少夫人的原谅,还惹得少夫人怒摔玉盏?
心里各种哭:主人,您的威信没了。原来,这世上的事,不是哪一件事都能被主人您预料准的。
早知道就不要轻信主人的话了。俗话不是说,女人的心事你别猜呀别猜,果真是一猜就错!
实际上凌兰根本就没有在意那天的事,应该是说没有在意那天参与这件事的除了夏侯兰泱外的其余众人。她气的只是夏侯兰泱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干嘛无缘无故求婚,求了婚还不信她!不信她偏偏又迎亲,迎了亲又匆匆离去。整个就像是玩弄她!
哼!凌兰在心里各种小愤怒:夏侯兰泱,等你回来,本郡主一定要休了你!
但气归气,恼归恼,眼下最头疼的还是今晚的这顿饭。凌兰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讨厌吃东西过,一个吃货,竟然,深深的,讨厌上了吃食。
“你们俩先起来吧,”凌兰淡淡吩咐跪在地上的二淑,方才之所以晾一晾她们,也不过是为了先立下主子的威严,也不是真的就怒了,“先将夏侯府的事给我一一说了。”
白薇和梦菡忙起了身,一一细禀。
凌兰耐着性子听,终于在喝到第三盏杏仁露的时候,二淑的汇报结束。
“碧梧,给白薇和梦菡端杯茶去。”
“谢少夫人赏。”白薇和梦菡忙跪下,受宠若惊。
凌兰只是淡淡一笑,瞧了她们一阵子,忽然问道,“你们可是双胞胎?”
左边少女笑道,“是呢,我是妹妹,她是姐姐。”
凌兰支着头发愁,“你们俩平时打扮也一样,长得也一样,我该怎么区分谁是谁呢?”
二人相视一笑,竟然调皮眨眼,“少夫人猜猜。”
凌兰细细辨认许久,还是没找到哪里不一样。想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顾兰溦总喜欢画两幅相差无几的画,让她去辨别两幅画中的区别。不敢说她已经到了一眼就能瞧出不一样的境地,但起码看一会还是能看出来的。
但面前这俩人,整个就是同一个人在照镜子嘛,怎么都挑不出区别来。既然都挑不出区别来了,也就没必要费心思非要分出个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来。凌兰做事,一向是挑最简单的法子来,不管这法子怎样,只要有效率就成。转身吩咐呆在一旁的碧梧去找她嫁妆里的那两副银镯子,“就是那两副挨着侧王妃送的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的百花錾银镯,一个上面雕刻着蔷薇,一个上面雕刻着菡萏的。”
二淑想到上次的汉白玉镯子,这又送镯子,少夫人还真是喜欢镯子啊。
“以后到我面前来都带着镯子,白薇你带那个蔷薇的,梦菡带那个菡萏的,这样不就分得清了么。”
姐妹花忙跪下谢了赏。
正说着,陈氏打起帘子走了进来,一见凌兰还正慢悠悠的喝茶,急得大呼,“我的小祖宗哎,这都什么点了,怎么还在这里闲着?媳妇儿饭还没做呢!”
凌兰唉声叹气,“妈妈,可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