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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得秀兰抽手就走:“谁稀罕,你爱住哪里就住哪里!”
皇帝朗声笑着追她,“瞧瞧,又口是心非了,我若真的不跟你回宫去,你夜里能安枕么?”
“我有什么不能安枕的?”秀兰霍地停住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的斜瞟皇帝,低声说道:“到时给您选十来个美人陪着就是了,我自带着孩子们过!”
皇帝闻言笑的更开怀了:“这么大方?十来个?那我可得跟你好好商量商量,看看选什么样的合适。”
两人一路调笑着回了逸性堂,等到房里坐下,秀兰捧着茶遣了下人,问皇帝:“那皇后那里你有何打算?”
“她不是要出家么?到时给她安置个地方就是了。”也不知是谁给皇后出的主意,不过这倒省了皇帝的力气,他又答应过太后,自然也不会亏待皇后。
秀兰迟疑着问了一句:“不能让她回家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把人困在宫里,算怎么回事啊?
皇帝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秀兰:“你这是怎么了?”她对于即将当上皇后一事无丝毫欣喜之意已经让皇帝有些不高兴,每次提起这事又都是同情皇后的口吻,并隐隐带着对他的谴责,更加让他愤懑,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是为了谁呢?不是为了她们母子,自己何须大费周章、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废后?
现在这样,让她当皇后倒像是委屈了她似的。再说就算自己是负心汉,就算自己该被谴责,那也轮不到她啊!她这是乱发的哪门子的善心?
“我只是觉着,她少年就入宫嫁了你,到如今……,难道最后连跟家人团聚也不可得么?”秀兰察觉出皇帝现在有些不高兴,可是她对皇后就是有莫名的愧疚和不忍,不说这一句她心里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皇帝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秀兰:“你这话甚是好笑,何不再说的直白些,说我亏欠了她、冷落了她,现在又要废后,该当做些什么来偿还她才是正理,是不是?”见秀兰沉默不语,他冷笑起来:“你既于心不忍,怎不早劝我去亲近她呢?怎不早劝我去跟她生个子嗣,那不就没有今日了?”
秀兰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在局中人的角度,她不可能把宠爱生生让给别人,更不可能去同情潜在的敌人,尤其是地位比她高的敌人。可是现在她是胜利者了,她又不由自主的站在了旁观者的位置,越想越觉得皇后可怜,越想越觉得皇帝无情。这种同情,似乎也有点虚伪。
可能是因为她跟皇帝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皇帝待她一向好脾气,她对他的敬畏和防备也不复存在,有些情绪和话语不加修饰的就表达了出来,却没想到有可能会激怒他。
“你不想做皇后,到底是不屑于皇后这个名头呢,还是不屑于我?”皇帝紧紧握着掌心里的茶盏,盯着秀兰问出来心底里一直怀疑的问题。
秀兰皱眉回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算什么了,还敢不屑你和皇后的名头?我只是……”说到这里又怕旧话重提,惹他不高兴,就顿住了没说。
哪知皇帝却误会了:“只是什么?只是心里不太乐意?不乐意做我身边的奸妃共同逼迫皇后?还是不乐意死后跟我这个昏君合葬、且并列受后人祭拜?”
这都什么啊!秀兰对于这一段话有些莫名其妙,谁愿意做奸妃啊?她又不是苏妲己。至于合葬和受后人祭拜什么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好么?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早就知道这些根本不靠谱了好吗?
“你这都是想的什么呀?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秀兰不知道从何解释起了,“我本来只是觉着,皇后不过是个名位,只要我们总在一处,我做不做皇后本就无所谓,阿鲤已是长子,也不一定就非要锦上添花。”
皇帝又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还真遇见了一个不计较名分的奇女子。”
他这话嘲讽意味十足,脸上的表情也冷硬得很,是秀兰根本没见过的样子,她一时有些胆怯,终于回想起这一位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帝,而且他现在似乎有龙颜震怒的架势,当下轻轻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决定不跟他争执,先行示弱,就屈膝说道:“陛下息怒。”
她不这样倒还好,这么一行礼讨饶,倒让皇帝觉得她是有意生分了,于是越加的怒火中烧,反问道:“我怒什么?你一心里都关怀着别人,不在意自己的名位,也不在意我们阿鲤的前途,要我操的什么闲心?我还真是白费了这一番心机!”
秀兰一味解释到现在,皇帝反而越来越恼怒,最后竟然说她不在意阿鲤的前途,不免也多了些火气,回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难道要我冷眼看着,不管皇后死活,你就高兴了?再说这怎么就碍着阿鲤的前途了?”
说完不等皇帝回答,自己又泄气:“算了,我不过白说一句,我早该知道,此事本没有我置喙的余地。您是一国之君,您想做什么谁拦得住?我也是自作多情,您想废后也不是一日两日,何苦非要把这黑锅背在自己身上。”
“自作多情?”她一长串话说下来,皇帝只留神了这四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之后,自嘲道:“倒真贴切,我真是白自作多情了许多年。”说完把手中茶盏往方几上重重一搁,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把个留下的秀兰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么还自称自作多情了?话也不说完就走了,眼看着他搁下的茶盏更加生气,秀兰索性端起来就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之后,整个逸性堂的人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皇帝一气之下出了逸性堂,却有些踌躇不知该去哪,守拙斋里两个儿子还在习字,别的地方么,正在犹豫,迎面却看见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回来的容儿。
“爹爹!你去哪?”容儿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问皇帝。
皇帝弯腰抱了抱女儿,来了主意:“容儿想不想看戏?”
容儿大眼睛直发光:“想想想!”
