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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的抬起头来看着前面一个身穿皂色武服的官差,猛然来了勇气,喊了一声:“他们是劫匪!”
“闭嘴!”身旁的汉子抬手要抽她。
“住手!”那官差不知怎么就忽的到了近前,一把抓住汉子的手腕,一用力拧着他的胳膊把人推去了一旁。
得救了!姚雀华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这位姑娘,我们是宁侯府的护卫,那些歹人都被捉住了,麻烦你随我们去做个见证。”
“宁侯府?!”姚雀华瞪着两只泪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们居然是宁侯府的人?”
“是的,姑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完了事儿我们自会送姑娘回家。”
“好,好的。”姚雀华木木然的点了点头。
……
姚雀华从手心到脚心都没想过这辈子会以这种方式跟姚燕语再见面。
她被宁侯府的护卫带去了姚家别院,进门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家人,那老家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这姑娘怎么跟田姨娘年轻的时候那么像?”
说完,老家人摇着头走了,姚雀华站在那里再次哭花了脸。
田氏在她面前被杖毙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的伤疤,这几年她能够用心念经抄经跟田氏的死是有极大的关系的,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救赎自己的心,乞求她的生母地下有知能够原谅她。
自从跟杜若轻离开庵堂之后,她就很少想起田氏了。偶尔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一想,也觉得自己在庵堂里为她吃斋念佛,抄写经书这几年,再大的罪过也低过去了。
然而近日姚家的老家人一句话,又让她崩溃了。
“我要见你们夫人。”姚雀华站在门口固执的说道。
护卫淡然笑了笑,说道:“本来就是带你去见夫人的。姑娘,走吧。”
园林式别院也建有一座五间抱厦作为会客正厅,然姚燕语却没在正厅,而是在旁边小小的三间书房里坐着。
姚雀华进去的时候,那几个大汉正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一身月白色衣裙的姚燕语背着脸立在书案之后,手指缓缓地拨着书架上的书,一边冷声吩咐:“既然是靠抢劫为生祸害百姓的匪类,就送去知府衙门,让于知府看着判罪吧。”
旁边的一个护卫应了一声,上前提了那为首的汉子一脚:“走吧。”
“谢夫人不杀之恩。”那几个人之前不知做了什么坏事,得到这样的处置居然对姚燕语感激不尽,磕了个头才一个个避猫鼠似的退了下去。
姚雀华站在那里看着姚燕语清泠的背影,思潮翻滚如滔天巨浪。知道她这几年一直春风得意扶摇直上,夫妇和美,儿女双全,却从没想过她居然能雍容优雅至此!
怪不得外边的人都称她是神仙下凡。就这一个背影,足以倾倒世间众生了!何况她还有通天的医术和滔天的权势。
姚燕语在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抽下来随意翻开两页,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
立在姚雀华身旁的护卫拱手道:“回夫人,那位被劫持的姑娘也带来了。”
姚燕语这才缓缓地抬头,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姚雀华。
那一刻,姚雀华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再一次后悔自己没在船上跳水,干脆死了一了百了也好过回到姚燕语的面前来自取其辱。
姚燕语看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裙,脸上被泪水冲的乱七八糟的泥污,半晌才道:“你下去吧,我不叫人,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护卫拱手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姚燕语捏着书,缓缓地走到姚雀华的面前,轻声叹道:“雀华,真的没想到啊!我们姐妹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姚雀华本来是等着姚燕语对自己一番冷嘲热讽的,却没想到等来的只是一句感慨。
她素来以为姚燕语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家里送自己去出家的时候她置身事外,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不,她肯定在背后落井下石来着,自己和宋岩青设计过她,她必然怀恨在心恨不得自己去死。所以这几年来姚雀华心里最恨的人除了嫡母王夫人之外,就是姚凤歌和姚燕语二人。
今日以这种方式落在姚燕语的手里,她觉得跟跳进火坑没什么区别,认为她会仗着如今的权势,借着姐姐的身份,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本想着拿出点志气来啐她一脸,然后再骂几句解恨,但嘴巴一张开,却变了味道:“二姐!二姐!呜呜……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我,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命苦这事儿是千真万确的,所以姚雀华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也真的刷刷的流了下来。
姚燕语看着哭成泪人的姚雀华,忽然间很想笑。
她按照父亲的指示,先派人盯着她的行踪,然后再叫人扮成劫匪把她从官船上劫走,又叫人吓唬敲打了她一通,然后再把她带到这里来相见,当然,进门的时候那个老家人的一句话完全是意外,不过姚雀华这两年出落的的确跟田氏有了七分相似。
一样的精明于外,一样的两眼势力。
明明开始看向自己的时候怀着满腔仇恨,却依然能哭成这个可怜样子来为自己博取同情换取好处。
这样的姚雀华到底哪里像是姚家人?就算是她遗传了姚远之三分之一的血统,也不该是这个鬼样子啊!姚燕语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等她自己哭了一阵子歇了脚,姚燕语才淡淡一笑,问:“你从庵堂里逃走,是为了去找丰公子么?”