皇帝得意一笑,牵着容儿往外走:“爹爹带你瞧戏去。”又令人备下车驾,带上容儿就出了西苑。
秀兰这里听说他们父女去了静园的时候,也没出声,心说爱去哪去哪,哪有这样的,吵架还没吵完就自己拂袖而去了,留她一人在家生气,不行,不值当,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起身去看两个儿子,等他们写完字,也带着他们上船游湖去了。
不就玩么,谁不会呀!
第122章 小小冷战
当晚皇帝父女俩没回来,也没人回来传信,秀兰气呼呼的安排两个儿子各自去睡,自己坐着生闷气。珍娘不知道此事因何而起,问了秀兰也不说,正在为难间瞧见门口珠帘一动,大皇子去而复返。
阿鲤摆摆手,让珍娘带着服侍的人退出去,自己凑到秀兰身边坐下,低声叫了一声:“娘。”
秀兰回过神:“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娘闷闷不乐的,爹爹又到现在也没回来,”阿鲤那跟秀兰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含着些担忧,“你们可是吵嘴了?”
让个九岁的孩子来问自己和他爹是不是吵架了,秀兰颇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揽住了儿子的肩头,安慰他:“拌了两句而已,他估摸是嫌在西苑无趣,带你妹妹出去玩了,没事。”
阿鲤因为是长子,一贯也比较聪明,秀兰待他又一直是用平等相处的态度,所以他就有点小大人的说:“要不儿子去劝劝爹爹,再把他们接回来?”
秀兰忍不住笑了,又觉得儿子很懂事,欣慰的说道:“我们阿鲤长大了,知道为娘分忧了啊。”把脸往他脸上贴了贴,却被不自在的阿鲤躲开了。
“不用,让他们在外面散散心吧。”秀兰不甘心的捏了一把儿子的脸颊,“现在就不让你娘亲近了,以后娶了媳妇还得了?”
阿鲤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娶了。”
秀兰笑的更开心了一些:“你倒会哄我。到时候不给你娶,你自己就急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去睡吧,你明日不是还要早起练拳么?”
阿鲤早起都要跟着皇帝找来的武师父练拳,他养成了好习惯,也不会轻易改变,看他娘确实也不是忧愁伤心的样子,就听话的告退回去睡了。
秀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叹息,还是大儿子懂事,看看那个小没良心的容儿,屁颠屁颠跟着她爹就走了,都不知道回来!
其实秀兰还真冤枉容儿了,因为容儿一看天要黑了,就张罗着要回去找娘,而且还不肯自己走,一定要拖着她爹一起回去。
“乖容儿,今晚咱们不回去了,听完戏,爹爹带你出去吃好的。”皇帝哄着容儿听完戏,又带她出去酒楼里吃东西,他懒得多带人,就叫从人多在楼下等着,只带了几个去了楼上雅室。
父女俩难得出来吃外面风味,还吃的挺高兴,皇帝正亲手给女儿剥虾,忽听得隔壁雅室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拍桌子,接着就有人大喝一声:“我非得回去休了这个恶妇不可!”
容儿一惊,好奇的看了过去,从人机灵,立即就要过去赶人,皇帝却来了兴趣,举手制止了他,悄悄听那边的动静。
只听那边有纠缠挣扎的声响,另一个人低声劝:“五哥,你先坐下,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冒了邪火?”
接着有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陆兄不用拦着他,让他回去,我看他敢不敢休妻!”
前面姓陆的就说他:“李兄弟你少说两句吧,两夫妻哪有不吵嘴的,劝和不劝离,瞧你说的什么话?再说五嫂除了嘴头上厉害些,并无旁的毛病……”开始劝解起来。
容儿听着无趣,低头又开始吃东西,皇帝却一时听住了,他一直回想那人说的那句“两夫妻哪有不吵嘴的”,为什么他和秀兰从来没因为琐事吵嘴呢?
说起来,除了上次海棠的事件,他和秀兰这么多年还真的从来没有吵过,是从来没有!这么一想皇帝也惊奇了,按理说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总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为什么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吵过呢?
是了,秀兰从来没有违逆过他的意思,回想起来,就算他们两人意见有分歧,要么是秀兰就此不发表看法,要么则是另想办法说服他,就算最后说服不了,她多半也不会再说什么,只会无奈罢手。
而若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动向,比如身边多了谁送的什么人,她也一般都是不动声色,想办法把自己留在她身边,却再也没有如海棠那时一般大吵大闹过。
想着想着皇帝自己也苦笑了,也难怪,谁让自己是皇帝呢,估计秀兰自海棠那一次之后,已经磨平了性子,学会了隐忍和圆滑,再不敢跟自己直来直去了。想来要不是自己今日忽然发火,把她逼到了份上,她也不会来脾气跟自己吵。
可他还是耿耿于怀,他不高兴秀兰一直把他当做要侍奉的皇帝,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迎合他,这不是真心,他虽然没有见过民间夫妻相处的模式,但肯定不是他们这样,他不信秀兰当初如果嫁给了刘家那个人,也会十年都不吵一架。
皇帝洗净了手,看着女儿吃饭,心里患得患失,难道都这么久了,她还是不曾把自己放进心里么?孩子都生养了三个,不会还是拿自己当个昏君哄哄而已吧?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秀兰还要看着阿鲤读书,所以尽管没睡醒,还是按时起来了。皇帝就自在多了,生平第一次独自带着女儿睡,女儿不起来,他也不起来,父女俩直睡到日上三竿,西苑里来人才起来。
珍娘见到皇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娘子说,公主还得读书,