“丰公子?”姚雀华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丰公子是谁。
姚燕语又是一阵失望,她原本还很是佩服姚雀华敢于寻找真爱并为爱牺牲的精神的,如今看来一切皆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她是真心想跟着杜若轻进宫当娘娘的。
“姐姐是说丰少琛么?他……还好么?”姚雀华恍惚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他好不好,他又不是我的心上人。”姚燕语嘲讽的笑了笑,转身走到雕花长窗跟前的茶座跟前坐下,自顾往红泥小炉里添了炭火,放上银铫子烧水。
姚雀华趁此机会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整理思路,然后轻着脚步走到近前,在姚燕语脚边跪了下来,扶着她的腿,哀求道:“二姐,你救救我啊!你帮我在父亲跟前说说话儿,不要把我送回庵堂去了好不好?我以后都听话,我再也不善做主张了,我都改了!二姐,你帮帮我吧!你的大恩大德……”
姚燕语拿着手帕拍在姚雀华的手上,一把推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你失踪之后,大姐就给父亲写了信,父亲对你的事情很是伤脑筋。他心疼你是他的女儿,又恨你是她的女儿。你知道就凭你弄得那些事儿,若不是他的女儿的话,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以前小,不懂事,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我改,这两年我在庵堂里礼佛,早就改好了!二姐,你劝劝父亲,让我回来吧。我以后都听家里的话,我……”
“家里前两年已经对亲戚朋友放出了消息,说你得了怪病在庵堂养息了两年,已经归去侍奉西天佛祖去了。你现在回来,让父亲怎么说?”姚燕语淡淡的冷笑着。
“我……我可以不要名分的,姐姐收我做个丫鬟,我终生服侍姐姐铺床叠被……”姚雀华再次抱住了姚燕语的膝盖,苦苦的哀求。
“我可没那个福气。”姚燕语眼底的冷意更深,你那点伎俩我还不知道吗?你帮我铺床叠被,用不了多久就会滚到我男人的怀里去了。
“姐姐……”姚雀华被姚燕语推倒在地上,无比哀苦的看着姚燕语。若不是太了解她,都会叫人觉得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面对自己妹妹的苦苦哀求居然也硬的下心来。
姚燕语别开目光,淡淡的说道:“父亲早有话放下来,说如果找到了你,便给你两条选择:第一,落发,再回庵堂,这回我会找个大的寺院送你去清修,让你好好地修一修来世。”
“不!我不要再回去了!我宁可下辈子不做人,我也不要再过那种日子了!”姚雀华坚决的摇头。
“那第二呢,就是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嫁了,送你们夫妇去南洋生活,这辈子都不许回来。”
“……”姚雀华顿时如一片枯败的树叶,灰白着脸倒在了地上。
姚燕语却不管她怎样的心情,只是自顾说下去:“你势力之心太重,留下来终究要害人害己,不得善终。依我看,你嫁个靠谱的男人去南洋弄一片土地做种植园,过平凡朴实的日子,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要!凭什么?!”姚雀华像是死灰复燃,凭着最后的一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声嘶吼:“凭什么你们都能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却要我去天涯海角蛮夷之地?!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比你姚燕语一点也不差!凭什么你们可以这样欺负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姚燕语冷声笑着问道:“你若真的想死,早就死了。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去死,你为什么没去做?”
“我……你!”姚雀华语塞,满脸的愤恨,最后憋出了一句话:“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来把你们都踩在脚下!我碾死你们!碾死你们!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一边嘶吼着,一边全身打颤,等喊到后来,便全身抽搐着渐渐地没了声音。
姚燕语长长的叹了口气,扬声道:“来人。”
香薷应声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
“把她送到后面去,好生看管,不许出任何差错,否则你们都陪她去死。”姚燕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一直服侍在侧的香薷都吓了一跳,忙福身答应着,让两个婆子把昏迷过去的姚雀华抬了出去。
姚雀华因为太过激动而陷入昏迷,到了晚上便醒过来了。
醒来后她没动,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处境。她想离开这里,想去京城,想找到杜若轻陪她进宫参加遴选,想要被选在帝王之侧,想要宠冠后宫……
只是她再想也没用,凭着姚燕语如今的势力,想要把她关起来,她就真的逃不掉。
姚燕语把姚雀华一关就是两个多月。
至五月中旬,帝都城里传来消息,说后宫遴选已经有了结果,皇上一供选中了九名女子,其中就有杜雨明的女儿杜若轻。据说皇上很喜欢杜若轻,其他的女子被选中都封宝林,只有杜若轻被皇上称赞说此女温婉如玉,甚是可心,便赐封号为‘婉贵人’。
拿到姚延意的书信后,姚燕语专门来看姚雀华,告诉她杜若轻现在已经是婉贵人了,问她可有想好如何选择,是回寺里继续陪伴青灯古佛,还是去南洋嫁个男人安分的过日子。
残酷的现实面前,姚雀华不得不低下了倔强的头。她沉默了片刻后,恹恹的说道:“随便你们怎么安排吧,我都听着就是了。”
姚燕语点点头,说道:“很好,既然你决定听话,那我就替你选择吧。依我看,南洋风景如画,民风淳朴,那里的居民有一半儿以上都是百年前战乱时逃过去的大云人。你去那里耕织劳作,更胜于去寺院里吃斋念经。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三日后便有人和你作伴一起去南洋,这两日你好生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都告诉我,我替你了却最后的心愿。”
姚雀华抬头看着姚燕语,半晌后终究挫败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了无牵挂,并没有什么事情劳烦了。”
“嗯,那你就安心的等吧。”姚燕语说完,便转身走了。
三日后,果然有一队人随着姚雀华一起上路,他们从江宁出发,先是坐船,然后换马车,一路往南直到广州最南边,然后又换成渔船下海,行至一个叫濠江的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